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笔怪谈》鬼语者

2、虫子

　　男生宿舍的卫生一直是有名的脏乱差，如果你是一名合格的男生的话，懒于打扫是通病。要么废纸垃圾散在一地，要么用过的东西一直放着不于处置。久而久之，就培养出了有异味的狗窝。不知天天生活在这种氛围中的孩子们都想些什么。对比之下，教师宿舍远比学生们强的多，毕竟是知道干净的。星期六，学生们放假都回家了，诺大的校园里只有我们这几个留守的实习老师。在宿舍楼里闲逛着，一个人的影子都不会有。我的目光，停住在虚掩的513，人是好奇的动物，这种欲盖弥彰的东西，你会情不自禁的推开那扇门，看看门后到底会有什么。不管门后是一堵墙，或是站了一个人。这是一种条件反射效应。我轻轻的推开了那扇门，如我所料，没有任何人。房间里只横七竖八的躺着空荡荡的床铺。不过，随即而来的是一股扑鼻的异味。看着地上散落的各种食品包装袋，略微有一丝恶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个房间里。只有像现在这种死悄悄的时候才会听得到。唏唏窣窣的，像反复摩擦塑料纸的声音。我很确定我的眼睛，这里不会有任何人存在，那这声音......当我默默的靠近阴暗的一角，一个包装袋在地上嚓嚓的晃动。声音，是从这里传出来的。我换了个角度，透过袋子，看见里面一只肥胖的肉虫子正探着头，在里面摇头摆尾。青色的躯干上光滑可鉴，无数条腿在地上蠕动着。我向来恶心这种虫子，想象的出它肥胖的身体里都是粘液，一脚踩下去会溅一地脓水。正当我出神之际，那虫子好像感觉到了有人在窥探它，静把头伸了出来，看着我。我看不清它的头是怎样的，但不可能会生着眼睛，所以它看不见我，只能凭头上翘起的触角去感知。与我对视的那一刹那，我看到它的白肚子上流着黏黏的液体。仿佛感觉冲我在笑。我一怔，虫子会笑吗？我摇了摇头，退了回去，心想，星期一学生们来了以后一定得让他们好好清理宿舍卫生。
　　回去的时候，大家都在床上躺着，有的睡了，有的迷蒙。我还是习惯的看着自己手机，找一个恐怖故事看。很巧，这次看得也是关于一个虫子的故事，毛茸茸，长长的，密密麻麻的脚。故事里的主人翁被吓成了神经病，看到谁的脸上，都会有一条虫子。故事还算精彩，带着些负面思想。想来也可笑，如果三更半夜，你熟睡着，突然感觉有一种湿呼呼的，黏黏的东西在你身上游走，痒痒的，不在意的翻个身，没有什么能影响你的睡眠，但是，那个东西可不在乎，就像舌吻一样，吻遍了你的全身，留下粘液。你终于不耐烦的睁开眼睛，发现一条肉虫子蠕动着触角正钻你的鼻孔……这还不算什么，你惊叫着把它甩开，尽管用力过猛，手上残留了它一半身体，还在抽搐着冒着绿液，而当你转移视线，看到枕头边，床铺上爬满了这些黏呼呼肥肥胖胖的肉虫子时，你该庆幸，刚才那个翻身幅度不大，只是压死了两三只，粘稠的液体粘着虫子扁了的尸体挂在你的身上。
　　这只是我无意识的一个遐想而已，单单一只，你会觉得它根本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反而可能会觉得它可爱，很多东西，多要靠数量来定夺的，当你的家遍布着肉虫子时，就是另一番景象了，你的拖鞋会自己走路，掀开被子，里面早已入住了数十口人家，拉开窗帘，也可以看到一排排鼓着白色肚皮的虫子贴满窗户的向你打招呼，甚至，它同你一起共进晚餐，一不小心在饭菜里吃到它们的尸体……
　　摇了摇头，我都在想些什么东西，慢慢的合上眼睛，是时候好好睡一觉了。
　　星期日的早晨，阳光很温暖，为了避免沦为那种狗窝的境地，我也偶尔打扫打扫，一阵稀里哗啦声，该清理的都清理出来，堆在一起。这时，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垃圾中间的一个塑料袋下，慢慢的露出了一个白色的触角。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难道我们宿舍也生了虫子了？还是昨天看到的那只被它寻踪跟了进来？瞬间变成一种厌恶感，迅速的把它埋在底下，一起放进了垃圾池里。如果你认识我，故意来找我，那今天晚上我会等着你。听说有的虫子，就算给它切成几段都死不掉，那种肢体散落一地，每个关节还在独立蠕动的样子，想起来就恶心，幸好不是人类的身体。
　　一切还都是阳光明媚的样子，我一个人默默的走去食堂，其他人失去了踪影，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到了吃午饭的点，按理说平常都是拉帮结伙一起去的，今天突如的奇怪，走进空荡荡的食堂，失去了往日孩子们人头涌动的样子，数十张桌子横陈着，地面光滑，倒影出我一张苍白麻木的脸。我不禁捏了捏自己的脸，感觉肉呼呼的，这种感觉，怎么像是在捏一只肉虫子呢？我赶走这可笑的念头，来到了后厅，桌子上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大盆，不见任何人，今天异常的冷清。我也没有意识去寻找其他人，只是呆呆的坐在大盆旁，盯着盆盖发呆。里面会装着什么呢？忽然想到是一团团的虫子，我皱了皱眉，为什么总会冒出关于虫子的念头呢？
　　慢慢的揭开盖子，里面也不是最恐怖的人肉餐，而只是像平常一样的大锅菜而已。我捧着碗，盛着，拿起筷子夹块肉在嘴里咀嚼。咬着咬着发现这冬瓜菜好硬，我立刻吐了出来，发现这确实是冬瓜菜而不是骨头。又夹了一块放在嘴里，感觉，就好像是咬石子一样，我有点惊慌，菜没有问题，那……我摸了摸我的嘴，诧异的发现，我的牙齿不见了。我只是用嘴在一下一下的蠕动着来吞咽食物。我的心头一惊，站起身，却一不小心摔在了菜盆里，等我想爬起来的时候，惊恐的发现我没有了腿，回头一看，身子变成了一个肉肉的虫身，筷子掉在地上，我的手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只多如毛发的触手。我想大声喊，可是早已经没有了嘴。我能做的，只是愤怒的在堆积如山的菜里游走，最后没有力气，被冬瓜菜压在下面。
　　过了一会，耳边传来了脚步声，有人来了，我的心中燃起一丝求救的希望，”开饭咯“是无比熟悉的声音，大家来吃饭了。我透过层层冬瓜菜和粉条，看到他们正饥饿的看着我。”今天是大锅菜哦。“ 我想大叫，可是叫不出声。看着一个一个的冬瓜菜被他们夹入碗中，我心急如焚，躲避着，不希望暴露在他们眼中，也不希望被他们夹入碗里，如果我被他们吃了，他们知道这会是我吗？他们知道自己在吃同伴吗？他们知道自己这是在杀人吗……突然，我想起在那个宿舍钻塑料袋吃零食，冲我笑的肉虫子了，为什么给我感觉它在笑，或许它和我一样，曾经是个人。终于，我夹杂在粉条和冬瓜菜中被两根筷子无情的禁锢着，夹到了碗里。看着越张越大的嘴，我在心中声嘶力竭的嚎叫着。
　　”不要！不要！不要吃我！我是你们的同伴啊！你们不知道少了一个人吗！不！……“我从梦中醒来，看到大家还在睡梦中，感觉着极强烈的心跳，深深的呼吸着。下床去厕所，再一次经过那个宿舍时，看到门依旧虚掩着，我突然有一种恐惧感，快步经过，像撞鬼，逃跑般，脑子里还在想着那条肉虫子是不是又钻进了谁的水杯里过夜。
　　”来，给你一块肥肉。“吃饭的时候，同伴好意的放在我眼前，我看着那白色的肉片，一下子头皮发麻，就像看到一只肉呼呼的虫子一般，被同伴夹住，好心说：来，给你一条虫子。而那虫子还在筷子上张牙舞爪的抖动着全身的触角。我的脸阴沉着，盯着眼前的肉，暗自淡定。勉强接过来，吞了下去，低头喝起粥。
　　晚上，感觉有点肚子疼，我越发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吃了虫子。可能现在虫子正在肠道中蠕动，吸食你吃掉的饭渣，并慢慢的生存，裂变繁殖！想到这里，我真的再也不敢往下想了。它们可能已经占据了我的五脏六腑，如果拿刀把我的内脏解剖掉，切成一半会看到里面爬满了恶心的虫子。我捂着嘴，克制自己不要吐，拿着纸去上厕所。今天的饭菜，应该是没问题的，我回忆着，慢慢把心态调整了回来。等我方便完，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时，发现粪坑里突然出现了一大堆的虫子。难道我刚才排出来的是这堆虫子！
　　回到宿舍时，舍友看着我的眼神都有点古怪，那感觉，像是在看一只虫子。”你怎么了，怎么脸色煞白。“”最近觉得你古古怪怪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七嘴八舌的来关心我，我只是默默的回到了床上，不想说话。第二天一早，感觉头晕沉沉的，很疼。等我起来的时候，大家都去办公室了。只剩我自己。我扶着昏昏沉沉的脑子，照了一下镜子，下一秒，镜子脱手落在了地上，碎的四分五裂。我不相信刚才我看到的一切，就在刚才，镜子上，照出来的，是我的面部轮廓，略显憔悴，而那双眼睛中，分别有一双虫子在蠕动。我的眼睛里有虫子？虫子钻进了我的眼睛里吗？趁着晚上我睡着的时候，顺着耳朵眼，进入了我的大脑吗？那条被我清扫走的虫子真的回来找我了吗？
　　我想疯嚎一气，可是，我在这歇斯底里的发疯，有什么意义呢。越不敢面对的东西，往往越会出现在你身边。”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快给我出来！“我对着空荡荡的宿舍大吼大叫着。一把掀开了我的床单，难以想象，床底是一团团乳白色的幼虫，围着一个巨大的母虫在那四处窜动。我浑身颤抖着，我一直都是躺在它们身上睡觉的吗？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不记得自己晕倒前做过些什么，医院的药物味道让我的鼻子很敏感，两个同伴在我身边坐着，看到我醒了，如释重负般。”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们了。“我有些迷茫，虚弱的问：我这是怎么了？一个同伴惊讶的说“你不知道？我还想问问你呢，等我们来的时候房子差点都要烧着了，差点就酿成严重火灾了呢。你究竟在干什么？”我木然的眨了眨眼睛，表示听不懂。”你呀，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可以跟我们说啊，咱大家是个集体嘛。有什么大事想不开，非要引火自焚呢，你怎么这么傻啊。“我的头还是有些疼，努力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一切，空白一片，捕捉不到一丝记忆来说明这一切，模模糊糊的，我好像是把自己的床褥给烧了。
　　在医院静养了2天，我实在闲不住了，请求办理出院手续，但是却被否定了，说我的病还需观察，有精神分裂的嫌疑。精神分裂？这对我而言简直是污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护士来喂我吃药了，我看到她在白开水里放入的不是药片，而是两个肥大的虫子。我的瞳孔蓦地睁大了，”你走开！我不吃虫子！给我滚！“护士一脸惊慌的看我从床上惊起，躲在角落，”看清，这是药，不是虫子。“她把杯子在我面前晃了晃，我分明看到一个白色的肉虫子在杯子里游动，喝水。”你走开！走开！“我疯嚎着，不让她靠近我。护士急匆匆的叫医生，给我打镇静剂。
　　我又被他们安安稳稳的控制在了床上，目光呆滞的望着天花板，这里，永远无法禁锢我的，我需要我的生活。我需要像肉虫子一样，破茧成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看到落地窗上爬满了肚子泛白的肉虫子，它们在呼唤我。于是，我偷偷的用咬断了绳子，迎着呼唤而去……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我背生双翼，扑棱着翅膀在天上飞舞着，飞回了我的家，没有人知道，这个蝴蝶就是我。原来，我真的是一只虫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