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执念》此情问天

5、第五章

　　好巧不巧，正巧撞上最近西方如来宴设众仙友，七七四十九日大谈佛经，众仙家于此谈佛论道。

　　天枢对大乘佛法，小乘佛法本就无意，心道那人身为帝君，偏生又喜欢这些个佛法道义，愣是要从中得出个一二三四出来。今年又当如往年一般代天帝去谈佛论道。天枢也同往年一般给天帝递了个折子，折子所云，情真意切，愿为天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去西方天界谈法论道此等小事，自当义不容辞。

　　先不说天帝每每看了折子有多恶寒，字字句句情真意切，下笔有如神助。天帝垮了张脸，只道：“就不能有点出息，折子呈上之词千年不变，我都能诵出来了！”

　　东华帝君只隐隐记得酒醉那日情形，犹如梦境之景。心里只自个掂量他拉着那人叫“枢哥哥”的事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梦！可那人过了数日都不提这事，便暗暗放下心来。应该只是个美梦吧！

　　昨日天枢来，东华帝君正在看折子，那人扯着东华的衣袖，作势要剪，一挑左眉，桃花眼水汪汪地望着东华，语气撒娇说，“你这袖便断了给我吧！”那一下东华帝君便慌了神，可也是反应极快，那人风流名声在外，不过随口一说，思此，大力扯回衣袖，看都不再看天枢一眼，只执笔便去批奏折了。只是那抹粉红又悄悄爬上东华的耳垂。

　　天枢今日又去溯靖殿，着了一身白衣，衮了银边，又配了和田玉玉珏，长发用木簪松松一挽，与他素来风流的名声不符了，倒是显得十分地清雅出尘了。他也不进溯靖殿，就站在殿门外等着。

　　东华帝君念着今日是去西方天界的日子，急急出门。不想却撞上了天枢。昨日那一闹，东华本就心烦，如此见着那人在大殿门外等着自己，却又是心下一暖。可出言却是，“你怎生得今日站着我殿外等着，可是我溯靖殿众人亏待了你星君了？”

　　天枢只道，“哎呀！好巧！你说你这不正是和我心有灵犀么！”便不再多言。

　　东华懒得与天枢辩驳，只见天枢随手招来祥云，半拖半扯地愣是要扯了东华跟他一道乘。待行至半路，瞅着东华脸色不郁，想说的话在嘴边打了好几个转，却一直没有开口。可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东华分明说的就是，我有话对你说。

　　东华被盯得实在汗颜，看着天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叹了口气，轻声道，“有话便说罢！”

　　“我瞧着，你这衣裳和我这衣裳倒是极配的！你说你这不正是和我夫唱妇随了么！”天枢这番出言倒是极不要脸的。

　　东华一时无语，明明那人知道今日是去西方宴的日子，也知道自己素来爱着白衣，偏生爱着艳色的某人穿了白衣在自己殿门口等，对自己道我们这是心有灵犀，我们这是夫唱妇随！那人所做的明明就是蓄意为之！

　　东华也不否认，斜睨他一眼，语气冷淡“是你想多了！”

　　风吹得发丝千千绕，衣裾翩跹。两人今日都只是长发松绾，发尾缠绕在一起，彼此都分不清。东华的话似一直在两人耳边回荡，可当东华的黑发擦过天枢的眼角，天枢毫无预兆地猛然扣住东华的手心，十指相扣，放在自己胸前，深情地望向东华，“那我们这可叫执手相看泪眼？”

　　东华一惊，只用力想从东华手中抽回右手，可那人实在力道太大，跟他较了真似得，不肯松手。本不欲与天枢好语气，可当看到那人眼眶微红，泛着淡淡的水光，真挚模样触得自己心肝一抽一抽的。情到浓时，触动心肠，便也不再挣扎，也舍不得从那人手中抽出手，只想着与那人这般握着也是极好的。

　　想着也许此情此景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了，更加伤怀，低头想了许久，语气颓然道了句，“谁要与你相看无语凝噎！”

　　天枢看着唇红齿白的某人，按捺住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却笑得不像样，上气不接下气地终于支离破碎地把一句话说完。“你这倒是怎么了？忽然就跟深闺怨妇似的。”

　　东华这回倒是真生气了，像手不是自己的似的，跟手腕撒气，再次大力扯回还扣在天枢手里的右手，这回不知道是东华狠了心还是天枢笑岔了气，两人就松了手。

　　东华不再说话，只抬了头望了一眼天枢，便再也不看他。

　　天枢此时看到东华的眼，再也震得说不出话来，那人泪盈于睫，要落不落，模样似嗔非怨，惹得天枢一阵心烦。

　　“奴家身似浮萍，无所依靠，无亲无故的，官人怎能忍心看奴家孤苦伶仃，官人要是可怜奴家，便收容收容奴家。要是奴家哪儿做错了，奴家知错了，官人不要生气可好？官人原谅奴家可好？”天枢开始胡诌起来，语气哀怨凄然得煞有其事，还作势扯过东华的衣袖便要擦泪。

　　天枢软磨硬泡了许久，东华都不再言语。天枢扯着东华的衣袖像没有糖的孩子，扯着不肯放，一改戏子模样，语气霸道，“反正我不放手。”

　　东华心底明明凄然，可却笑得满面春风，也终于舍得开口， “那又如何？你如今又何需我来收容。你与东海龙宫四公主的亲事在天界不都是人尽皆知吗？”言语间便伸手抚上自己发，抽出固定自己发髻的那枚合欢木簪，拱手递于天枢，动作倒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也不见得有何犹豫，语气听不出悲喜“东华恭贺星君与龙宫四公主…白…”可那句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话锋一转，便又再言“备下重礼定当改日遣人送到耀华殿。”

　　事到如今，你又还何必还来招惹我？散了的发髻，不受控制地乱飞，绕着那人的发，拂过那人与自己相似的的白衣，缠了又缠，顿时东华思绪和这发一般，剪不断，理还乱。

　　天枢此番也吓得不浅，知东华也是气得急了，可这也是让自己气得。见着东华好不容易愿意戴着自己送的合欢木簪又还予自己，伸手接过木簪，苦苦一笑，“这礼哪有受了再还之理，贺礼也不过是虚文罢了，何须帝君时时记挂！”

　　东华看着那人伸手接过木簪，却再也听不清那人说的是什么。可恍惚间却见那人环过自己，略带微凉的手指扯过头皮，才把自己的意识拉了回来，可看着那人认真为自己绾发的模样，自己拒绝不了，只得闭了眼，感受到发簪温柔缓慢地入了发间，却又更加心烦意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