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可怜光彩生门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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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好的锦缎布匹被并排摆放在了木桌上，外面的光线透过窗纱洒落进来，衬着绣娘精心绣制的花纹图样，宛如烟霞相交，流光四溢。
凝笙指了指百合花纹和忍冬缠枝两个图样，然后挑了两色绸缎，便让人将其余的撤走。芷兰跟在后面，递了赏，将人送出芸笙堂才折返回来。
“想说什么就说吧。”凝笙提笔挥墨，经过几个月的苦练和模仿，总算看上去有点像那么一回事了，她看了眼放在一旁的手札，轻叹了口气。
汀兰放下手中的布料，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衣裳时不时就要添换，这回挑的是不是有些少了？”
“库房里堆积的料子本就不少，足够我裁制新衣了，虽不是时兴的款式，但用作常服又有何不可。”凝笙拿起火折子，如往常般烧掉了纸笺。
“可是，老太太的寿辰将至，届时府上会大摆宴席，姑娘定是要出席，在服饰上可马虎不得。再有往后的几个月里，夫人都会携几位姑娘去各府走动，咱们按理是要多准备些新衣才是。”汀兰掰着手指，很是不解，以往姑娘对这些极为看重，总是挑最好的用。
凝笙想了下方才挑的式样，走的都是稳重端庄路线，换句话来说，就是不会出错但也绝不出挑。她抚了下脸庞，视线落在袖口精美的花纹上，一时有些怔愣，终究是换了个芯儿，有些细节不是靠模仿就能遮掩过去的。
“当然了，姑娘方才选的都很美，制成衣裳定是好的。”见凝笙沉默不语，汀兰呐呐地说道，不敢造次。
正说着，芷兰走了进来，“姑娘，人已经送走了。”见气氛不对，她有些担心地朝汀兰望去。
凝笙回过神来，不觉有些好笑，原主自小娇养，有那么几分心气儿在所难免，但是对打小就侍奉左右的奴才，却意外的护短，瞧着汀兰的性子便能窥出一二。
现如今，她才是上官凝笙，既然决定要继续用这两个丫头，就必须让她们成长起来。温声细语并不是她的作风，赏罚分明，恩威并施才是最有力的御下之道。
下人们对主子的敬畏之心是不能少的，可若是过了头就不是她想要的效果了，身为她的贴身大丫鬟，代表的就是她的脸面，这般怯懦又怎能压得住底下的人？
“你俩过来。”凝笙用帕子擦了擦手，示意二人上前。汀兰芷兰对视一眼，迈步走了过去，皆垂首屏息，以待吩咐。
谁料凝笙半晌没说话，二人不知其故，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
“你们二人都是打小就跟在我身边的，现今府里的情形，想必你们也不会不懂，我的处境也不比从前，一味的掐尖要强只会适得其反，有的时候，不争也是争。”
凝笙的声音不大，却字字珠玑。
芷兰聪颖，稍一思忖就领会了个中深意，虽面上不显，心中却忍不住难过，想想从前夫人还在时，姑娘何曾会与她们说这些话。
汀兰听得一知半解，又不敢妄自开口，袖中的双手握紧了些，时不时偷偷地往芷兰那边瞄去。
“都记住了么？”凝笙定定地望着两个小丫头的身影，沉声问道。
“记住了。”二人皆俯首应是。
“把东西都收拾下吧，待会再让人上些点心。”凝笙走回桌前坐下，细细地看起了字帖。
芷兰将布料整理好，正要拿走放好，却听见另一旁的汀兰“咦”了一声。
“怎么了？”她转头望去，才看到汀兰站在凝笙放置衣物的樟木箱子前，正在翻看着什么物件。
“姑娘的荷包式样怎么不一样了？”汀兰本想着找些与新布料颜色相配的荷包让姑娘挑一下用作配饰，却发现所有荷包上的山茶花图样都变成了梅花，布料好像也与之前用的有所不同。
芷兰望了眼仍在看字帖的凝笙，小声说道：“这些都是我新做好的，姑娘前些日子在光潜庙丢了个荷包。我担心会被什么人捡了去就重新做了批新的，之前那些我都将图样拆了改成别的式样分给小丫头们了。”
“姑娘的贴身物品自小就是咱俩保管的，丢荷包这事儿万不可让他人知晓。”芷兰神色凝重，“以后也不要再用山茶花来做图样了，可记住了？”
见汀兰点了点头，芷兰继续嘱咐道：“若是有人问起，只说是姑娘心善，拿去赏人了。”
“我记住了！”汀兰自小机灵，虽性子不够稳重，但凡是于凝笙重要的事情，她都会记得牢牢的。
芷兰将新做的荷包以及一干配饰收拾好，一并拿去给凝笙过目：“姑娘，老夫人寿宴上您要用的荷包需不需挑选一下？”
“嗯。”凝笙看得正入神，随口应了句，目光仍没有离开面前的字帖。
二人俱不敢打扰，静默了许久，凝笙才似想起了什么，她刚抬起头，一排摆放整齐的荷包便映入眼中，不知怎的，忽就想起在光潜庙中那双与自己对视的眼睛。
握着字帖的手不自觉紧了紧，片刻后，凝笙才指了指藕荷与杏仁这两色荷包，“就这两个吧。”
待二人退下后，面前的字帖久久未再翻动一页，凝笙揉了揉略酸的手腕，索性不再看了，半靠着椅背，竟迷迷糊糊地就这么坐着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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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谢氏的寿宴摆得极为热闹。凝笙默默地看了眼坐满宾客的花厅，又听见前头宴席觥筹交错的祝酒声，心思飘忽不定。
上官谨出身不显，中书侍郎这个位子他才坐了不到三年，但毕竟入朝为官数十载，所积攒的人脉关系自是不一般。加之他前后所娶的两任夫人，皆系出名门，身后交织的两股势力再辅以他多年苦心钻营，方成就今日的仕途。
谢氏端坐高堂，一身新做的衣裳衬得她精神头极好，看了看下头坐着的众小辈们，眉眼间尽是慈爱。府中诸人皆知老夫人最好面子，吉祥话更是一连串儿的往外蹦，逗得谢氏眉开眼笑，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身旁的小姑娘们都在小声的说笑，也不外乎是些衣饰打扮的家常内容，凝笙虽不太插得上话，但在她的身份摆在那儿，也不至于被冷落。
“大姐姐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气色都把我们给比下去了。”
凝笙正百无聊赖地数着帕子上绣样的纹路，冷不防地听到这么一句，还以为谁在和自己搭话，抬头一看就瞧见了坐在自己斜对面的海家姐妹。
作为夫人海氏的娘家人，尽管谢老夫人与海氏之间不过面子情，海家这回还是到了不少人，年轻的小辈们几乎到齐了，好几位还是凝笙见过的熟面孔，其中就有方才说话的海如绘。
凝笙继续低头看帕子，不动声色地听起了热闹。
“三妹妹这嘴巴真是比抹了蜜还甜，今儿个是谢老夫人的寿辰，自然是喜事。”海如姝慢悠悠地品了口茶，不咸不淡地应了句。
海如弈向来瞧不上这位庶出的长房三姐，一身的小家子气不说，还总在外人面前拆自家的台，说出来的话完全不经脑袋，每次与她一同外出都觉着臊得慌。
“我倒觉着三姐姐这气色似乎不大好呢，不妨多用些杏仁茶。”如弈边嘀咕边扫了眼如绘身上的衣裙。
海如绘今日显然是精心装扮过的，一袭簇新的素雪千水裙，外衬碧色披帛，更显身形窈窕，裙摆处还用丝线绣了几朵木兰加以点缀。如此清冷素雅的装束，在一众花团锦簇的小姑娘中自然容易引人注目。
这身衣饰似乎有几分眼熟？凝笙再细看，才品出海如弈话里有话：
海如绘的肤色并不白皙，反倒带了点暖色调的黄，与衣裙整体的色彩不大融洽，如此一来非但没有锦上添花，反而衬得她面色暗沉，略显滑稽。
海如弈撇了撇嘴，大伯母这回未免也撒手得太快了点，由着这不争气的胡来。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犬，瞧瞧这沐猴而冠的做派，到底上不得台面。
海如绘暗中气结，好不容易从嫡母那儿得了允许让她自行挑选外出的衣饰，如弈那丫头偏偏在外人面前如此打她的脸！
同样是海家的女儿，可托生在姨娘肚子里头的，有些东西始终还是要靠自己挣。
如绘承认自己确有私心，毕竟是关系着后半辈子的终身大事，姨娘人微言轻，父亲更是指望不上，平日里哪怕对嫡母再恭敬顺从，到底不如人家骨肉相连的那位好。
一想到长姐日后会是何等的风光，如绘心里就按捺不住的悸动……
“如绘又怎能与大姐姐相提并论，大姐姐日后可是有大福气的，如绘只盼着能沾点喜气……”
不得不说，这位海家三姑娘，要真的嫁了上官云毅，往后的日子可就真的有够“热闹”的了。
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凝笙并未发现，海家的几位面上都微微色变，尤其是海如姝，涂了口脂的唇被咬得发白。
“两位妹妹慎言，这种顽笑话还是少说为妙。”海如姝语气极重，目光冰冷，“三妹妹这杏仁茶再不用可就凉了。”
海如绘煞白了脸，长姐虽一贯待她冷淡，可如此疾言厉色还是头一回，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有些惶恐地低了头，瑟缩着抿了口杏仁茶，不再言语。
凝笙有些好奇，听如绘这话，似乎另有深意，她们都是投生在官宦人家的闺阁千金，抛开嫡庶之分，眼下倒还谈不上谁比谁更有福气，那么，在这个婚姻是女人第二次投胎的时代，所谓的“大福气”莫非是指……
“这道桃花糕做得真好吃，长姐你也来尝尝。”凝笙想的有些出神，感觉衣袖被拉了拉，转头就看见坐在她身旁的凝箫拿着点心吃得不亦乐乎。
“别吃太多，小馋猫！否则回去要闹肚子！”用帕子擦掉凝箫嘴角的糕点碎末，凝笙忍住笑意作势吓唬道。
凝箫睁大了眼睛，衬着粉嫩的小脸蛋格外惹人疼，“那我要少吃点这个！多吃些别的点心！”说着又盯上了一旁的芙蓉糕，惹得凝笙忍俊不禁，也没再留意之前的“热闹”，姐妹俩一同吃起了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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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当真？”海氏一把将手中的茶盏搁下，颤声问道。
海大夫人正襟危坐，神色看似自若，眼底却透着激动，“正式的旨意还没下，老爷的意思是，越到最后关头就越要稳住。”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海氏不禁捏紧衣袖的下摆，“大哥的性子一向谨慎，事关重大，一切都按大哥的意思办便是。”
她偷着看了眼海大夫人红润的气色，以及满身新做的衣饰，浑然不觉自己的指甲盖儿被捏得发白。
这真是天大的喜事！若是成了，海家一门将会是何等荣光，只可惜，自己一介外嫁庶女，怕是沾不了多少福分，章哥儿又还小……
海大夫人出身望族，嫁入夫家后又掌管中馈多年，对这位庶出小姑子的心思清楚得很，私下里也不大看得上，若不是夫君的授意，说上官谨这几年在朝中站稳了脚跟，不妨多些走动，她也不会带了姝姐儿来，算是给海氏做足了脸面。
海大夫人的声音里流露出几分自豪，“之前听老爷提过，圣上打算取消明年的选秀，本以为不会那么快给那位指人了，没想到……”
海氏脸上的笑容已有些僵硬，“不管怎么说，姝姐儿这回拔得头筹，实在是一件大喜事！”
海大夫人笑了笑，旋即话锋一转，“我虽盼着姝儿的亲事能早日定下来，可这往后的路，还得靠她自己走稳当了才是。”
心思重重的海氏并未听出其中的深意，在她看来，海如姝这般好命，将来的路根本不需要愁。
那可是皇家，且还是圣上最为看重的那位，再进一步便是天下女子的典范。此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遇，怎能不让人眼热？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可怜光彩生门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