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导自演》仓鼠菌

4、4

　　四
　　权宥宸是被一巴掌扇醒的，昨晚根本就没有睡到两个小时，又在地上缩了一夜，自然脸色好不到哪里去，只是白烨还是一点都不温柔呢，这一巴掌，仔细想想好像也是自己该挨的。权宥宸无所谓的笑笑，看着面前白烨黑着的脸出神，这张脸，这张永远得不到的脸啊，会再也看不到了吧。

　　凡是涉及到白烨的话题，权宥宸永远以一种悲观的，看似爱得深沉的态度对待。
　　所有某种角度来说，这是和犯贱什么的没有区别的爱情。

　　“12点之后我希望你已经滚出这座房子。”白烨气得连说话都有些不顺畅，也许是太恨他了吧，嗯，也许真的是这样也说不准呢。这套别墅还是自己买来送给他的呢，虽然房产证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改成了白烨的名字，啊啊啊，不过如果不改名字，怕是这套房子都会被用来抵债吧，还好还好……

　　这是一种怎样的迷失心态，被赶走，被伤害，被夺走一切，依旧想的念的是那个人，真是，真是太无聊了……

　　白烨翘起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像是怕他不走一般监视的姿态，沐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走了，茶几上摆放的一些瓜子被白烨嗑得喀喀喀的响，权宥宸把房间的门关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了鸡窝一样乱糟糟的脸，苍白色的脸加上血色混合的眼睛，青色的眼袋，干燥的嘴唇只要一想要张口就会因为撕扯而扯出血色来——真是一副风萧萧兮的感觉。

　　要带走的东西不多，一一清理的话一个行李箱就已经足够了，至于西服电脑这类东西就不会带走了，大概之后的生活这样的东西是一点都不需要了吧。

　　这个……也带走吧。权宥宸像个孩子一样笑起来，小心翼翼的把手里的盒子放进包里。
　　那里面是一对戒指，两年前的白烨生日的时候送给他被扔回来的戒指，虽然没有被接受，不过总有一天会需要吧，权宥宸总是这样想。

　　“我想了想，在床上你求我要你的场景我倒是看的厌了，不知道权总监如果在其他人面前屈膝求人的样子，会是什么样子呢”权宥宸已经走到了门口听见他说这句话还是很惊讶的看着白烨。

　　“白总准备怎么做呢。”笑得还是一个孩子的模样。
　　“……”
　　“白烨你有时候更像个小孩子一样啊，呵呵，再见。”

　　走的时候笑的很开心，出了门才发现，已经满面泪水，太阳把眼睛晒得流汗了，一颗又一颗，真讨厌。

　　哭的稀里哗啦归哭得稀里哗啦，太阳还是在头顶，白云还是在飘，手里还有600元，够租一件小小的房子，也仅仅够一个月而已，在此一个月内要找到工作，什么工作的可以，只要能填饱
　　肚子就OK，没有钱的生活会比没有爱情的生活更难过。

　　但是已经连续第三十次被拒绝了啊，他攻读的专业是设计，外加被父亲强迫读的MBA，如果他不是权宥宸，那么他现在估计已经得到了一份薪酬不错的工作。可是不论大小企业，听到他的名头都说什么“我们小庙供不起您这样的大佛”之类的拒绝。啊，白烨真实要将他权宥宸赶尽杀绝啊。

　　一个星期了，除了租了那件阴冷潮湿的小房间花去300元，吃饭复印资料车费也吃去了仅剩的300元的一半，照这样的找工作的速度，他可得要被饿死了。

　　抬头看广场大屏幕还是滚动播放新闻，白烨的模样不时就会跳出来，职业笑容的脸，闪烁的眼睛，以及黑色合身的西服，在他离开的一个星期里，还是那个自己最爱的人的模样。权宥宸就这样忘记了自己刚才还在抱怨工作啊钱啊的问题，痴痴的看着屏幕上的人，嘴角不自觉的翘起，笑了笑还很幸福的往左手上拿着的大包子咬上一大口，开开心心，丝毫不见是个已经失去一切的人。

　　傻瓜啊。

　　“喂！缺钱啊？”头顶传来沙哑带磁性的男低音。

　　“很缺，你给我吗？”傻笑继续，根本没有缓过神来。

　　“那……”权宥宸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那儿缺人，按小时算，一小时15，去吗？”权宥宸这才看清和他说话的人，蓬乱的头发配上脏脏的工地装，脸上还有乌黑的泥巴，被权宥宸看得有点害羞的不说话，权宥宸那瞬间就觉得挺好玩的人啊。

　　再扭头去看这人指的地方，一群工人正在挖一条坑，估计是埋下水道，坑两边高高堆起的土看起来更是脏得没法说，大老远的似乎都可以闻到难闻的味道。

　　“你去吗？你去的话至少最近可以捞点钱填饱肚子，虽然……你这样看起来挺像个落魄的公子哥的。”权宥宸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中！他还真是个落魄的公子哥，不仅家里穷了，连感情也没捞着，亏啊亏啊。

　　“成，不过我是你邀请去的，你得安排我轻活！”权宥宸不知道怎么的就答应了下来。

　　“我也不是工头，只是那儿刚缺个人，看你可怜我就让问一声，去还是不去你自己定，要去就现在跟我来。”说罢大步流星朝前走去，权宥宸瘪瘪嘴，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喂，你叫什么名字，我是权宥宸。”便换工地装边嘟嚷的问。
　　“我叫郑雅和，嘿，穿好了就快出来，工头要来了。”郑雅和说完拿起自己的铲子走出去。权宥宸也照他的模样拿起铲子，真沉……

　　现在谁也不知道他们遇见的彼此会给对方的生命带来什么改变，只是遇见了就是遇见了，两个人能够牵绊在一起，也是一种缘分。

　　权宥宸从来不肯对生命中的种种挫折低头，但是此项不包括白烨与他之间的爱情，也许会让这个原本骄傲的人低头的不会是生活，最大的可能是白烨本人，先说爱的人就是先输了，规则定在那里，你以为改了，实际上还是那样。

　　权宥宸有个算不上好的坏毛病，那就是习惯顺其自然，当然当然，这一切都得除去感情这事，这是权宥宸的死角。

　　“呐，给你，今天的工钱，明天记得来啊。”郑雅和已经换上自己的衣服，旧式的T恤虽然是旧，但是看得出来是件牌子货，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和磨得起线的大包也有一个模糊的牌子，牌子货的T恤衫给了权宥宸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仿佛是在哪里看见过呢。
　　“你也是个落魄的公子？”莫名其妙的问出来，权宥宸也得自己简直是傻到家了，凭什么一个工人就不能穿牌子货啊，哼哼，是被白烨那个笨蛋传染了。想着这样心下一惊，被白烨那个笨蛋传染？要是能被传染就好了，能学着不去爱他，啊，想些什么呢。

　　“也不算是。”权宥宸从郑雅和脸上看出一丝怀念和无奈，无奈？
　　“那雅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郑雅和似乎是没有习惯权宥宸这样一下又一下的转换称呼，摇头苦笑，权宥宸你这偏执狂和白痴的综合体，怎么这种时候还笑得比谁都开心？

　　于是偏执狂和白痴的综合体权宥宸就乐呵呵的和无奈苦笑外加有点看好戏的郑雅和隐匿人群之中。

　　人一辈子其实很短，爱着爱着就成了习惯，他好就是自己好，好吧，犯贱也无所谓，傻瓜就傻瓜吧，只要我乐意，我快乐，你怎么折磨我都成，爷不怕。
　　权宥宸这样想着更是笑得快乐，某别墅里的人看着空荡荡的大房子，暗暗捏紧了拳头。

　　“喂，你还我打火机！！”沐晗气喘虚虚，叉着腰一副泼妇的模样，好看的眉毛皱的紧紧的，漂亮的嘴唇骂骂咧咧，温柔什么的早不知到哪个爪哇国去了。他刚才正在房间里做一个小小的放松面膜，哪知道刚抹上爽肤水还没敷上去呢，就瞥见楼下路灯斜倚个人，而此人手心里玩弄着的东西，他再是个近视眼还是能感受到，他那忠心耿耿跟了他两年的全球限量版打火机在呼唤着他……

　　就这样追出去，一路小跑，而前面那位高挑的男士不仅不停下来，而且像是在逗他玩一样，一个小公园就溜了十圈有余，真是个神经病。

　　“你好，季舒航，请多指教。”终于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沐晗猫着身子大口喘息，男人玩味般的笑容久久未散去，微风拂面，这就是他们的初识，玫瑰花开得正艳的季节。

　　“15块，雅和，我只够吃一顿穷人盖饭……”
　　“有的吃就很好，你是落魄鬼没错吧？”郑雅和继续啃他的盖饭，余光瞟瞟权宥宸的小房间，一个排风扇，一张床，一张紧挨床的桌子，几件散落床上的衣服，几本过期的杂志，两个人挨着坐都觉得很挤了，还真是堕落成了蚁族。

　　“那个，我其实在好多杂志上看到过你，……”郑雅和小心翼翼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啊？”
　　“这个世界上如果每个为什么都有回答就好了。”权宥宸的话让郑雅和摸不着头脑。

　　如果这个世界上每个为什么都有个回答就好了，那么权宥宸一定要问——
　　为什么我要遇见白烨。
　　为什么我要为他这样作践自己然后以此为乐，心甘情愿。
　　为什么他给了白烨完成梦想的能力得到的还是一个恨字。
　　为什么明知道他那么喜欢那么爱他还是不要他的爱情。
　　……
　　如果每个为什么都有回答就好了。白烨，我这么喜欢你，你喜欢我一下要死啊！
　　次日还得干活，为了15块，权宥宸看着自己手心磨破的嫩皮，哀叹，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的权宥宸只能这样度日，改天一定要换份可以东山再起的工作。

　　但是今天的天气和他得知自己一无所有时的天气是一样的，铅云压顶，撞击着发出隆隆雷声。走在路上的行人大多加快了脚步，生怕被雨淋，自己都穷成这样了，淋雨生病恐怕都没钱看病吧……

　　“你不用干了。”工头冷冷地拿掉他的铲子，肥胖的脸满是污垢。
　　“为什么？”
　　“我哪来那么多的心思回答你的为什么，快走快走。”
　　“可是……”无奈的撇嘴，白烨白烨白烨，是在捣鬼吧，一定是你，真是个小孩子。没由来嘴角一笑，像是宠溺着谁一般。

　　郑雅和默默的铲着土，用余光瞟街角那辆光亮的跑车，以及半开的窗户中露出戴黑色墨镜的男人——一个气势上像极了“他”的男人。郑雅和有些悲伤的看着权宥宸，原来是同路人啊，难怪连散发的气息都一样，只不过权宥宸还要陷得深一些吧。

　　“老板……”走在大街上的权宥宸还在琢磨着该怎样维持生计，迎面走来貌似忧心忡忡的JO叫他那一声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心里想着怎么这小子还来找他，应该早就跳槽到新东家吃新饭了吧。

　　“是jo，什么事。”
　　“对不起。”

　　权宥宸耳边伴随着对不起这声叹息，就陷入无边的黑暗。绑架？如果是那他就要准备好被撕票的可能啊，他没有钱的！
　　远处的车内，男人嘴角带着笑容，车后是睁着无助双眼恐惧地瞪着他的女孩，老人。天空一阵炸雷，惊得人起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闪电啊，狂风啊，暴雨啊，就这样随之而来，无论是谁，都抱着双臂快速跑动，躲避着这躲之不及冰冷刺骨的暴雨。

　　满城风雨，满城血腥，谁的绝望，谁的呓语，来吧，来吧，罪恶最是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