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新编》落**涯

1、周常和柳衍

　　周常一边走一边看表，那块用了十年还在走的卡西欧显示，还有五分钟就到六点。
　　九州饭店的门口，人一如既往地多，看着太阳把自己的阴影投到花厅的镏金旋转门上，周常也一如既往地忍不住要嫉妒人生不公平。
　　凭什么他周常吃一顿六十八的打折烧烤要肉痛好几天，他柳衍随随便便约个人都到A市最顶级的九州饭店。
　　愤愤不平是一回事，饭还是要吃的。天九翅，皱纹盘鲍都已经吃过了，周常脑子里十分及时地考虑这次该敲柳衍点什么高档货，同时将手里抱着的厚厚一沓资料往上托了托，看看前头站着等电梯的人，没有二十也有十五。
　　所幸指示灯从二十一楼开始闪，一路走低，很快跳到了二楼，他心中一喜，没想着今天倒顺利，九州素来人多，那电梯装饰得金碧辉煌，上上下下却和七八十岁老头儿爬楼梯似的。门一开，潮水般涌出一股人，周常左闪右避，正要冲锋陷阵的当口，嗡嗡数声，却是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几乎要骂娘，无奈一手抱着资料，腾出另一只手去掏手机，眼睛却还盯在电梯门上。
　　等电梯的人实在叫多，个个都和九州厨房里让人现挑的生猛海鲜似的，手机还没给掏出来，周常便被赶电梯的后来者撞了个趔趄，手上一松，资料呼啦啦泄了一地。
　　“□□……”大学讲师形象也不要了，手机也不管了，他张嘴那骂人的话才溜出一半，头一抬就自动住了口。
　　溜青的光明顶，鹰隼似的眼，巴掌上两片不怀好意的横肉走一步动一动，这就叫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周常把自己的目光从“横肉”脸上撤下来，伏低做小地在肚子里继续骂人，飞快地捡起那些还没惨遭践踏的资料，耳边“叮”一声，电梯关门，上升。

　　未接电话，17：58……柳衍。
　　周常几乎想也未想，一按接听键就拨了回去，劈头第一句就是，“妈的，你这时打电话来耍人么？”
　　手机里沉默两秒钟，然后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周常？你上了电梯没？”
　　“上你个头！你见过里头能打手机的电梯么？”
　　“没上就好，我就想告诉你，刚才没事占了一卦，这电梯要卡在九楼……”
　　“啊？”周常这才看到那指示灯在“9”上闪个不停，有点像垂死挣扎，呐了一会儿，“柳衍……”
　　“先不忙着谢，我再提醒你一事儿，旁边那部电梯上个星期就罢工了，今天还没修好。”
　　天知道，全九州就这两部电梯。
　　天知道，柳衍在十五楼B座的餐厅。

　　“柳生……”熟悉的，沮丧的，有气无力的招呼声传来，柳衍搁下附送的拿铁，咂咂嘴，一股馥郁的奶香混合着咖啡的味道，“周常。”
　　周常有点黑线，不知为什么每次他脱口而出柳衍的外号“柳生”时，得到的回应听着就分外像“周长”，他坐到柳衍对面的高档真皮沙发上，然后让整个人陷下去，仿佛是用来报复十五层的楼高。
　　柳衍，绰号“柳生”，语出蒲松龄《聊斋志异》，这在他们一起念过的大学，中学，乃至小学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