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色新 临安卷》月埙

12、花眠柳宿[中]

　　第十二章

　　柳月桓依言坐到了小舟中腹，船自芦苇中穿行，前有赵玄肆后有船夫，再加之天空中的月光也渐渐清明，柳月桓渐渐放宽心来，突然就觉得清凉的夜风贯穿两袖，如在云雾里飞行的禽鸟一般，两颊扑面而来的都是蓼花儿淡淡的清香。

　　岸边多生着些衰败的腐草，本来在湖面上只是三三两两出现的流萤，到这里却是成群结队出现，如碧绿的绸带在黑色的草叶与枯枝间飘曳穿梭。柳月桓看见如此数量的萤火虫，眼睛里突然亮起孩童般兴奋的神色。

　　赵玄肆用船桨挑了一缕漂浮在水面上的草叶上来，细细打量后说道：“腐草多的地方它们就多，难怪古人说腐草化萤，也是有一定道理。”

　　“我倒想到一个典故，萤窗映雪。”柳月桓用宽大的袖子淘气地去扑飞到船上的几点绿光，边建议道，“我想把它们装起来看究竟够不够亮，就是没有装的袋子。”说完犯愁地逐个打量案几之上的器皿，酒杯、耳瓶，竟没有一样是透明的。

　　“柳兄看看这个如何？”赵玄肆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囊，一扯封口的细绳，将里面上好的香草往湖里就是那么一倒，只余一个空空如也的袋子往柳月桓怀里掷来。

　　柳月桓拿在手里一看，那袋子竟是用上好的冰鲛丝织成的，在月光下薄如蝉翼，荧荧发光，不由得提醒道：“这个可挺值钱的。”

　　“我府上还有好几个呢，你喜欢下次送你一个。”赵玄肆不以为然地答。

　　柳月桓心想以赵玄肆的身份，这种东西确实不值得一提，于是也不以为意，拿了那个冰鲛丝香囊就扑住个挺落在案几上的小虫，那虫子落入袋中，四处飞都撞不到出口，只能停落在底部休息，尾部的绿光一闪一闪地透出来，煞是可爱。

　　柳月桓正在扑荧火虫的当儿，赵玄肆从船舱底摸出一把小弓，就着灯笼里的蜡烛点燃了银箭上裹的棉布，那棉布已事先浸泡酒精，因此一点就燃，只见赵玄肆立于船尾，朝着东北和西北几处不同的方向连发了数箭。那火焰如流星一般朝着湖正中去了。

　　原来湖面由于过于黑暗看不清楚，此时借着火光柳月桓却依稀看见他们身后一里开外的水路上，分别有数艘小舟紧跟着，舟上一律站着撑着竹竿肩背双剑的黑衣人，那火箭正是被他们截于手中。

　　柳月桓心想，本还奇怪赵玄肆一个王爷深夜出行怎么会没人保护，想来那些黑衣人侍从都是些江湖高手，偷偷地跟在后面保护又不打扰他们，因此自己并不曾有半点察觉。

　　只见那些黑衣人取下了藏于箭羽上的小纸条，不知道得了什么命令，只一瞬间功夫，小舟和人便向四周散开不见。

　　见柳月桓觉得奇怪，赵玄肆于是解释道：“只有我们两个人捉的萤火虫肯定不够亮，我差他们都去湖上四处捉多多的萤火虫回来，回去我们可以不用灯烛，直接用萤火照亮房间。”

　　看着对面赵玄肆黑暗中亮晶晶的眼睛，柳月桓突然觉得眼前这位王爷，玩性好像比自己还大嘛。

　　“你别管他们，我们自己捉自己的。”赵玄肆说完，便和柳月桓两个人在行驶的小舟上捉起萤火虫来。

　　玩了好一会儿，柳月桓手中的香囊已经装了满满一袋，被他小心地捧在手里，小舟不往来处折回，却朝一条全新的水道迂回绕去，那团绿光贴近水面，清凉的莹莹光芒倒映水中，倒象是近湖面和湖底又平添了两个月亮，一时间自蓼花深处来，往风中轻荷处去，很快就来到一处水中小岛前。

　　只见岛前水域停着一艘高大的深黑色楼船，那船上周遭悬挂的灯笼却不是寻常人家多见的暖黄色，却是森然的青绿色，自远处眺望过去，黑色的船体衬着这种灯笼，好像鬼蜮居住的船一样，柳月桓不觉打了个冷战。

　　“你看这灯漂亮吧。”赵玄肆却让船工把小船靠到大船旁边，得意地介绍道，“都是你刚才说的荧火虫装在水晶的宫灯里，可亮堂着呢。”

　　柳月桓心里害怕，任赵玄肆携他的手自木梯登上了大船甲板，待走到近处看时，那些灯壁上果然都密密麻麻爬着会发光的小虫，那些可怖的光亮就是从它们的尾部发散出的。

　　看清楚了是什么东西，果然就不可怕了，柳月桓心中尚有一事好奇，便问道：“为什么不是我们出发时的那艘船？玲珑姐和云卿姑娘呢？”

　　“她们女孩子家早睡着了，再说男女授受不亲，我们还是分船睡比较合礼法。何况我们不偷偷跑出来，哪有那么多乐子好找。”说到这里赵玄肆眼睛一转，咧嘴笑得神秘，“你随我进房来，有好东西等着你。”

　　看来赵玄肆今晚是调动了两艘楼船夜游西湖，不知道在卖什么机关把戏，柳月桓也是个好奇心浓重的，此时见赵玄肆卖关子，紧跟着他就迈进了从外面看漆黑无光的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