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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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许久，白瓷杯放到桌上，穆王爷穆少澜站了身，拱手：“苏公子可否借步一谈？”
“也好。王爷请。”一柄折扇唰的展了，横在身前摇的不紧不慢。
“请。”
余光瞥到两人进了隔间，穆阡这才站起身，一脸的忧心忡忡。
“少爷。”娇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了隐隐的笑意，“这次少爷又赢了，真是厉害。”
穆阡一僵，回身：“火儿，我就是出门没看黄历才跟你打这个赌！”一句话说的尽极咬牙切齿之能事，丝丝缕缕的碧色点燃一样，灿灿的逼人。
被唤作火儿的女子抬袖掩了唇，咯咯笑：“少爷这是哪的话，您和小奴打赌时可没出门。”
穆少爷瞪着面前巧笑连连的女子：“火儿，这次你险险搭上我的一条命！要不是碰上那个男人，我早就死了！......”
“唔？......”胡闹了一会后，想起什么一样，沉蓝的眸恍惚间亮上几分，“火儿，他你该认得吧？”
火儿眉梢眼角满是媚意，难怪是天下最妖异惑人的魍魉：“那位先生么？生得倒是少见的俊俏，只是小奴也不知是哪家公子。”
“你不也是狐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狐族二公子苏子陌......”见女子神色一滞，又忙问，“怎么了？”
“苏子陌么......”火儿开口时眉目中含了几许记忆的陈旧味道，“小奴只是一介林间野狐，又怎可能见过身处上位的苏二爷。只是听说他待人和善，通晓音律，还会阴阳之术。若千年飞升后想必也是殿上尊贵的仙人，可不知何时不明缘由的，二爷开始独来独往，再后来干脆离了狐府。很多姐妹都说啊......”
“都说什么？在背后讨论别人终归是不好的吧，小狐狸。”几乎在耳际响起的声音惊得穆阡急回身。眼中映出了苏子陌轮廓极好的水色薄唇和高挺的鼻，不由后退几步：“你！你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耳际微微红。
“刚刚而已。”唇角扬起，眼睛却看向不知所措的火儿，银瞳泛了涟漪，满满的警告味道，不含笑意。
“这次看在苏先生的面子上且饶了你，下次看你还敢不敢！汗血，你去把少爷那院的侧厢收拾了，让先生住下。穆阡，你也去，以后让先生好好管教管教你！”王爷又在一旁坐下，端了茶吩咐着，“苏先生请坐。火儿，奉茶。”
纤长手指在扇骨上有意无意的叩着，苏子陌看着两人的背影，瞳中银色渐渐暗了，不知所想，别有深味。
敝墨，然后把紫毫置在一旁笔架上，穆阡伸着懒腰站起身，撑了万字格支摘窗。院中流溢的沁凉芬芳一拥而入，刺透五脏六腑又融进空气。不由闭眼，下意识的活动着酸痛的手腕肩膀。
说是且饶一次，又怎肯轻易放过。爹爹让自己抄千字文五十遍，美其名曰以供其他房客学习使用，若不是苏子陌左推右挡的拦着，那只老狐狸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善罢甘休的，怎样也要把三百千各来五十遍才好......【三百千是指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
回头看到案上高高堆起的宣纸，穆公子又头疼起来。
琤琤......琤......
有弦乐声自院中隐约传来，向外看去，只觉得院中的古樱花开满枝头，粉白的灼目。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穆阡推门出去。
此时是深夜。
明月高悬月色如水，映照着院中巨大的古樱树。
没有风。
没有风，花瓣却纷纷散落，盛开的樱花在男子头顶簇拥成伞。白衣男子坐于树下，仿佛置身飞雪，衣服下摆随意散在草席上，绽了惑人的花朵。银发自头顶倾泻而下，丝丝缕缕的垂在侧鬓。眉目轻敛，有看不懂的深意幻化出光华，繁星般点缀。手抚古琴，有琤琤之声。与月色相溶，同呼吸纠缠，顺空气飞升。
琴弦震动，空气为之颤抖，不堪月光之重的粉白花瓣离枝翩然飞舞。
仿佛发出光。
仿佛发出光一样。
一曲末了，最后的余音还在呼吸中缠绵，樱花依旧纷纷飘落，悄无声息。
围坐的五人都是平时安静稳重的房客，汗血也在一旁。无一例外的陶醉着。
“既然来了，就坐下吧。”苏子陌侧身放下古琴，纤细的手指擎了酒杯，微倾着头。一双银瞳映了明月油灯，流动着一样，亮亮的闪，莫名其妙的光华自斜挑的狭长眸间漫开，浸了满身。
于是被诱惑着一样，从不愿参加这种类似于妖鬼夜会的少爷在草席上盘坐下，接了苏子陌手中的酒杯，呷了一口：“果真狐狸是天下最会惑人的生物。”
淡红的唇没有饮酒时也有一层润泽的水色，此时勾上完美的弧度：“都道念由心想，若是不想，又怎会有念？”
穆阡既不承认也不否定的笑了。琴声的确悦耳，幻境中那个青梅竹马的女子眉目如画。
“苏公子，这曲子甚是好听，可曾起名？”一旁的老惊堂木捋了灰白的山羊胡。
“嗯......我记得那人说叫莫失莫忘。”正擎着竹纹壶往杯中续酒的男子微抬了头，“苏公子这个称呼未免太生疏了，叫晚辈子陌就好。”
“莫失莫忘......真是好名字，想必也是一段情愿吧。”城关下的老卦签依旧对这种事兴趣满满。
“呵呵，说多了就无趣了不是？”苏子陌端了酒盏，隐隐含了玩笑的模样。
几人相互看看，便也笑了。花瓣，依旧无风而落。
“人的生命，无论如何都会离开人的身体，”开口的是道行极深的海龟，缓缓的语调说着话，仰视纷飞的花瓣，“像这樱花一样。数千年来看无数人活着又死去，朝府兴盛又没落，却始终不明白，人啊，为什么都要心有所求，名利爱财色，为种种的愿穷尽一生。所求不一定会得到，得到了又带不走，不是很悲伤么？”乌黑的瞳仁看向围坐的几人，最后定在穆阡身上。
“时候到了，即便没有风，花瓣也会纷纷落下，人什么都不做生命也会结束，这是一样的，那花为什么还要开？”席间小小的灯火映在沉蓝的眸子里，像婴孩的呼吸，点点碧绿透露笑意，“正因为终将凋零才想看到这天空，产生眷恋，正因为了解生命短暂才会珍视他人，产生愿，这些事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把盏中的酒尽数饮了，眉目间浅浅笑容。
“穆少爷真是好见解。”苏子陌尽敛一闪的惊奇，仰首饮酒。满眸笑意。
“当真好见解！好好，老夫自饮一杯！”海龟举杯自罚，言语间恍惚明了。
“来来，干杯！”
庭院中沁凉芬芳，酒香合了樱瓣，无风却舞。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