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鬼魂路》醉檀

2、第二段路

　　鬼界里最尊贵的，自然就是阎王。天上人间地下，阎王这三分之一的霸主可是比人间的威风多了，鬼界里的规矩天上的可是不能随意干涉的，而鬼界的规矩只要基础不变，其他的就随着阎王的兴趣了，据说这人间的布置也是阎王的兴趣，兴起也就十来年，之前据说是浮空岛飞瀑静临大深渊，一副修真派头。

　　燕青生的娇俏，凤眼菱唇的，又爱笑，不知是因修炼的年岁长还是吃了什么仙丹，同样普通行走间却偏是比别人多一份灵动。叶圆看着都有些自卑，因还是饿死时的样貌，相比下来叶圆面黄肌瘦，顶多显得眼睛大些。不说豆芽菜一般的体态，连十根指头都跟爪子似的。跟在燕青旁，活生生就是个小丫头。

　　燕青领着叶圆穿街过巷，路上的情景仿若人间。酒肆，古董行，包子铺，叶圆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除了自己飘着，叶圆实在没有死去变鬼的实感。这一切都跟人间太像了。似乎内心的动摇表现在行动上，叶圆飘得东摇西摆，燕青在一旁笑得直打跌，从荷包中取出一根发带在叶圆的手腕上绑了个蝴蝶结，顿时两个少女的样子就更好笑了。

　　“燕青！你在干什么？”少年突然出现在叶圆身边，一把拉住叶圆的手臂。

　　燕青吐了吐舌：“师兄对不起嘛，谁叫她现在这么可爱嘛！”

　　“那也得有点分寸！在大街上把她当成风筝一样放，看她......以后怎么收拾你。”

　　少年牵过叶圆的手，看着身侧叶圆的发顶，嘴角一弯，对着叶圆的声音越发柔了起来：“跟我来，我叫燕随，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来找我。既然燕青喜欢你，以后你就跟燕青住，就是那前面的泉山上的泉山阁，这城里叫泉山城......”

　　叶圆看着一改先前冷漠样子的燕随，又是吃惊、又是无措，只能愣愣地应话点头。燕随与燕青眉眼上很有几分相似，却愣是没有燕青的一分可爱可亲。燕随是这样的英俊、也这样的冷漠，现在却突然亲和起来。叶圆脸上有些泛红，有些发怯想抽开手，又怕得罪他。

　　燕青跟在两人后面，听到燕随的蹩脚借口差点笑出来，随后的唠叨与叶圆怯生生的模样更是让她一阵忍笑。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你还不是趁着这时候跟她亲近，见了婆婆还不是胆小鬼一个！”燕随趁叶圆不注意回头瞪了燕青一眼，眼里的寒意如冰如剑。燕青有些无奈，不过是看在她的面上对自己有一份忍让，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样子。

　　叶圆望向山上的泉山阁，楼阁错落，飞檐间隐约有着竹影，竹子的翠青配上楼阁顶上靛蓝的琉璃瓦，果然就如名字一样飘逸出尘有世外之感。可是那泉山配着泉山阁就有些奇怪了，从山脚到泉山阁门前，看着最多不过三百多级台阶，说那是山也许都抬举了它，不过是个小山包却顶着那泉山阁。

　　拾阶而上，半盏茶的时间不到便到泉山阁前。燕随停下脚步“叶圆，你回头看看。”叶圆转身惊异不已，山间云雾间透着泉山城，泉山转瞬间变成了千仞青峰绝壁。山间劲风回荡吹得叶圆鬼气消散，身体随风半飘起来，叶圆恐跌落山下，使劲拉着燕随的手。燕随见叶圆可怜兮兮向他求救，乐得不行，长臂一揽，正好将叶圆圈入怀中，满心满足，“这是阎王的法术，上山下山多方便啊，等你沐过泉山水便不怕这风了。”

　　燕青不得不出声提醒：“这可是在阁门前，收敛，收敛！”

　　“无碍，婆婆去药庐了没有几个时辰不会出来。阎王和判官去天上了，就算他想回来今天内也是不可能的。”燕随环着叶圆的腰，蹭蹭她的发心。这种机会可不多啊，趁着阎王不能归，孟婆专心熬药，叶圆，不，他的圆姐姐，起码今日是他一个人的，想到就乐的合不拢嘴。

　　“好了好了，我带她去我院里，你午后再过来找她吧。”燕青心里也高兴，但抵不过燕随这傻子，无奈代替她这见着圆姐姐后智商就直线下跌的师兄做正事。

　　“我领她去就好，认过你院子的门子，我还要带她去沐过黄泉水才行。”燕随舍不得放开叶圆。

　　“我看师兄你是恨不得想连澡都帮她洗了，唉，也不想想你当初几岁，她如今几岁。”燕青揶揄道。

　　叶圆前头被那风吹得胸中混沌，头昏脑涨，什么都顾不上只能依着燕随。燕随本就因为抱着叶圆心中激荡，燕青这句话对他那是当头一击，低头看着叶圆伏在自己胸前的小脸，小身子，自己的手还环在人家腰上，连耳朵尖都红了起来，恼羞成怒“燕青，胡说什么！”

　　燕随情急连燕青院子都忘了去，抱着叶圆直奔黄泉边的沐阁。可知这沐阁里的泉水是黄泉里引来的，对于鬼来说，那可是滋养鬼气的圣品，能进沐阁的都是鬼界里有身份的。燕随带着叶圆这新鬼来，算是违规，只是能管着他的现在都没空，倒是让他钻了个空子。

　　燕随一直抱着叶圆到沐阁内石泉台边，交代叶圆沐浴，才舍得松手。不料一松手，叶圆却站不住，复向他怀中倒下。燕随揉着掌中细瘦肩膀，很是心疼，可怜她一人在人间受苦这些年，眼睛有些发酸。燕随催发身上鬼气细束成线，从两人交握双手处默默缠绕渗入叶圆的身体，燕随感觉手中小手丰润了些，叶圆的头发也柔顺起来。叶圆惊觉仿若细泉般柔润的气流入身体，温润顺服着身体里的每一条经脉，她深浸在这种仿佛全身酥麻血液回流全身的感觉，人的感觉。

　　“好些了么？”

　　“嗯。”叶圆轻答，不敢抬头看燕随。

　　“那我帮你出去守着，多泡泡那泉水，对你有益处。”

　　叶圆垂首轻颔。燕随便离开了。除衣沐浴，浸在泉水中沉思。这死后一路来到泉山阁，那河边的婆婆必是凡间所传的孟婆，这燕随、燕青倒是什么人，对她说话态度，全然不是陌生人，难道是认识上辈子的她？可是燕青说没有轮回，叶圆确定在人间如若见过他们两个必定记得，但是又没有这样的记忆。他们两人认得她，但不告诉她来由，蹩脚地装作不认识她，又处处露马脚。泉山阁这一览众山小的样子，想必跟阎王关系不浅，沐浴黄泉水是怎么一回事？叶圆满脑子疑问。还有燕随牵她、抱她也不避着燕青，难道......

　　叶圆胡思乱想着。她描述不出这是什么感觉，还在人间时，从未有谁对她这样好，这般只注意她。看来只能慢慢问燕青了，燕随......燕随对她来说压力太大了。

　　叶圆大叹一口气，怎么连死了也不得安息，没有轮回，没有下辈子，死后作为鬼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谁能想到她死后竟然能泡着黄泉水想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泉水水温正好，她体内鬼气渐渐充沛，鬼气顺着经脉、皮肤、毛发游走，把疲惫、虚弱、饥饿全带走了，让她的身体重新焕发出活力。她看见自己的肌肉重新鼓起来，皮肤华润起来，头发指甲全部都获得了新生，得到了最好的滋养，在活着的时候叶圆都从未有过如此健康红润的状态。

　　叶圆沐浴完，出门就看见燕随坐在沐阁前厅喝着茶，他疏懒地背靠太师椅，一手合着茶盏，眯着眼看着另一只手的掌心，默默出神，没有端着正坐，却隐然透着一股气势。

　　“燕随”

　　燕随看着叶圆喃喃出声“圆姐姐”，他就这样端着茶盏站在那里看着叶圆，挪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