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铭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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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尘笑一时还没接受离瑾铭回来了这个事实，抱着琴回到海棠苑时还一脸神情恍惚。
“眼睛再不看路，又得跌倒，把那副漂亮脸蛋给磕破相啦。”
听闻声音抬起头，离瑾铭早就坐在桌边喝着茶等他了。
洛尘笑惊慌的四处看看，确定没人，这才赶紧放下琴到离瑾铭身前坐下。
“你怎么敢到内宫来，你不知道慕笙歌有多恨离朝的人么，万一你被抓到了……”
要不是他以身体已经差不多痊愈不再需要人服侍为由，让慕笙歌把宫人们都遣走，被发现不是分分钟的事。
“那不还要感谢他，”离瑾铭话语中带着嘲讽，“他把离朝的人都杀了，宫中大换血，现在也没人认得我，除了到内宫中要小心一些，又怕什么身份会被揭穿。”
“你怎么回来了，你一走就是五年，一丝音讯都没有，怎么在这种时候回来。”洛尘笑仔细端量离瑾铭的脸，光阴如梭，两人分别的这几年离瑾铭有了不小的变化，虽仍如往常一般温润，整个人却又带着一种成熟的深沉。
离瑾铭年幼时随父王到城外的万国寺祈福参拜，两人于寺中相遇，一个拿着竹枝当宝剑，一个捡着竹叶欲当笛，就算是两个娃娃，却一见如故，无话不谈。离长洛一岁，便自称哥哥，对洛尘笑百般宠爱，求父皇带入宫后，读书骑射都要带着洛尘笑一起，尤为快活。离王本已欲将其立为太子，但见其终日与洛尘笑吟诗作乐，弹琴赏月，觉其贪图享乐，胸无大志，恨铁不成钢。而他本人也极度不满父王铺张浪费，独裁霸道，唯我独尊的做派，大吵小吵数百次，父子交恶，只给洛尘笑留下一句“再会”后，私自离宫，云游天下，把离王气了个半死。
离王虽然风流，可就是没几个儿子，也许是上天惩罚他，大妻小妾少说也有好几十个，就是生不出来。一共就六个孩子，两个女儿四个儿子，一个还在三岁之时就夭折了，离瑾铭年纪是最小的，却是无名偏室所生，自然是被轻视的，然而几个儿子中唯他算是德才兼备，文武双全，可偏偏他对这位子不屑一顾，说走就走。就这样离朝的太子之位就这么一直空着，直到慕笙歌乘虚而入。
离瑾铭没有回答，而是反过来问洛尘笑。
“那你呢，你为什么还活着？”
几年里，他各处游历，四海为家，见识了许多，感悟了许多，五年，也够久了。正做好了回宫的心理准备，却听闻皇城变天，现在国家已经不姓离，改姓楚了！
离瑾铭大惊失色，紧赶慢赶回到都城，城中一片昏天黑地，城墙内火光连天，浓烟不止。虽说对百姓日常生活没有太大影响，深深的恐惧却是印在了人人心中。
后来又听说皇宫中几百号人皆被除尽，一个不留，离瑾铭心中五味陈杂，是后悔，是遗憾，是愤怒，他的父亲，姐姐，朋友全都不在了，甚至这个本会属于他的国家也被抢走了。皇位他不在乎，谁来做这个皇帝，只要能治理好国家，于他都一样，可是如此残暴之人，视生命如蝼蚁，他又怎么能任由他毁了这个国家。
正愁没有机会混入宫中打探消息，在布告栏前看到广招天下贤士的公告，他便毫不犹豫的去了，果然，也很顺利的通过了择考，成为了楚朝堂上的一员。
洛尘笑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的原主人他也问过了，可就连本人都回答不知道，那叫他该怎么办。
离瑾铭看着洛尘笑纠结不知如何作答，心叹昔日无话不说的好友如今对他都有所隐瞒了。刚才在宴上，他发觉慕笙歌看洛尘笑的眼神绝对不一般，可又知道两人绝不是坊间相传的那般惊世绝恋，那到底两人之间是发生了什么呢。
“姐姐她，也真的不在了吗？”
洛尘笑听见离瑾铭突然提到离瑾旖，心里一阵酸楚，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旖姐姐，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心里无限的自责，不知如何发泄的痛苦，不断给自己的安慰，在此刻全都决堤。
离瑾旖，是离瑾铭的亲姐姐，记忆里总是温柔的笑着，也是把洛尘笑当做亲弟弟一般疼爱。她是会给洛尘笑做吃的，会抱抱洛尘笑，会给摔倒磕到头的洛尘笑呼呼说不痛不痛的人，也是洛尘笑觉得他一辈子遇到的最美好的人。从前离瑾铭还常常会嫉妒的说“尘笑，仿佛你才是姐姐的亲弟弟。”，惹来一顿暴栗。
呼出一口气，离瑾铭抬手帮洛尘笑抹掉眼泪，又握了握洛尘笑的手，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该离开了。很多事一时片刻也讲不清楚，以后有机会再聊吧。”
洛尘笑明显还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含着泪看着人附手离开。
走出几步，离瑾铭转过身来，笑道：“你不知道我这五年里累的撑不住的时候多想听听你的琴声，每次想一想，便觉得能撑下去了，今日看到你走上大殿的那一刻，我以为是我看错了，听见琴音才确定真的是你。能再次听到你弹琴我也激动，眼泪差点就夺眶而出了，费了好大功夫才忍住的。本来以为你也……，怕那两个字再也实现不了了，万幸，你还能在。”
“瑾铭……”洛尘笑再次热泪盈眶。
“好啦，再哭肿了可就消不下去了。”一如既往带着宠溺的语气，“还有，我现在姓温，是温景旻，温公书，记住了啊。”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洛尘笑心想，幸好他没有怪罪自己。
温景旻走后不久，慕笙歌就来了，又见洛尘笑一人呆呆的坐着，这场景真是似曾相识。洛尘笑仍是宴上那身装扮，衣上一朵朵金色海棠简而不奢，与他再相称不过，更引人注意的是他发上系了根红色丝带，将平时散落在额前耳侧的长发微微拢起，他低头专注弹琴的时候，慕笙歌便被这根红丝带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总是想挑拨一下，或是解下来，系在别的地方……
慕笙歌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洛尘笑才发现，懊恼着自己怎么又走神了。
慕笙歌也不在意，抬腿踏入房中，走到洛尘笑身后，把玩起心心念念的这根红绳。
“今天在宴上……你好像有一瞬间被吓了一跳？”
洛尘笑一惊，果然还是被他看在了眼里，随即装作无事道：“没什么，只是那边几位官员讨论激烈，不慎打翻了一个酒杯，正好被我瞧见了。”
即便心中有疑虑，慕笙歌也没再多问，心想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把话题引到这根红绳上。
“这根红绳是你自己系上的？”
不知慕笙歌为何会问到这根红绳上，洛尘笑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茫然道：“是啊，我嫌头发散乱太麻烦，便随手扎了起来……”
转念一想，或许是自己一身雪白，却系了一根红绳，太过突兀。“是不是不好看，那我拿下来便是。”说着伸手去解。
“别啊。”慕笙歌抓住他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多好看啊，天天系着才好呢。”
不知他又吃错了什么药，洛尘笑脸颊一红，随他去了。
“明天我要去城外的万国寺参拜，也许会在那斋戒几日……”
语调里充满了不情愿，他才不想去什么寺庙听经念佛，是林周非说历代君王都会去那接受诵经祈福，慕笙歌自然也不能例外。
“万国寺？！要去那里吗？”
与慕笙歌的消极完全相反，洛尘笑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
见慕笙歌一脸疑惑，洛尘笑不好意思的说：“当初我说的那位，将我捡回寺中的那位大师，就是万国寺的住持大师啊。”
他的童年还有好几年是在那里度过的呢，住持大师对他也算有养育教导之恩了。自入宫后，他很少有机会出宫，也只能待离王带着离瑾铭去参拜时才有机会回去看望住持，离瑾铭走后，他就更没理由出去了，只能待在宫中独自守望。
数数日子，也有五六年没能回去了，听慕笙歌说要去，洛尘笑瞬间燃起了希望。
看着洛尘笑期盼的眼睛，眨巴眨巴，都要有小星星冒出来了。慕笙歌无奈的捏了一下洛尘笑的鼻尖，“那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洛尘笑高兴的跳起来圈着慕笙歌的脖子蹦来蹦去，慕笙歌也随着他闹，感觉还挺受用。
“王上……”萧真在门外弱弱的喊了一句。
洛尘笑这才发现还有其他人在，赶紧把手拿下来，羞得赶紧往慕笙歌身后躲。
慕笙歌拉过他，把手圈回脖子上，还把手放在他腰侧环住。“没事儿，继续。”
除了他，在场的的另外两个人都尴尬极了，洛尘笑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而萧真是真真后悔方才出声喊了那一下。转过身，捂住眼。
大哥啊，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翌日，慕笙歌带着洛尘笑和萧真便上路了。本来以为骑马就行了，可洛尘笑义正言辞的表示自己不能骑马，害的慕笙歌还以为他下身得了什么，欲研究一番，就又被恼羞成怒的洛尘笑拳打脚踢一番。于是便用了马车，正好还方便了洛尘笑带上他的琴。慕笙歌心想，果然是个琴痴。
万国寺位于皇城外的请仙山上，古人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传言有仙子在此山上指点过一名僧人，叫他如何度化众生，于是便有了万国寺。而后来最早从异族手中夺下这片土地，在此立足根基的晋王，就是因为来这寺中参拜受到了感悟，此山也因此出名。之后不论世代更替，各朝新君总要到这座庙来虔心请佛，为自己能坐稳这个皇位祈愿。
虽说是在城外，不过一路走走停停也不消半天便到了。
洛尘笑轻车熟路的向山上跑去，留慕笙歌和萧真面面相觑。
萧真心道，奇怪，我听说的洛公子，应该是优雅如风，飘飘欲仙一般的人物呀。
登上山顶，寺庙门口早已有僧人恭候多时。
慕笙歌放眼望去，四周山环水绕，云雾缭绕，恍若仙境，皇城景色尽收眼底，此处仿佛是天地相连之处。
“真美。”慕笙歌不禁感叹。
“是山美，水美，还是人儿美啊？”
冷不防身后出现一个轻佻的声音，不用看慕笙歌都能马上辨出这是谁。
“萧渊。”
转头便看见萧渊笑吟吟的站在那里，两个人久未谋面，萧渊倒是一点儿没变。
“兄长。”
萧真怯怯的叫了一声。
萧渊只是微微点头回礼，继而对慕笙歌说道：“进去吧，住持早就在等你们了。”
萧渊很美，是过分的美，这美被慕笙歌形容为雌雄难辨。皮囊上是朱唇玉面，柳眉凤眼，极为精致，所到之处不论男女没有人不为他的容貌所倾倒。
但就是仗着自己有付姣好面容，年纪轻轻便到处游戏花丛之中，连他的父亲也拿他没办法，放弃对之管教。萧渊作风风流，四处留情，自然也为自己讨了不少麻烦债。就算是小时候被父亲送到道观学习礼数武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功夫还是三脚猫，常常要慕笙歌来为其出头。不过就算是他表面吊儿郎当，实际上也是重情重义之人，当初也是他求父亲托人把慕笙歌带进了军营，这才让慕笙歌的人生有了新的开始。
“当初你一回来就整天跟疯了似的，嚷嚷着要出家，没想到你父亲还真让你来当了和尚，这一当还当了好几年？” 慕笙歌抱胸挑眉道。
“我想出家便出家，还用得着那老顽固同意么。”萧渊不屑的回道。
“可我看你一没剃度，二没佛气，不过是披了件和尚的褂子就算是出家了？”
对于慕笙歌的揶揄萧渊还是一脸理所当然，“我爱怎么样怎么样，我还喝酒吃肉呢，怎么了，只要我虔心向佛，其他一切都是浮云。”
这话从他这个半吊子和尚嘴里说出来一点可信度也没有。
“我还以为你爹会把你送回道观去。”
“诶别，那群臭道士我算是怕了他们了，整天神神叨叨的，破规矩还来得多，远不如我们佛门好，至少，清静！”
慕笙歌歪歪头，不予置评。
“等等，瞧我这记性，还没来得及向你说一句恭喜，终于完成了心中夙愿。”
“托你佛的福。”
“真的，不会后悔吗。”
“你知道我不曾后悔。”
两人直白的望向对方的双眸，相对无言。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铭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