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茕光》十**华

3、[家教同人]七日樱

　　骸很喜欢这种春樱盛开的时节。
　　喜欢看绯色的樱花被春风扰乱，喜欢被四面八方的樱花花瓣包围，铺天盖地的向他席卷而来，带着无法言喻的凄美和惨烈。
　　在中二病的某个时间轴上，骸的理想是有一天能把丑陋肮脏的人类统统做成具有美感的碎尸块，然后一块一块的埋进樱花树下，因为他想，这样开出的樱花应该会比往年更美吧。
　　后来处于中二病期间的骸真的这样干了，他跑到临镇的并盛中学，挨个挨个的拔了不少学生的牙齿，然后把那些牙齿都埋到了家门前那个樱花树下，满心期待着来年的花期。

　　——也因此，他就差一点等不到来年的春天了。

　　凶手是那个被他拔了牙的并盛中学的风纪委员，直到家门前那颗樱花树都死掉的很多年后，骸还能清晰的回忆起那个九重樱盛开的夜晚，云雀恭弥面无表情的一拐子抽飞了他家的铁门，然后一拐子抽飞了他……的一颗大牙。
　　有了他这个最丑陋肮脏的人类的血，明年的樱花一定会开得更美的。
　　中二骸如是想。

　　因为制服控属性的缘故，骸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转去并盛，但这并没动摇他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的决心。世界毁灭都不见得会皱一下眉的云雀恭弥一次次的被骸气得青筋暴起，抄着浮萍拐下手一次比一次狠，骸依旧嬉皮笑脸插科打诨的玩得不亦乐乎，仿佛很了解云雀恭弥的底线，所以每次都刚好擦着底线低空飞过。
　　云雀恭弥想，也许这就是他手下留情的缘故。

　　“恭弥，如果我躲起来你能不能找到我？”
　　某日，赖在接待室死活不走的骸忽然问。
　　“啧，没人会找你。”专心批阅文件的云雀瞥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快点给我滚出去。”
　　“你会找我的吧，你一定能找到我的。”
　　云雀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心里觉得好笑又带点说不出的感觉。
　　“没人会找你。”
　　他又强调了一遍，依旧嘴硬。在沙发上打滚的骸动作一滞，眯着眼带着他一贯的笑容，晦暗不明又有点深不可测。

　　翌日，云雀终于明白骸那个笑的含义。
　　事情的最初源于骸的一通电话。
　　“恭弥恭弥，我们玩个游戏吧！”
　　“你又想干什么。”
　　“我现在躺在铁轨上哦，半个小时后会有火车经过，如果恭弥你找不到我的话……就请把我埋在家门前的那颗樱花树下吧。”
　　说这话的时候，骸的语气依旧是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戏谑，仿佛他此时正坐在某个咖啡厅里悠闲的喝着下午茶，而不是在讨论他的生死。
　　“别闹了。”
　　云雀罕见的皱眉。
　　“我没闹哦。如果恭弥找不到我的话，我就会像去年圣诞夜那天出车祸死掉的云喵一样，砰的一下子死掉哦，砰的一下子。”
　　“喂……”
　　电话被那头挂断。
　　手机屏幕闪着幽绿的光，云雀望着它出了一会神，然后无比镇定的打着呵欠把手机放回原位。
　　——完全没有任何要去找骸的打算。
　　挂掉电话的二十分钟内，云雀慢腾腾的给云豆喂了食，听它唱了一段跑调跑到西伯利亚的并盛校歌，批改了三份关于学校校庆的文件，听完了草壁的财务报告。
　　然后，云雀终于披上校服外套，有了一点出门的打算。

　　而同时，骸孤零零的坐在铁轨上，扁着嘴可怜巴巴的数着玫瑰花瓣。
　　“会来，不会来，会来……”
　　数着数着，骸更郁闷的把无辜的花都扔了出去。
　　“为什么每次都是不会来啊！”
　　抱怨着，声音里含着无尽的寂寥与落寞。

　　“找到了。”
　　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是低沉的大提琴声，优雅又带着慵懒。
　　“你，如果再在这里碍事的话，我不介意把你扔到后面的悬崖里。”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是在那些无法入眠的梦里，都会反复回响的声音。
　　四周一片阴沉老旧的暗色，唯有灼灼花瓣艳丽无双。
　　忽然有风掠过，卷起地上堆积的花瓣。
　　而顺着骸的脚下，延伸出去的是一段老旧废弃的铁轨。
　　铁轨在几米后出现断点，与另一端铁轨的中间，隔着迷雾笼罩的悬崖。

　　云雀恭弥在骸尴尬的眼神中，笑着望向悬崖的那头。
　　“等会会有幽灵开车撞你？”
　　“恭弥……我错了。”

　　——为什么我无论数多少次花瓣，数到最后都是“不会来”？
　　——玫瑰花瓣都是单数的，而你每次都从“会来”数起。
　　——唉！不愧是恭弥……
　　——……你再乱动我就把你从背上扔下去。
　　——说实话，虽然我脚崴到了但恭弥你居然肯背我真的让我太意外了……啊啊啊！不要真的扔下我啊……恭弥你耳朵都红了呢……嘤嘤不要揍我……

　　很久很久以后，连骸家门前的九重樱都经历几度盛衰，并盛的风纪委员换了一届又一届，旧时废弃的铁轨已经改修成了一座大桥，曾经一起肆意欢笑过的友人一个一个的安眠在青冢之下……
　　他和云雀却依旧安稳而悠然的坐在樱花树下浅斟低语。
　　“我一直没有问过你……当初我骗你跑到悬崖边的铁轨上去时，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哼。”似乎听见了很可笑的问题，他勾起嘴角笑得嘲讽，“你从来都是贪生怕死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去铁轨上呆着？”
　　春风浮动中，看着云雀被风吹起的、已渐渐花白的碎发，骸不禁真切的发觉，他真的和眼前的这个人磕磕绊绊、打打闹闹的相伴了一生啊……
　　“是啊是啊，我贪生怕死，你目中无人，我们一般恶劣，正好配成一对。”

　　——三千世界里，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对方的劣根性。
　　——所以，不管事实如何变化，多少艰难阻碍，我们必定会在一起。
　　——樱花虽美却只开七日，而我们盛开七日以后，便要拥抱着我们的罪恶，一起落入尘埃，碾做泥土。
　　——至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