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告别恶魔的日子里》方圆五百里

7、第七章

　　吴陵秋去教研室报道的第一天，迟到了十分钟。
　　从门缝里面看，一脸严肃的教授旁边坐着一脸严肃的某学长，下面的三四个学生一个个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一幅求知若渴的认真摸样。
　　虽然觉得气氛有点压抑，但是吴陵秋还是推开门进去了。
　　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刷”地集中在他身上，他窘迫至极，低着头就要往后排走。
　　“你叫什么名字？”教授开口。
　　“吴陵秋……”
　　一边的学长翻了翻名册，打了个勾，看着教授点点头。
　　“嗯，以后在小光组上，要多努力努力。”说罢意味深长地对着吴陵秋一笑。
　　黎小光也转过头，匆匆瞥了吴陵秋一眼，不再说话。
　　其他人切切私语了一下，很快也恢复了平静。
　　果然，分到什么组上决定了你最后一个学期过的怎么样。
　　老李昨天就已经参加了导师的组会。老教授和蔼可亲，对他们这帮子狗屁不通的本科生十分宽容，参观为主，学习为辅，有什么事情师兄师姐扛——说白了这群小破孩就是在那个高端的实验室打打酱油扯扯蛋。
　　“未来生活一片灿烂啊”老李眯着眼睛抱着手，十分满足。
　　吴陵秋所在的实验室则是另一幅光景。教授草草交待了几句之后就离开，黎小光学长全程负责菜鸟们的培训工作。
　　“每周的组会必须来啊，写好报告过来通报你们的进度。”
　　“让你们看得文献list今天晚上发给你们，务必完成，我会提问。”
　　“实验室的操作技术明天过来，我会带你们开始做。”
　　黎小光深得师传，讲话从头到尾连眉毛都不动一下。
　　这个时候，有人颤颤巍巍举起手来：
　　“学……学长……明天我有工作面试……不能来。”
　　黎小光抬起眼皮看看他，说到：
　　“面试什么时候结束？”
　　“……不知道……”
　　“结束了之后过来。”
　　“……如果很晚呢……”
　　“午夜前结束的话你都过来。”
　　说罢没有理那个人，继续巴拉巴达地讲这繁冗的实验室规程。
　　气压越来越低。吴陵秋又想起来老李他们说的关于黎小光的传说，隐隐觉得可能未来几个月，真的会比较辛苦。
　　不过一想到回家的时候会遇上苏宇辰的骚扰，他又觉得或许在学校做实验会是个躲避那个混蛋的绝佳借口。
　　“好了，有什么问题么？”
　　座下一片安静，所有人都低着头，没敢看他。
　　“那我问几个我刚才讲过的问题。”
　　说着手指一点，拎起了坐在第一排的小个子。
　　果不其然，说不上来。
　　黎小光似乎很开心，咧嘴一笑：
　　“你们需要端正态度哟……明天见。”
　　话音一落，所有人纷纷拿起书包就低着头往外跑，出了门口看见阳光就开始吐槽：
　　“完了完了，我被他盯上了，怎么办？”
　　“认栽呗。”
　　“我擦天杀的怎么就分到这个组上了。”
　　“得了，我已经撞枪口上了……明天面试结束去找他……我本来还约了女朋友去吃饭的……”
　　吴陵秋坐的比较靠后，所以是最后一个出门。虽然他觉得黎小光看他的样子有点奇怪，但是没有多想，还是背起书包往外走。
　　“吴陵秋，你等一下。”
　　不是吧，就因为他迟到了十分钟他就准备单独收拾自己啊？这人也太……存在感太强了吧……
　　“学长……”
　　黎小光坐在桌子上，抱着手，表情倒是十分轻松。
　　“在外面交换的感觉怎么样？”
　　唉？他连这个都知道？
　　“还好。”
　　“会想什么人么？”
　　“……好像……没有特别的。”
　　觉得黎小光问的问题有点奇怪，吴陵秋觉得和这个陌生人在空荡荡的教室里面独处实在是不太舒服，他只想赶紧走。

　　然而，第二天的实验室里，一片鬼哭狼嚎。这确实堪称最近一两年实验楼里的一道奇风景。
　　“哪个实验室的啊，惨兮兮的感觉。”
　　“八成是黎小光了。”
　　“哎呦，小羊羔还没站稳就扔到老虎洞了……”
　　“阴影，绝对是阴影啊。”
　　“说起来，去年我毕业的时候就是黎小光带的。”
　　“怎么样，感觉？”
　　“现在念研究生真感觉在天堂……”

　　“你这手指是抽风了是么？这么僵硬干什么，就是让你滴定一下好么！之前的课怎么过的？”
　　“我说你，基础步骤完全不懂。这一周的瓶子你负责刷了。”
　　“他刷瓶子你负责检查。”
　　“就你这个样子，到死都做不出结果来的。到时候不要来求我，我不会给你数据的。”
　　所有人穿着白大褂，战战兢兢地拿着仪器，满头冷汗，四肢僵硬，听着黎小光的数落。
　　“这样是完全不行的，你们需要练的还很多。”

　　“你们以为试剂都是不要钱的么？让你们用水我都觉得浪费。”

　　“你，没了女朋友就不能活的男人是没有前途的。”
　　“学长……我没有女朋友。”
　　“你活着干什么。”
　　“T_T”

　　吴陵秋虽然不喜欢这个方向，但是实验室操作好歹在外头也修过几门相关的课，练的还算扎实。但是让他觉得有些怪异的不是黎小光对他刻薄。相反，黎小光每次走过他身边，都会意味深长地停一下，什么都不说。
　　这种行为简直太奇怪了，黎小光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脑子里面开始各种回忆，吴陵秋觉得是不是在什么不经意的时候惹了一个什么人。
　　不可能。吴陵秋从来不记得自己见过这样的人，更别说招惹了。
　　从早上9点到下午5点，中间只有半个小时留出来吃饭。到离开的时候，所有人都变成了霜打的茄子，拖着步子离开了实验室。
　　吴陵秋和另一个人留下来刷瓶子，黎小光则在一边的电脑上敲着自己的新论文。
　　十分辛苦的第一天，看来好不容易熬过去了。
　　太阳已经偏西了，实验室里面洒落着一片金色的光芒。
　　突然，门口来了人：
　　“黎小光，你给的那个密码根本不能用啊，我都登陆不了。”
　　声音很熟悉，抬头一看，竟然是苏宇辰单肩挎着书包，站在了实验室门口。
　　“不会吧，我试试。”
　　黎小光瞄了来人一眼，继续在电脑上敲了起来。
　　“学长~~”
　　吴陵秋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苏宇辰，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又是个什么情况啊，苏宇辰是在叫自己么？还是在叫黎小光？
　　“干嘛，你难得那么有礼貌。”黎小光终于停下手。
　　“谁叫你啊……”
　　说着，苏宇辰走到吴陵秋身边，吴陵秋则当做没看见他一样继续洗瓶子。
　　“你出去啦，没有穿实验服不要在操作台这里转来转去。”
　　“怎么样，学长，第一天怎么样？”
　　这个人是白痴么，自己的顶头老大就坐在旁边啊。
　　“还好啊。”牙缝里勉强挤出那么几个字。
　　“还好？”苏宇辰看了看黎小光，又转过头对吴陵秋说：
　　“晚上我去你家吃饭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那就这么定了啊。”
　　“定个屁啊，你合适点。”
　　“一会儿我等你一起走啊，我去厕所。”
　　说着，苏宇辰放了书包，跑出了实验室。
　　本来自己熬过这一天已经累死了，为什么回去还要对付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你们以前认识么？”黎小光看起来毫不在意地问了一句。
　　“嗯……以前在一个社团……学生会……呆过。”
　　“就这样？”
　　吴陵秋听闻此话，停下了手里的活。
　　“怎样？”
　　黎小光捋了捋头发，淡淡地说：
　　“他瞥见了毕业设计分配名单就跑过来问东问西，我以为你们很熟呢。”
　　原来如此。
　　可是你们两个，好像更熟的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