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不到的恋人》以美为光

2、（中）

　　承志赶忙道歉，脸涨得通红。“对不起，对不起，我………。”林小越的脸也红了，轻轻问了句：“你是来找心姐的吗？”承志点了点头，回答说：“是啊，她不在吗？”小越说：“她早上来了，后来接了一个电话就匆匆走了，像是有什么急事。”“那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啊？”小越摇了摇头：“她没说。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吧。你找她有事吗？”承志低着头，略带失望的语调“嗯”了一声。小越又说：“那你中午再来看看吧，可能那时她就回来了吧。”承志说：“好，那我先走了，有空我会常来看看的。”小越看到他的背影有点落寞。小越看到他那样，似乎也有点落寞了。
　　自圣诞节后，承志果然“常来看看”了，只是最近这段时间谭心怡老是不在。承志常常载着希望来，却带着失望回。小越说她已经好多天没来花房了。奇怪的是，自圣诞节的第二天过后，承志就再也没有收到花了。于是承志更加确定那个送花者必是谭心怡无疑。承志有时也和小越聊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渐渐地，承志发现，小越是个单纯而可爱的女孩。
　　一日，小越问承志：“你喜欢诗吗？”承志摇摇头，说：“我对诗没有什么兴趣。不管多好的诗一到我这全都七零八落的，毫无意境美感可言了。你呢，你喜欢吗？”小越说：“喜欢。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喜欢找一个空旷无人的地方，大声读我喜欢的诗歌。读着读着，心情也就好起来了。”承志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借读诗来排遣情绪，笑笑说：“你可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孩。”小越也笑了，说：“也许吧。”承志又问：“那你喜欢谁的诗呢？”小越想了想，认真地说：“以前喜欢很多人的诗，读李白、骆宾王，读李清照、柳永。但只是没来由得读。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最近突然喜欢起杜甫来了，尤其是他的《赠卫八处士》。你读过这首诗吗？”承志老实的回答说：“没有，讲的是什么？”小越一字一顿把它背了出来：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今昔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
　　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
　　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
　　惜别君未婚，男女忽成行。
　　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
　　问答乃未已，驱儿罗酒浆。
　　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梁。
　　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
　　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承志觉得背到后来，小越的语调都有点哽咽了。承志心里默默的想，小越怕是也有她自己的一些苦涩的秘密吧。承志试图打破这有点沉闷的气氛，问小越：“这个讲的是什么？友谊还是爱情？”小越说：“都可以吧。原诗讲的是友谊。是说参星和商星一东一西，此出彼没，不能同时相见，以此借用好朋友不能会面。”小越停了停，接着说：“其实用来阐释爱情也未尝不可以啊。比如两个相爱的人因为某种或多种因素不能厮守在一起。”承志觉得小越都有点忧郁了，突然有点心疼的感觉。承志拍了一下小越的肩膀，说：“嗨，小姑娘，想什么呢？”小越摸了摸头说：“哎，真是的，看我都扯到哪里去了。对了，你要不要去心姐家看看阿？她最近比较忙，不回花房，也不联系我，但是总是会回家的啊！”承志听到这句话，就像在迷雾中突然有人伸出了一只手，要搀扶他走出迷雾一样。承志觉得这个主意很好，但又总觉得不大方便，而且有点冒昧。承志问小越：“这样子，真的可以吗？”小越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于是，这天晚上，小越和承志到谭心怡家所在的小区一起等待她的回来。他们坐在小区门口的长椅上，风冷冷的吹着，他们静静的等着。两人很久都没有话，似乎在想着各自的心事。小越突然问承志：“你是怎么喜欢上心姐的？”承志的脸又开始红了，忙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小越说：“你每天都来花房找心姐，如果看不见她就很失望的样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承志不争辩了，慢慢地说：“自从我调到这个公司后，我经常看到心怡。你相信吗？我们常常坐同一辆公车，在同一个站台下，我看她的感觉总和别人不一样。原来我一直以为她没有注意到我，后来才知道自己错了。每天早上我都收到一束鲜花，但是我一直到不知道是谁送过来的。要不是一次无意间看到心怡在织围巾，而那条围巾正是送给我的，我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就是天天给我送花的那个人。”小越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像是在专心听承志的故事。承志顿了顿，接着说：“我圣诞节约她见面，可是她没有来。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根本就没有收到我的信。可能是因你们花房的信箱不上锁，不小心被弄丢了或是给其他人拿走了。其实，我还要感谢她的失约，不然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原来她在我的心里已经占据了这么重要的位置。接下来的事你都看见了，我基本上每天都来你们花房找她，可奇怪的是，她最近老是不在，所以总也见不到他。”
　　过了半晌，小越忽然问承志：“那你是先喜欢上心姐的呢，还是因为她送花给你才喜欢她？”承志说：“我也说不清楚，可能两者都有吧。怎么突然这么问？”小越说：“哦，没什么，就随便问问。心姐是个很好的女人，你可要努力啊！”承志笑了，说：“好的。你也是很好的女孩啊！”小越的脸一下红了起来。
　　他们终于还是没有等到谭心怡回来，在返回的路上，承志有点悻悻的，还夹杂着看得很清楚的落寞。小越说：“别灰心啊，我们明天继续来等，肯定会等到心姐回来的啊。”承志点了点头，郑重的说：“小越，谢谢你。”小越吃了一惊，问承志：“谢我？为什么啊？”承志说：“谢谢你对我的支持啊！还陪我等了这么久，吹了这么长时间的冷风。”小越笑了，说：“这个要谢什么啊。如果哪天你对心姐不好，我可是第一个要扁你的人哦!”承志也笑了，说：“你放心，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小越笑了笑，她的脸色突然有点难看起来，承志忙问：“怎么了，你有什么不舒服吗？”小越说：“没什么，肚子突然有点疼，可能吹冷风的缘故。那我先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吧，天已经很晚了。”承志说：“要我送你回家吗？”小越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家就在附近，不远的。再说明天你还要上班呢。如果有心姐的消息我会及时通知你的。那我们就明天见了。”承志说：“好，那我们就明天见了。你路上小心点吧。”小越说：“我会的，你也是。”
　　第二天一大早，承志就收到了小越的信息，说谭心怡今天早上打电话给她了，电话里说她今天要回来，有点事，但是没有说具体的时间。小越提醒承志，如果有空就去心怡花房看看。承志看到这个消息，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穿衣服的时候，承志觉得自己拉衣服拉链的声音像一列小火车开过一样的震动，震得他的心都麻了。想到马上就要加到谭心怡，承志的每一寸肌肤都在笑。
　　承志急匆匆的奔向公司，到办公大楼的时候，承志看到楼底下一群黑压压的人。还有很多警察，拿着扩音喇叭对着顶楼不知道在喊些什么。承志从人群中挤进大楼，觉得有点奇怪，但是也并没有太在意。现在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谭心怡”这三个字更有吸引力了。他所关心的就是什么时候能过看见她，她最近去哪里了，过得好不好。
　　刚进大楼，扫地的老大伯就对承志说：“哎哟，不得了了。顶楼上有个男的要跳楼啊！年纪轻轻的，就想不开，竟然要自杀，真是不得了啊。真是吓人哟！”这个足以让任何人都震惊的消息着实也让承志的思想终于从“谭心怡”转到了眼前的跳楼事件上。承志问老伯：“那个男的为什么要自杀啊，什么时候发现的？”老伯把扫帚放在一边，又叹了一口气说：“唉，作孽啊。年纪轻轻的一个小伙，好端端的就要自杀了。哎！”承志见从老伯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就自己跑到顶楼上去了。
　　顶楼上也围满了人，大家都在争论着什么。承志拨开人群，看见许绍也在。承志走过去问许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许绍叹了口气，说：“炒股输了很多的钱，把家都败光了，又一直被人追债，就想到跳楼解脱了。”承志对那个跳楼者看了一眼，不由得异常惊讶起来。他竟然是那日在心怡花房热心向他介绍各种花的名称和意义的那个男人。他的神志已经不是很清了，眼神迷离而散乱，嘴里喃喃地说：“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承志觉得心猛的一缩，不由替他担忧起来，他当日那种迷人的光彩已经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每个人都看得很清楚的绝望与落寞。楼下的警察和心理专家还在那里大声说着什么，但是这个男人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去。除了一个劲地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口齿不清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承志不知道他到底在向谁道歉，又是不是在道歉。承志隐隐约约的听到那个人在说“心怡”，承志觉得全身的每根寒毛都紧张起来，突然有一种很难过的感觉。似乎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一下就大幅度的笼罩了他的心。
　　“宇霆，不要！不要啊！”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进了承志的耳朵。承志回过头，看见谭心怡像疯了一样向顶楼边缘的男人冲过去。谭心怡一下冲到那个叫“宇霆”的男人身边，伸手抱住了他，说：“宇霆，千万不要啊。钱没有了可以再赚，啊，以后都会好起来的。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宇霆并没有设么反应。谭心怡边哭边说：“宇霆，快下来，我们再想办法，一定能解决眼前的难关的。你快下来，啊！”宇霆缓缓转过头，看了谭心怡一会，捧起她的脸说：“心怡，你来了啊。你怎么了，不是让你在家休息的嘛。心怡，你不懂，已经没有可能了。你知不知道我到底亏了多少啊？我已经再也没有机会翻身了。”宇霆顿了顿，接着说：“心怡，对不起，我要先走了，你保重。我会在地底下祝福你的。”谭心怡哭得撕心裂肺：“不要，宇霆，你先下来，啊，你下来再说。你死了，我怎么办啊？你快下来啊………”
　　承志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觉得自己全身的细胞都停止运转，已经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了。像是有人从他身体中把灵魂剥离开来，全身轻飘飘的，动也不能动，就傻傻的张着嘴巴看谭心怡和宇霆演绎着一场惊心动魄，不心痛，也不焦急。
　　许绍和承志说：“哎，原来那么好的一对玉人。要是宇霆真的跳楼了，真不敢想象以后心怡会怎么样。如果他当初能听心怡的话就好了啊。”承志像从梦中醒了过来，拉住许绍的衣服，不住的晃着许绍问：“他们很早以前就在一起吗？你确定吗？”许绍说：“是啊，他们很早以前就在一起了，很多年了吧。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后来宇霆要去炒股，心怡不大同意。宇霆前几次赚了很多，心怡花房就是宇霆用炒股赚来的钱买给心怡作为生日礼物的。但是心怡始终还是不放心，一直劝他不要再去炒股了。宇霆表面上答应了心怡，但是暗地里一直都在炒股。前段时间听说亏了大笔的钱，被人追债追得过不下了，才想到一死了之。”许绍叹了口气，接着说：“真没想到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让人看着都伤心啊。”
　　承志往后退了退，所有的意识又到回到了脑中。公车，她的流泪，她的微笑，鲜花，围巾，所有这一切都在承志的脑袋不断的盘旋，飞舞，黑压压的，乱七八糟得压得他的头都疼。他一直以为他和谭心怡的距离越来越近，可是眼前的事实让他忽然明白，自己从来不曾和她走近过。
　　承志无力的撇头看心怡，她还在那里不断的哭泣。她哭泣的脸看起来还是那么美，就像承志第一次看见她时一样。承志想起她穿白色高领毛衣黑色外套的样子，承志想起她穿米色风衣的样子，承志想起她转过身笑颜如花的对他说：“嗨，承志，现在怎么有空过来的阿？”，承志想起她问他：“这花，是准备送给女孩子的吗？”承志的心揪得紧紧得，像被一辆卡车碾过，碾得七零八落。
　　承志不知道是什么把目光又重新定到了谭心怡身上。他看见宇霆一个劲的摇头，说：“心怡，我对不起你。我要走了，我以后也不会有烦恼了。你会幸福的……我爱你。”谭心怡哭的声音都哑了，抽噎道：“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宇霆，你不要这个样子，你不要吓我，你快下来……”宇霆在谭心怡脸上烙下深深的一吻，又低声说了句：“心怡，我爱你。”转过身，他用力推开谭心怡，像一片叶子一样飘飘悠悠的飞向了楼下，夹杂着周围的一片惊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