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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原地踏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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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写】
是的,我就是舒写,杜北鸿眼中那个作恶多端、恶名昭著的舒写。
我十九岁认识杜北鸿,二十一岁开始正式交往,直到今天,我二十八岁的生日。本应该是无名指上套上戒指的年纪,我的双手依然空空如也。我用这双空空如也的手准备了一桌好菜,一瓶红酒,两只红烛,等着杜北鸿回来,开始只属于我们的生日party。
我还记得二十一岁生日的那天,杜北鸿为我准备了放满了他的那辆现代跑车后座的玫瑰花,和海滩上点燃的围城心形的玫瑰色小蜡烛,在夜色下海风中,浪漫的像是在做梦。
那时,我贪婪的呼吸着,那到来的幸福的气息。
我一直相信杜北鸿有一天会捧着戒指向我求婚,所以,我没有着急,即使二十八岁了。
可是杜北鸿回来的很晚,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个年轻女孩,并且跟我说,那是他的新女友。
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等到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泪流满面的开着自己的车,在没有路灯的郊外公路上速度飙到一百五。一个急刹车,我停了下来,随着惯性我向前面车玻璃冲了过去,安全带把我狠狠的拉了回来。
原来,我还记得拉上了安全带。我死不了。
第二天,我头痛欲裂的去事务所上班。
十点钟的时候,前台小姐打电话给我,说有快递。我看到了署着“杜北鸿”三个字的快递单,尽管不是杜北鸿本人的笔迹。我迅速写了一个地址,那是一个姐妹淘的住处,微笑着对快递员说,请在晚上七点钟以后送到这个地址,谢谢。
我很庆幸自己还能微笑,这说明我还能保持优雅。
然而当我面对拆开以后的快递箱的时候,我再也笑不出来。几个大型快递箱里除了我的各种用品之外,竟然还有我们,不,我和杜北鸿曾经用过的所有床单被罩。
我咆哮出来,杜北鸿,你去死。
我开始有失恋带来的种种症状,最要命的是一想起杜北鸿就会由子宫痉挛而产生无可抵制的痛楚,持续服用止痛药剂又似乎让我有些神经衰弱。
手中一本时尚杂志,介绍着健康食品,例如紫色椰菜,还例如,鱼腥草。
哪里都不能消失的,和杜北鸿在一起的记忆。
我长了二十年都没有吃过鱼腥草这种东西,跟杜北鸿在一起以后,因为他喜欢吃,所以他常常逗着我哄着我跟他一起吃。后来我也跟他一样迷恋这种带着强烈腥味的植物,不知道是迷恋爱情的滋味还是真的迷恋上了这种植物。
我又开始了那种憎恨又熟悉的子宫痉挛。
我去医院看过,那个有名的妇科主任用着一种很赞赏的眼光看着我,说:“你的子宫以及其他生殖器官都非常健康,连普通炎症都没有。引起痉挛的原因有时会是工作压力太大,试着放松一下自己。”
临了,这个专家说:“你的他是个好男人。”
哦,这个医生看病是专家,看人可真是走眼了。
我笑笑没有说什么。既然没有炎症,大概就是心理问题引起的。而这个心理问题的肇事者就是那个“好男人”。
于是,我决定要报复。凭什么我日复一日的被心理和生理的双重痛苦折磨着,杜北鸿却和那个比我年轻四岁的女人一起获取快乐。
我在杜北鸿的车身上用口红写上我认为世界上最歇斯底里最恶毒的骂语,还砸杜北鸿的汽车玻璃,在呜呜的汽车报警声中迅速逃离曾经那么熟悉的“犯罪”现场。想象着杜北鸿开车去修理的路上被众多陌生人行注目礼,那种不可言喻的气恼,我胸中充满了快意。毕竟,我还是那么的了解他。
我甚至在杜北鸿公司内部的BBS上面发帖子,说我是因为杜北鸿器官短小,再也无法忍受不能得到□□而离开他的。
我快意的想要转圈圈,每天等着杜北鸿打电话来骂我。
二十八年的涵养不复存在。
可是,杜北鸿一直沉默。一直,沉默。这说明他已经极度厌恶我到了根本不想搭理的程度。我开始发现,我等着的是杜北鸿来联系我,哪怕只有一句话。因为这个警示一般的顿悟,我又开始子宫痉挛。
那天,我开车遇上了杜北鸿开车载着他那已经八成新的女友。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故意撞上去的,我真的不记得了。我是这样对警察说的。我说的是实话。
警察拿奇怪的眼光看着我和杜北鸿。杜北鸿没有看过我一眼,没有说一句话。他的八成新女友尖利的声音在说:“舒写,你不要太过分,不要这么不要脸,我们会上法院告你,告到你丧失执业资格……”
“够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
是小南,杜南鸥,杜北鸿的妹妹,笑嘻嘻叫了我七年“嫂嫂”的人,我的大学同寝好友,让我认识了杜北鸿的牵线红娘。
小南走过我身边,没有跟我说话,看着杜北鸿销案,然后拉着她的哥哥离开了警察局。
我的眼睛湿润了,我知道,从此以后,我失去了一个好友。我失去的太多了,就因为杜北鸿离开了我。
我终于决定不再作践自己,让杜北鸿变成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再烧成灰。于是我接受了同事给我介绍对象,是的,我称之为对象,不承认是男朋友。因为那只是以结婚为目的的,在我眼里,这种婚姻差不多只是一种高级动物的高级□□。
第一个对象温文尔雅,举止有度,他对我的长相、工作、收入和其他都满意。只可惜,他跟杜北鸿在同一个公司。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很客气的问:“舒小姐,请问你认识一个叫杜北鸿的人么?”
我一直在等他问这句话,他比我想象的还反应慢一点。于是,我莞尔,慢慢的说:“那是我前男友。”
男人像是遇上了狼,很快找了个理由,撤退了。
第二个对象是个离过婚的,显然对我很感兴趣,目光盯在我身上像扫描仪似的没有停过。可惜我对他不但没有兴趣还很厌恶。
我不再接受第三次相亲。世界上的相亲对于我无非就只剩下两种,我看不上人家或者人家看不上我。
就在这个时候,我得知杜北鸿跟他那七成新的女友出了车祸,双双送进了医院。
谁能想象到我有多么的愉快,这两个该被诅咒的家伙终于连神也不能放过他们。
我大笑,一直笑到子宫又开始痉挛。
第一天,我欢欣雀跃的哼着歌给自己做了一餐饕餮,饱的自己在床上打滚。
第二天,我对着MSN发呆,任朋友不断发来信息,视而不见。
第三天,我的失落感增强,我疯狂血拼。NO.5香水,施世洛华奇首饰,顶级名品衣服,平时想买但买了又会心疼的东西,买来慰劳自己。
第四天,我请自己看电影,一部接着一部,一直看到影院午夜场。
第五天,我请朋友吃饭。炒螺片,澳洲龙虾刺身,清蒸石斑,我悉数买单。我用大把大把往外抛银子来麻痹自己越加体会深刻的失落和想得到杜北鸿近况的愿望。
第六天,我拨了一个号码,听到的是“不在服务区”。我对自己说,看,人家不要你关心他,你算什么。
第七天,我知道我继续这么下去会疯的,我打电话给小南:“小南,我……北北……你哥哥他怎么样了?”
小南又哭又笑的骂了我一通,然后我找到她载她一起去医院。
透过加护病房的玻璃,我看见了被纱布裹着,手臂打着石膏,戴着氧气罩,还在昏迷中的杜北鸿,没有生气就像一具尸体。
我泪如雨下。
“小南,他女友呢?”
“出院了,走了。”
“什么?”
“那个女的伤势不重,住了几天就出院了。”
“怎么会……”以我的常识来说,车祸发生,应该是副驾座的人伤势比开车的人重,但也有可能是杜北鸿为了保护他七成新的女友而让自己受伤的也说不定,要我操什么心。
我掉头准备离开,被小南轻轻的拉住。
“舒舒,那天是那个女的开车,她还想跟我们要医疗赔偿。我哥……”小南眼圈泛红,低下了头。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拍拍小南的肩,故作轻松的说:“你跟我都是律师,怕什么。”
小南抬起头,看着我,眼里满是期待和泪水:“不是,舒舒,我的意思是我哥……”
我说:“嗯,我陪着他。”
“他,他可能再也醒不过来……舒舒……”小南握紧了我的手。
我没有快感,没有惊讶,甚至没有痛,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又说了一遍“我陪着他”。
小南伏在我肩头哭:“舒舒,我是不是很自私,只想到自己的哥哥……”
我说:“不关你的事。”
我发现,我以为我离开杜北鸿以后走了很远,其实不过是在原地踏步。即使杜北鸿变成了植物人,我也陪着他。
【杜北鸿】
一大早,我开车到市郊的植物园买了一捧带着露珠的“蓝色妖姬”,将一枚钻戒藏在中间一朵最大最完美的花朵里。
今天,我要向舒舒求婚,要她成为我的新娘。
快要下班的时候,我接到李巧的电话,犹如晴天霹雳。李巧说她怀孕了,小孩是我的。
我飞车赶到李巧约定的地点,看到了一张早孕检验报告单,名字是李巧,日期是当天。李巧直视着我,一脸笃定,说:“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但是我不会打掉孩子的,你看着办。”
我自认不是个软弱的男人,可在这样铁的事实面前,我……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忘记要向舒舒求婚的事情,背上的汗像虫子那样慢慢的爬下去。考虑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这样的事情,有时候还是很荒谬的,该我负责的事情,我推脱不了。
李巧是一个客户的妹妹。认识她是一个半月前,发生那件事情也是在那个晚上。那天跟那个客户出去喝酒顺便谈生意,就介绍了李巧给我认识。可能是因为那段时间身体不好的原因,那个晚上显得特别的不胜酒力,没喝几杯就已经不省人事了。
醒来时发现自己赤条条躺在床上,怀里搂着一个光溜溜的女人,屋里黑漆漆的。我理所当然的认为是舒舒。
我说,舒舒,对不起,我今天喝醉了才回来。
女人的手在我身上抚摸开了,一直摸到下身,很有技巧的揉搓。
我突然意识到不是舒舒。这个想法吓了我一跳,我赶忙从床上跳了起来。
“你怕什么,我们刚才已经做过了,杜北鸿你很厉害哦。”女人咯咯的笑着拧开了床头灯,是李巧。
我默认了李巧怀孕的事情,带着她回了家。
这天是舒舒的生日。
一进门就看见舒舒做了一桌菜等着我。我也许可以选择另外一天跟舒舒坦白这件事情,那样也许对她的伤害会小一点,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倒不如让她狠狠的恨我。不是说,恨一个人反倒更加容易忘记他吗?
舒舒,是我对不起你,忘记我吧。
看着舒舒夺门而出,我被李巧一把抱住,她的唇贴上来,开始解我裤子上的纽扣。我推开她,我说,怀孕前三个月不能□□,你有点常识好不好?
以这个理由,我拒绝和她同床共枕,睡进了书房。
第二天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舒舒的东西全都没有了,床单被套甚至窗帘都换了新的。李巧穿着一件我的T恤侧躺在沙发上,没有穿内裤。
我佯装没有看见,问,家里的东西呢?
李巧说:“用了你的名字快递给舒小姐了。包括你们以前的床单啊被罩啊。”
我可以想象舒舒看到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她一定恨死我了。
这样结束的真彻底。
没过多久,我的车上被人用口红写了很多恶毒的话,还被砸了玻璃。我知道那一定是舒舒。她尽管二十八岁了,可是有时还像小孩一样的脾气。我一直呵护着她,也曾经打算就这样呵护她一辈子。
我一直担心她是否能照顾好自己,我开始央求小南给舒舒打电话,小南说:“要打你自己打,我没脸见她。”
可是,妹妹啊,我才是没脸打电话给她。
公司的网页我也看到了,同事下属异样的眼光我也感觉到了。不过这都没有什么了,如果这样就能让我对舒舒的罪恶减少一点,那是神在厚待我。
我终于见到了舒舒,跟她并排站着。在警察局里。她开车撞上了我的车。
她说她不记得了。我知道她是过得多么不好,她到底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根本不敢看她一眼。
李巧在说些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后来小南来了,叫我销案,拖着我离开。直到离开,我也没有勇气看舒舒一眼。天知道我是多么想好好看看她,她有没有瘦,有没有憔悴……
我无意在李巧丢出去的垃圾里看见了像是带血的卫生纸,她又从来不要我陪她去医院检查,我又查了些资料,心里的疑虑慢慢扩大。
我终于查到李巧的病院记录,她已经瞒着我做了流产,如果没有流产的话,她怀孕也不是三个月,而是快五个月了。
竟然是骗局。我摇摇欲坠。
在我厉声询问下,李巧终于承认她认识我之前就怀孕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又知道我跟她哥哥有生意往来,所以找我下手,其实那晚李巧和我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李巧说:“因为我哥说你是个责任心很重的男人。”
李巧抢了车钥匙,坐进驾驶座。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紧跟着也坐上了车。
她一边开车一边说:“你不要逼我,如果你说分手,我现在就开到反道上等车撞。反正一尸两命,还搭上你的命,我很划算。”说着在路口处转着方向盘要拐弯。
我无意要做什么贤者圣人,但是我不能让人就这样死在我眼前。于是我用力去抱住李巧。
一辆大卡从另一条路上拐弯出来。
人人都说,开车的人会下意识保护自己。
我听到刺耳的刹车声,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我只知道大卡冲着我这边横冲过来,形成一个丁字。
意识模糊。
只是,舒舒,如果真的能有来生,我愿意加倍疼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