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家小女字水凝》有琴绿猗

1、第 1 章

　　风，拂过华庭，吹落花千树。
　　展昭定定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女，那少女却也全无畏惧地注视着他的眼眸。那双注视着他的眸子晶亮如星，眸中满溢的是坚决与冷静——她，正是他的宝贝妹妹，展府的小姐——展水凝！
　　展昭终于受不了妹妹倔强的逼视，认输般叹息：“你，就非要这样任性非要气死我不可么！？冰儿！！”
　　“哥！”展水凝有点委屈有点气恼，“哥……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苦苦阻我？你到底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五哥？或者，你根本信不过的是你自己？！”
　　“冰儿……”展昭一时竟无言以对。
　　“哥，你让我去吧！此行凶险，哥你再也冒不得这个险了！青竹城上下，已没有不认识你的人，此行万一失手……哥！你让包大人如何是好？你让公孙先生他们如何是好？你让五哥如何是好？……哥！不怕虎穴龙潭只怕你不得脱身，你若此行失手哥你让冰儿如何活得下去啊哥哥！”展水凝望向展昭的目光从倔强换了恳求，“哥！这次就让我去吧！我会很小心，我答应你决不轻易出手，我保证我决不会受伤，我发誓我会在一个月之后安然无恙地回到这里……哥！我求求你让我去！我会带回所有你需要的证据！哥！”
　　“妹妹！”展昭抬起手来，手，却又无力地垂下。肋下的旧伤依然在隐隐作痛，他也分明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再不能出面，只是……
　　记得娘过世时妹妹才只三岁，娘临终的话，依然在耳边回响——飞儿，娘心中再无他事，娘放心不下的唯有你妹妹！冰儿她才满月就没了爹娘，娘本以为能好好照顾你妹妹，不料……飞儿！自古人在人情在，人死两不知！娘这一走，可苦了你妹妹了哇……
　　“不行！妹妹！就算是我死，我也不会让你深入龙潭虎穴！”展昭猛抬头，眸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寒光，“我……我这一生，就你这一个妹妹！！”是的！这一生，就这一个妹妹！虽然与他全无血脉相通，可是，自从娘过世，这个妹妹就是他手牵着手呵护至今的。娘过世至今已十二年，十二年来她就是在他双臂环成的溺爱湾中长大，十二年来她就连一点儿委屈也不曾受过，如今他怎舍得让她孤身涉险？虽有白玉堂暗中保护，然而那个粗心的小老鼠，又怎能照顾好他捧在掌心呵护了十二年的冰儿？？展昭向着妹妹，伸出手去……
　　“哥……！”展水凝轻叫，扑进了哥哥的怀抱。“哥！有你这一句话，冰儿一生一世都别无所求了……我……我这一生……我也只有你这一个哥哥！！”伏在他的胸前，她却突然出手，纤指，又快又准地点在他的胁下，展昭急运气已经为时过晚，于是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小妹，自他怀中退开，满怀歉疚地望他一眼，翻身上马急驰而去，再不回眸……
　　钢镖擦着耳边掠过将一张早就准备好的信笺钉在树上，远远传来妹妹的声音：“哥！这一手你总可以放心了罢！？”
　　展昭苦笑，冲开穴道时只觉手足酸软，这丫头点他穴道时竟用上了十成的功力？！至于嘛！？对自家哥哥也舍得如此重手！看来，想追上她是不可能了……不养个两三天他根本别想上马！
　　展昭伸手扯下那张信笺，熟悉的淡淡清香。展昭漫不经心地扫一眼信笺却顿时如五雷轰顶，一时竟呆住了——那信笺上，只写着这样一句话：我虽不是你的亲妹妹，不管怎样也算展家的女儿！
　　她，竟然知道了！？是谁？！泄露了这个秘密！？妹妹！可知你是哥一生最大的牵挂！？
　　展昭失神地望着白马消失的方向，怔怔地站着，许久，许久……

　　马蹄翻飞。展水凝不敢回眸，怕的是一回眸就再一次在哥怜爱疼惜与纵容的目光中崩溃了所有的决心。十二年了！都说长兄如父可哥哥也只不过大她十岁！娘过世后的十二年来就是在哥哥的宠溺与包容中长大，从一个毛丫头变成如今的翩翩美娇娃。十二年来任性地挥霍着哥哥的疼爱霸道地占据着哥哥的温柔永无休止地要索取哥哥所有的一切，却，从来就不曾想过，哥哥，也有哥哥的柔弱与疲惫……
　　直到上月哥哥从大漠归来带一脸憔悴与一路的仆仆风尘，疲惫地回到家中竟然在等她给他端来热水洗脸的那一会儿，就坐在椅上沉沉睡去，那一刻，她才一下子开始，好心疼……
　　马儿奔出树林时天已黄昏，身旁突然多出的一人一骑打断了她的思绪，展水凝唤住马儿放慢了脚步，看一眼身旁的白衣少年，淡淡笑道：“五哥，你还以为能吓到我么？”
　　白玉堂闻言一笑，道：“不敢吓妹妹。你哥肯放你来？”
　　“他怎会不肯。”展水凝笑嘻嘻地去揪白玉堂的马儿。
　　“怕是你对他动手了吧？！”白玉堂撇撇嘴，“而且肯定还是偷袭——你就只有偷袭他才能得手！”
　　“五哥！真讨厌！”展水凝满脸通红地擂了白玉堂一拳，“我哥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事情就知道自己一个人承担，不是担心这个受伤就是惦记那个吃亏，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哎！五哥，我还想听你说说青竹城的事呢。”
　　“哦……怎么猫没跟你说？”白玉堂有些诧异。
　　“哥说了，但是说得很含糊，我又不敢多问，怕他起疑。今儿我出来就被他拦住了，要是不出手我就又被他抓回去……出手重了些，就怕他受了伤……只是这会儿实在顾不了那么多罢了。你知道我哥的，很多事情他都不愿我知道。我知道的事情大多都已经结束了。”展水凝轻叹，一丝苦笑掠过好看的唇角。
　　“那死猫！就知道自己逞英雄！有些事连我都敢瞒着呢！他就不知道想想，哪一出好戏里我和他分开过？有他没我那戏还能看么！”白玉堂用力甩一下手，“那我先跟你说说老包怎么会卷进来的。
　　“眼下太平盛世，听说老包每天上朝就是和皇上下棋闲谈，听说公孙先生经常泡在茶楼听说书，这都是传言不足为凭，不过我却亲眼看着那只猫到处闲逛——因为几乎每次都是我陪着他逛……”
　　“五哥，是我哥陪你逛吧？”展水凝笑着插嘴。
　　白玉堂马上扯开话题：“都一样，就是我和他在逛——总之通过开封府这三个人的举动,我猜想老包那三只铡刀估计都已经生锈了!这倒不是坏事！没见那猫这半年来人都精神得多了！”
　　“我哥他太辛苦。”展水凝轻叹。对于白玉堂口口声声将她哥哥叫成是猫，她却倒是早已习惯了。
　　“你家那猫多半是命苦！”白玉堂漫不经心地溜出这么一句，然后继续说下去，“没想到一个月之前黑山镇梅家突然遭难，全家上下五十一口全部被杀，家中被洗劫一空。”
　　“黑山梅家？！”展水凝不禁接口，“这事儿我问过我哥，他说是江湖宿怨。那‘没影子’梅映雪当初行走江湖时倒也是没少得罪人啊！还有……我哥说是四十七口，怎么又是五十一口了？”
　　白玉堂笑道：“看家护院的四条恶狗你家那猫没算进去！你哥跟你说是江湖恩怨是吧？那没影子退出江湖都已经近二十年了！梅家淡出江湖仇怨也已经近二十年了，如今人家可是正经生意人了。听我师父说那梅映雪，能与他结怨的人，都早已死了。”
　　“为此惊动了官府？”展水凝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虽是太平盛世，然而自古以来江湖中恩怨纷争甚多，往往一旦确知是江湖仇怨，官府也都是能避则避了！！
　　“自然不仅仅为此！”白玉堂得意地一笑，“其实当初这件事就已经引起我的怀疑，偏偏死猫又为此事暗中追查，你五哥哥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任凭那猫没头没脑地瞎撞，于是我便乔装打扮，陪着他一路查访下去。”
　　“啊！？”展水凝失笑，“公孙先生他们这些日子常常提起我哥哥身边的那个哑姑娘竟然是……”
　　“别笑了！仔细引人侧目！”白玉堂咬牙切齿地暗暗将公孙先生一干人等连他四哥蒋平一起都骂了一遍，“不料尚未查得什么结果，震南镖局又出事了，情形一模一样不算，震南镖局这一枝镖偏偏又是贡品。”
　　“哦！”展水凝轻声惊叹，“这不是十几天前的事么！这件事我哥说有眉目了啊！”
　　“现在是真的有眉目了。可是无从下手啊！”白玉堂翻身下马。
　　“怎么？”展水凝轻轻带住马儿，也跳下马来。
　　“天色晚了不便赶路，今晚暂且在此住下，明早动身。”白玉堂抬眼瞥一眼客栈门上的灯笼，“若是被你家那猫知道我带你星夜赶路，我会被他骂到死！这次我答应让你出手已经被他骂了几天了。哈哈！”
　　“呵……五哥，多谢你，这样帮我哥哥……”
　　“算啦！”白玉堂并不看她，“我不是要帮他，只不过不想你不开心！有件事估计你会骂我——那猫的伤怎样了？”
　　“该是快好了，怎么？”
　　“嗯。”白玉堂往楼上走，“他没和你说是怎么受的伤。伤在肋下，剑伤，伤口长三寸七分，深半寸。”
　　“五哥……”展水凝轻叹，却未再说什么。
　　“去放好东西下来吃饭。”白玉堂替她推开门，看着她走进去，转身走开。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展水凝轻轻叹息，没有开口。
　　哥……哥你怎样了？没有冰儿在身边，哥你会不会记得吃药？冰儿曾说过无论是谁伤了哥哥冰儿一定不放过他……可是这一次……哥哥……为阻你深入险地五哥甚至不惜出手伤你，你为何，还是学不会对自己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