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刀》梦里长安躲雨人

28、第二十八章

　　文心下意识的看她，骨肉匀亭的身姿，欺霜胜雪的一张面庞，平平淡淡的讲出这番话，却让她根本消化不了。
　　许是她太过目惊口呆，晨曦立刻解释，“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跟他认识时间也不长，只是我不想要那个……肚子里那个东西，他看我可怜才借我的。”
　　文心还是无法完全消化，呆呆地问：“你父母呢？他们不管你吗？”
　　“我怎么会让我妈知道，她会吓死的，至于我爸……他一年只回家两次，一次春节，一次中秋，因为这两天会有人来家送礼。”
　　……
　　文心默然，想说什么却想不出什么温暖有力的话。她看文心没说话，便接着说下去。
　　“你知道世界上有种东西叫情妇吧，对，我爸就养着一个，这位阿姨，善解人意聪明伶俐知书达理……而且还生了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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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奶奶那种家庭里，没有事业是不行的，没有儿子也是不行的，所以在各种默许下，我们家就变成这个样子啦，我x——什么我们家啊。”她笑笑。
　　“那你妈妈和外婆家便这样任其发展吗？”
　　“我外婆家是云南人，是一个县城里的少数民族，但比汉族人还讲究‘劝和不劝离’，何况民不与官斗，我小时候，妈妈刚发现这件事，崩溃了，决意要离婚，但是奶奶来劝她——你不为孩子考虑，也不要自己的脸面了吗？——我奶奶做了多年领导夫人，恩威并施，能言善辩，何况她怎么允许我爸爸的家庭出问题呢。最后，甚至连舅舅、外婆也来劝妈妈。”
　　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冷。
　　“那是我妈妈第一次提离婚，也是最后一次。她很胆小，又没什么本事，这种穷门小户出来的人，用几句话就可以轻易降服住。”
　　寂静无声，光洁的桌面上，只有两杯热水冒着袅袅的清烟，隔着烟雾朦胧，对面少女稚气的面庞让人看不分明，只余一个清瘦地，孤单的下颌。
　　文心垂下眼皮，搅动咖啡勺，每个人都有一段伤心事，连嚣张跋扈的少女也不例外。
　　“对不起，不该勾起你的伤心事。”
　　少女淡笑，“这算什么伤心事，我小时候还劝过我妈妈呢——外婆把我叫到厨房，一句一句教我对妈妈说：‘我想要爸爸’……而我，而我真的对妈妈说了……”
　　她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闭上眼，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有辛酸，有悔恨，有不甘。
　　“我……我……对她说，想要爸爸，她抱着我一直哭，就，就再也没提过离婚的事……”
　　她哽咽着，语无伦次，文心却懂那种年幼的，对世界无能为力的，无处安置的恨意和心酸。
　　碍着身份和无限束缚，只能让它隐秘的收藏在本该像花季一样明艳的青春里，并最终在这漫漫的十几年，发霉，腐烂，癌变。
　　文心抽了一张面巾纸递过去，她用手背狠狠地抹眼泪，一把夺过纸巾。
　　“那他还管你和你母亲生活吗？”
　　“管啊，春节中秋都给我一大笔零花钱，够我和妈妈生活一年了，每当那段时间我总会特有钱，手机就是那时候买的，可是现在中秋过了这么久，春节还差半个月。就闹饥荒了。”
　　文心看着她用纸巾狠狠蹂躏自己美丽的眼睛，“这不是一个人的问题，那个人呢？他没站出来负责吗？”
　　晨曦破涕为笑，“别搞笑了，他听说我怀孕，躲了我一个月，要不是我跑到他家堵他，他能一辈子不见我。我在他们家巷子里打他骂他，把他书包都扯烂了，闹到他家里，他就一句话，反正我没钱。他爸说我不是正经女孩，把他好好的儿子勾引到邪路上，就是生了孩子他们家也不认，把我往外撵。”
　　文心默然，“既然他是这样一个人，你们当初又是怎样走到一起。”
　　“我们同桌三年，他家庭条件不好，但人很老实，对我很好，天天帮我带早餐……我就答应了。”
　　文心有些小小的惊奇，原来你看起来又高冷又跋扈，却这么好追。
　　她用手背支着下巴，隔着薄雾一样的水汽。
　　“当时只觉得……非常穷的人，不会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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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心不知该说什么，轻轻提起咖啡壶，为她加了一杯热水。
　　任何幼年时造成的伤痛，都会成为一生的阴影，也许你能意识到，也许你不能，但，当你长大面临大大小小的选择时，不经意间，深藏在心里的阴影便会流露出来。
　　晨曦双手握着热水，“后来我实在没有办法，去我爸办公室里，想再要点钱，但好几次都没找到他，时间长了，肚子里的东西越长越大，我想了很多办法，始终是没法弄到钱，甚至去偷翻妈妈的钱包，可是打开只有十块二十块的几张零钱，大概到了年关，她也不好过吧……不瞒你说，家里都一个月没买过肉了。”
　　“市长家女儿连肉都吃不起，好笑吧，传出去都没人信是不是？但就是这样，我没脸皮再挖妈妈的钱，走投无路，只好去爸爸和那个女人的家找他，最后没找到，反而遇上了小施哥。”
　　她还清楚地记得，那天是初冬傍晚，寒风刺骨，人在外面站一个小时，冻得缩手缩脚，实在太冷了，她蹲下抱着自己的膝盖，希望能暖和点，她不想敲那扇门，那个女人只存在在她的梦里，她不想跟她见面，噩梦成真。
　　天真的好冷，越来越黑，路灯也亮起来了，她想等爸爸吃完饭散步的时候跟他说上几句话，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各种饭香传到鼻尖，她用鼻子嗅一嗅。有人吃完饭逐渐来散步，就是没有爸爸，等人们都回家了，还是没有爸爸。
　　她抱着膝盖，静静地一直在等，忽然一辆车经过，在不远处的楼下停下，她猛的抬头，终于等到了，急忙起身，可是蹲了这样漫长的一晚上，双脚发麻没有任何知觉。
　　不行，要跟他说上话才行。
　　她像拖着跛脚一样，蹒跚着向前赶，
　　远处，那车门打开，一个年轻男人和爸爸下了车，亲热地握手。那个女人也下了车，穿着够她打十次胎的大衣，手里抱着两岁的小儿子，笑着跟年轻男人打招呼，小儿子呀呀地笑着，要爸爸抱。

作者有话说

　　这位郭晨曦是真人真事 嗯……如果说有什么艺术加工的话 那就是 她没那么幸运 可以遇上小施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