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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薄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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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瑾夏。
这不是她的名字,可却有人这么称呼她。
她是医者,在这清水镇居住了将近六年。
两年前,一个女子将一个病人托付给她。
他是宋薄,曾誉满江山的宋国谋士。
一个女子告诉她,你要医好他,他的才华绝不能因眼疾而浪费。
她说好,她会医好他。
二、
宋薄叫她瑾夏。
可她知道,她不是瑾夏。
那个才情冠绝天下的瑾夏公主绝不是她。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她是医者,若是被当成另外一个人能对病人有所帮助,她并不在乎。
瑾夏、瑾夏。
他爱的女子么?
三、
宋薄的眼疾快好了。
她知道,宋薄已经可以可以模模糊糊的看到人人影。
宋薄还是叫她瑾夏,可她不是。
她不是瑾夏,不是她爱的那个女子。
她想和他说,我不是瑾夏。
可她没说,她想,待他眼疾好了,他会看到的,她不是瑾夏。
四、
今日宋薄饮了酒,她知道,他醉了。
宋薄同她说,瑾夏,待我眼疾好了,我回以宋国的江山为聘。
我会娶你。
她一声轻叹,你要娶的不是我。
我不是瑾夏。
他微微一笑,俊朗得让她心神一动。
他固执的说,你便是瑾夏。
她只是叹。
五、
今日雪有些大,她加了件小袄,坐在窗前。
远远地,一个穿着素白衣服的女子走来。
她记得,那个是两年前陪宋薄来的女子。
那女子很美,可她不知道,那女子是不是瑾夏公主。
之后,她便知道了。那女子不是瑾夏,她是瑾夏的侍女,叫青罗。
青罗告诉她,瑾夏死了,在三年前。
世人皆知。
她只是叹。
六、
宋薄的眼疾好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面目面对他。
他看到在自己眼前的不是瑾夏,会不会心痛?
她躲着不见他。
隔着窗子,她告诉他,我不是瑾夏。
他说,你是。决绝的语气。
七、
在宋薄眼疾未好时,她曾听宋薄弹过一曲《凤求凰》。
很美好的曲子,曲中的感情炽热而深沉。
像是相隔千年的会见,缠绵已久的眷恋。
她知道的,不是为她。
八、
他再也沉不住气了。
他说,若你不出来见我,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我。
她没有说话,答案她早有了。
宋薄,我不会见你,至少不会以瑾夏这个身份
。
九、
宋薄走了。
她没有说话。
她不是瑾夏,她不该爱他。
医者、病人。
这是她和他的关系,仅有的。
十、
后来的后来。她又见到了青罗。
青罗的声音沙哑的近乎声嘶力竭,她说:
“你快走,宋薄已经疯了,他’他杀光了宋国的皇室……”
可这,与她何干?
她不是瑾夏,亦与宋国的皇室无关。
很好,与她无关。
宋薄他,只是路人。
仅此而已。
十一、
其实。连青罗都不知道的是。
那个才情冠绝天下的瑾夏公主,亦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一个,很完美的替身。
那个瑾夏,为了讨宋薄的欢心。
苦练琴棋书画,终获得了才艺双绝的美名。
可宋薄从来不会对她笑。
他对她说:
“你可以扮演她,但你永远也代替不了她。”
他醒目中的瑾夏,是谁也代替不了的。
谁也代替不了的。
十二、
青罗走了。她又见到了宋薄。
再次见他,他已是宋国的国君。
以宋国的江山为聘,他做到了。
她说,宋薄,我不是瑾夏。
他说,你就是。
她叹,你又何必如此苦苦纠缠。
他说,因为你记起了。
至少,她如今看他的目光,和那时不同。
他看得到。
十三、
她记起了么?
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不记得了。
她说,宋薄,你杀光了宋国的皇室。
他说,是,他们逼我的。
她说,宋薄,你杀了青罗。
他说,是,因为她来找你。
她说,宋薄,你不怕我恨你吗?
他说,恨,至少证明你是爱过我的。
她说,宋薄,我不恨你。
她不恨。
十四、
爱和恨唯一的区别,大致是,恨一个人是有理由的,而爱一个人却没有。
十五、
十五年前。但她还是瑾夏的时候,宋薄只是一介卑微的平民。
年幼的她笑着同她玩笑,若你能成为我宋国的的谋士,我便嫁你,可好?
她视为玩笑的话,却被他当做了承诺。
她未曾想到,他会记得那么清楚。
五年后,他大权在握。
他说,我已是宋国的谋士,你可愿嫁我?
她笑着摇摇头,说:“我是宋国的公主,只能许给帝王。”
她拒绝,无可奈何的。
她是宋国的公主,命运如何能由自己做主。
可那样一句话,他记得同样清楚。
半年后,父皇将她许给秦国的世子。
她知道,她逃不掉的。
送亲的马车由宋国送至秦国。
她本是逃不掉的。
可她却逃掉了。
马车忽而疾驰,甩掉了成亲的队伍,她从悬崖上坠下。
好似放下了一切。
那时,她便不再是瑾夏了。
宋国,没有派人来寻她。
这是因为,那个不知姓名的女子,为她承受了一切的痛楚。
可她却不知道。
十六、
宋薄的眼疾。
是那个瑾夏的杰作。
她说,宋薄,你不爱我。
她说,宋薄,这样好了,你和我一同饮了这杯酒,我便不再纠缠。
她说,宋薄,酒是能让人忘情绝爱的好东西。
然后,他喝下了那杯酒,只是因为,她说的是,瑾夏没有死,我找到她了。
他的眼日渐模糊了。
然后,她说,宋薄,你快瞎了。
他说,我知道。
她问,你不怪我么?
他说,这是我欠了你的。
她说,你其实根本就不相信我告诉你瑾夏没死对不对你只是因为你觉得你欠了我我对不对?
宋薄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饮下那杯酒。
半月后,秦国以和亲未果为由,发兵宋国。
宋波眼疾,朝中无人可挡。
那个瑾夏说,我以命相换,求齐国退兵。
因为她知道,若是她死了,秦国便再也没有借口攻打宋国。
即使秦国不肯罢手,但这样的行径,也会遭千夫所指。
她只有一点不像瑾夏,而像宋薄。
她很聪明,至少在这件事上。
因为宋薄将她记住了。
他欠她的,他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她说,宋薄,这一次你一定要把我记得牢牢的。
她让宋薄最后见到的画面:
是她穿着红色的衣袍,将一柄长剑穿过自己的身体,当着秦国使者的面,以及宋薄。
她对宋薄耳语,说:
瑾夏未死,我从未骗你。
绝美一笑后,他合上了眼,再也没有醒来。
十七、
赴死前的前一天,她对青罗说:
“明日你带宋薄去清水镇,那儿有个大夫,宋薄的眼疾,唯有她能医好。他的才华,决不能因眼疾而浪费。”
青罗应允,完成了她最后的心愿。
十八、
从青罗口中听到的故事。
仅是青罗所见而已。
那些不为人知的情愫,则是她自己的猜测。
她在有些事上糊涂,可有些事,她比谁都清楚。
另一个瑾夏,爱的比她深得多。
亦或是,她根本没爱过他。
于是,她对宋薄说,你舍了这天下吧,我只想平平淡淡的度过这一生。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好,三日后我来接你。
她笑了,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骗过了宋薄。
她知道,瑾夏这个原本属于她的名字,她再也配不起了。
那个为他而死的女子,才配得上这个名字。
宋薄的眼疾,其实并不严重。她是医者,又岂会不知。
那药量下的有多浅
他的眼疾,不过是因为国事的操劳和她的死讯给他带来的心病。
害了宋薄的是她。
救了宋薄的是她。
那个瑾夏,终究是,恨比爱浅,爱比恨深的。
而她无恨,爱亦浅。
宋薄,我终究不是你的良人。
十九、
三日后。
那处庭院中已不再有那个叫瑾夏的女子。
待宋薄回来时,她留给他的,唯剩信纸上的寥寥数语:
宋薄,我已不再是瑾夏。那首《凤求凰》你为谁所奏?执念和心中所爱,你可明白?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素来淡漠的神色出现了裂痕。
脑海中,恍然浮现出一个身着红衣女子的身影。
他爱得是瑾夏,至始至终的。
而她却早已明白,那首《凤求凰》不是为她所奏。
为另一个已经逝去的瑾夏。
二十、
公子薄凉,不知远夏。
其实自那日她从悬崖上坠下,她便不再是瑾夏了。
她叫叶凉,无关凉薄。
《薄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