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刀》梦里长安躲雨人

32、第三十二章

　　李姐气恼的皱眉，最后叹口气，“其实捅破别人的这种私事，完全是损人不利己，不关我半毛钱的事，我何必无缘无故得罪别人呢，而且这件事我也只对几个亲近朋友提过。并没有故意宣扬，当时说出来也只是好心想给赵腾提个醒，没想到被人当做驴肝肺，自己还惹了一身骚，我气不过才放了几句狠话。”
　　她低头想了想，“况且我和她关系一般，私交不多，对她的日常安排和生活习性并不了解，难道还为了争口闲气去跟踪她么？”
　　蒋安安只是看着她微笑，“也对哦！我也只是看你生气，替你想个办法罢了，不可行就算了。”
　　李姐对着她人见人爱的笑脸，心中有些不舒服，心道，原来一直以为你们同期进来，吃饭喝茶都要凑到一处，关系非常铁，现在看也不过如此，表面上说亲道热，背地里谈起对方口气炎凉，现在的年轻小女孩两面三刀是通病？
　　李姐心中有所想，面上表情也自然纠结起来，蒋安安看着她表情微妙的变化，暗道：你想什么无所谓，怎样想我也无所谓，只要我的话曾在你脑海里被认真考虑过留下过烙印就够了。
　　文印室的座机铃声响起，文心正在扫描彩页，听到后拿起毛巾擦了擦手。
　　“你好，这里是文印室。”
　　“文心吗？”
　　“是我。”
　　“下午三点全体会，在大会议厅召开，一定要准时参加，施先生刚从外地回来，会由他亲自主持会议。”
　　“诶？……以前文印室不是都不参加的吗，这里只有我一个人，谁值班呢？”
　　“你不用值班，其他科室也没有留值班人员，这次是年底总结会，全体都要参加的。”
　　“可是……”
　　“手里有什么工作就先放下吧，反正下午公司全体不办公。”
　　“……好吧。”
　　文心放下电话，又是免不了要打一次照面。
　　她深呼吸一口气。
　　没有关系，那么多人他看不到我的。

　　下午刚到上班时间，公司里的人们纷纷伸一伸懒腰，把电脑里的文件归档，办公桌桌面打扫干净，手里的工作该处理的处理，不能处理的暂时收档，公司外面的街道上，已经有商户挂起大红灯笼，吉利的正红色悄悄地蔓延，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春节近了。
　　正源公司历来有一个惯例，开过年底全体会，人心就散了，工作量较少的科室，便可以轮休了，而工作量繁重的科室只能一边羡艳那帮出去胡吃海塞扫货shopping拍照发博的货们一边接着叫苦连天的干活。然后等过几日的年会晚宴举行，各路神仙齐聚一堂，大家热热闹闹吃顿饭，就可以真正休假了。
　　年底全体会的召开，对一部分人来说就是春节假期的开始。
　　总之，一听到要召开全体会，不管可以轮休还是不可以轮休的同事们，统统笑容洋溢。全体会来了，假期还会远么？

　　下午两点多，文印锁好文印室的门，经过走廊楼梯走向会议厅，走廊两边的办公室吵嚷不休，有人正在锁门，有人还在手忙脚乱的整理东西，有人已经整装待发，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三五成群的闲聊。
　　一路走来有不少人与她打招呼，有些她认识，有些只觉得面熟，可是人家看到她均会会心一笑说“嗨……”
　　她只好笑着一一回复。
　　她平时在文印室出门很少，几乎所有的消息都是从茶水间闲聊的女同事们那里听到的。
　　她们说的她便知道，她们当着她面不说的她便无从知道。
　　一路走下来，她不安的扯了扯衣角。
　　到了会议厅门口，大门未开，已有许多同事围成小集体聊天。她随便找个地方站着，但走廊窄，人又多，左右都是熟人。
　　章成与几个年纪约莫五十岁的阿姨聊得正欢，他是公司里的小喇叭，大事小事全知道，最大的爱好是跟人逗乐，开朗热心，走到哪里大家都喜欢他。
　　只是有些大嘴巴。
　　此刻，他正跟阿姨聊育儿经，“……孩子老是咬手指头，怎么教他都改不了，我和他妈妈都发愁呢，听人说老是咬手指会长不长，而且也不卫生，你们家孩子咬手指头吗？你们怎么给孩子改这个习惯呢？”
　　阿姨想了想，“我们孩子都二十多了，也没孙子，早忘了他小时候的事了，但是我们孩子好像是没有这个习惯的，诶……我想想，怎么一点印象也都没有呢？”
　　阿姨扶着脑袋想，而章成转头看见旁边的文心，嬉皮笑脸的说：“我错了，这种育儿问题应该问文心呀！”
　　他的话刚一说完，就恨不得咬自己舌头，心中立刻后悔万分。
　　周围的谈笑声也瞬间停止了。
　　远处的李姐和陈姐循声望过来。
　　角落里的蒋安安隔着人打量她的表情。
　　走廊里安静了一瞬。
　　文心睫毛颤动了几下，微笑说：“以前看《乱世佳人》，瑞德的女儿也爱咬手指，他给她涂了奎宁，不知道有用没有。”
　　章成干笑：“好！好！我回去试试。”
　　文心笑笑，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正巧此时会议厅大门开了，大家蜂拥而进，文心慢吞吞走在最后，她不着急。
　　随着人群走到最后一排的角落，她藏在人们的阴影下。竭力减少存在感。
　　待满厅人员从熙攘渐渐变得安静，直至肃穆。十几个平均六十岁左右，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的董事跟随在年轻的他后面进场。
　　他无声的进来，坐在会议桌中央，脸上还有些疲乏的样子，随意挥了挥手，示意高层开始。
　　文心在层层叠叠的人群后，面前只有一排一排密实的脑袋和伸长的脖子。
　　她自始至终没有看向会议桌中央。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台上的施澜生已经开始讲话，清润的嗓子侃侃而谈：“……公司在大家的努力下取得了骄人的成绩，得到政府和业界一致好评，年会下个月三号举行，届时会有……”
　　文心想着自己的心事，渐渐变得沉重，经过扩音器的清润嗓音萦绕在耳边，左耳进右耳出，她没能理解一个字，只觉得心烦意乱。
　　如今各公司与部门追求高效率，全体会进行了一个小时便结束了，依然是高层先离场。
　　施澜生率先起身离去，背影不经意间闯入文心的视线。
　　她的眼睛忽觉刺痛。
　　那是一个脱去雏形，挺拔而修长的背影。
　　非常熟悉，非常陌生。

　　散会时，她默默地挤在人群里，忽然被一只手抓住肩膀，赵腾在她耳边说，“散会后来阳台，我有话对你说。”
　　文心看了看周围，低声说：“好”
　　待他们走远，李姐用手肘撞了撞陈姐，“看，花招多不多？”
　　文心到了阳台，赵腾随手关上门，走到她面前，“我上次让你考虑的事，你有答案了吗？”
　　文心深吸口气，“我上次已经说过了，我不用再考虑。这个答案，你也不必等。”
　　赵腾眉毛渐渐皱紧，眼神里浮现非常伤心的神色。
　　文心再次说：“对不起——这句话我该早说，上次跟你讲的那些话都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是我的心里话，你应该值得更好的。”
　　赵腾深深地抿了唇，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无碍，扬起嘴角，“我以为自己的条件虽然谈不上优越，但也还算还好，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你拒绝了。”
　　文心默然，“是我不好。”
　　她闭上眼，“是我太不好了……所以没办法跟你继续，抱歉。”
　　赵腾只是看着她，“能告诉我是哪里的问题吗？”他笑笑，苦涩的说：“下次我不要在同一个地方再跌倒了。”
　　文心叹口气，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不是你的问题，——公司里最近是不是有些关于我的流言？”
　　赵腾一时愣住，“……是有一些……”
　　文心心中明了，说：“如果这些传言破坏了你对我的印象和定义，我很抱歉。我做不了你想象的另一半。”
　　赵腾嘴巴张开，他孤高简单，思维模式传统而顽固，一时有些不理解文心话里的意义。
　　而文心转身已离开，她重新走进阴暗的走廊，长长的通道没有光，仿佛走不完，也没有出口。
　　就像她的人生。
　　她在这样没有出口，没有目的地的黑暗途中已走了很久。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已想不起来。
　　如今她想的只是赶快结束这一年，过了年假，辞去这里，找新的工作。
　　走投无路才到正源求职，万万没想到竟被录取。像一只小兽，元气大伤时找到了干粮，吃了几口，喘喘气，休息好便该上路了。

　　但她没想到，这冬季仅余的几日中，还有一场大变故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