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的黑耀石》月上轩

76、第一章(下)

　　转眼又到了新年，这是宰特王平定三角洲之后的第一个新年，也是几十年来，第一个在和平与丰收的情况下迎来的新年。
　　下埃及的平原再没有兽人的骚扰和劫掠，丰收的粮食和谷物满得溢出了粮仓，蓖麻油和各种香料盛满了大大小小的陶瓮，连奴隶们都破天荒地用上了亚麻布，埃及的财富快要堆成金山了！
　　这天，一大清早，众多的王妃和公主们就聚集在后宫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叽叽喳喳，又笑又叫地挑选着成堆的新式衣服，染色的细麻纱布，盛在精巧瓶子里的香膏和香料，和大盘大盘贵重的珠宝首饰。
　　见爱琳款款走进来，她们全都笑着迎过来：“女主人，您怎么才来，派人请了您好几次啦！”
　　“您快来看看陛下送来的新年礼物,可多啦。”
　　“女主人有阿蒙神大人送的礼物要看，所以才来晚的吧？”
　　“这件首饰是珍贵的兰孔雀石，您戴最合适！”
　　“你们看，这件水绿色的长袍多配女主人啊！”
　　她们七嘴八舌地簇拥着爱琳，爱琳只是笑着，跟她们一问一答地说话。她用眼睛扫了一圈：“哎？伊西斯呢？她怎么没有来？”
　　大王妃小声说：“我听说昨天夜里，祭司们又都进宫了，好像今天要在神庙追加一次祭祀礼。”
　　“是啊！今天一大早，大祭司、占卜祭司、灵魂祭司和陵墓祭司都穿着大礼服，他们还要为美尼斯王招魂！”
　　爱琳在心中重重地叹着气：又来了！每一年的祭祀日、节日、新年，都是这样！今年原本都说好了不再搞，结果又是这样！规模浩大而又神秘的招魂仪式！
　　多么悲哀的人类！他们可以在时光的长河中往来穿梭，却永远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他们从来就不知道：哪些东西应该珍惜，哪些东西应该舍弃。只有到了失去的时候，他们才后悔莫及地妄图抓住飘逝的影子！

　　阳光明媚的下午，悠闲的时光。爱琳与王妃公主们正在花园的大草坪上打网球，忽然看见大祭司从花园的小角门走过去，她赶忙丢下拍子追上去。
　　“大祭司！请等一等！”
　　大祭司闻声停下脚步：“啊！下午好，女主人！”
　　“下午好！你们的仪式结束了吗？这一次怎样？”
　　“很糟糕！”大祭司愁眉苦脸地说：“没有一点儿美尼斯王的消息。灵魂祭司和陵墓祭司都找不到他。伊西斯下令：以后不再进行这样的仪式了，因为美尼斯王的灵魂既不想转世，也不想见到我们。”
　　爱琳长出一口气：快点儿结束吧！已经多少年了，再这样下去，人是会发疯的！
　　“你们辛苦啦，伊西斯的情绪还好吗？”
　　“伊西斯很消沉，她是死者灵魂的守护者，她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大祭司和爱琳点点头，便各自走开。
　　爱琳琢磨了一会儿，就从王宫的后门出去，坐上自己的小轿椅，到伊西斯神庙去了。
　　伊西斯神庙与大王宫离得很近，仅仅相隔着一条街，从王宫的后门可以直接进入神庙的侧门。由于招魂仪式的停止，所以神庙里静悄悄的。
　　虽然来来往往的奴仆很多，却听不到一点声音，大家全都是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看见爱琳走进来，他们慌忙迎接，并告诉爱琳：伊西斯正在寝宫中休息。
　　可是，尹熙并没有睡觉。当爱琳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的时候，发现她躺在床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正出神地瞪着天花板发愣。
　　爱琳在床边坐下：“我们的伊西斯神，你在想什么呢？”
　　尹熙转过脸，面孔并不想爱琳想象中那样憔悴和忧伤，相反，她倒是出奇的安详和平静。
　　“我在想，人的灵魂究竟是不是存在？”
　　爱琳想了想：“从科学的角度来讲，灵魂是一种物质，它应该是存在的。”
　　尹熙笑了：“你什么时候也相信起科学来了？！我记得你是个迷信大王！不过，既然它存在，为什么我们既看不到它，也摸不到它，甚至感觉不到它呢？”
　　“根据我多年的迷信经验和浅薄的科学知识来理解：灵魂是某种电波，就跟无线电信号差不多吧！”
　　“它就如同空气一样在我们的周围飘荡，是吗？”
　　“好像吧，其实我也说不明白，你去问问易淼吧，他是学这个的。”
　　尹熙不说话了。爱琳迟疑着，终于还是开口问道：“你…你还在恨他？还是不能原谅他吗？”
　　尹熙摇摇头，眼光有些迷离：“我不知道。我是恨过他：恨他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恨他为什么让他死在我眼前。可是，最近我想通了，即使易淼保护了他，没有让他发生意外，到最后，他还是要死的。
　　“人，都是要死的。我们总盼望着能长生不老，甚至长生不死。没想到真的不老不死了，却原来是这样可怕。你将看着你所有的亲人、朋友、爱人，一个个地在你的眼前消失。无论你多爱他，多恨他，他们最终都会死。而你呢？你只能看着！
　　“其实，我也明白，我追求的那些都是虚无缥缈的幻觉，即使他又一次转世回来，即使我们真的成为了致死不虞的爱人，又能怎样？他还是要死的！！这一切不是你我，不是易淼所能控制的。”
　　“所以，你没有把黑耀石项链做为陪葬品，是吗？”
　　“是啊！”尹熙拉出了胸前佩带的两条一模一样的项链：“他不会再回来了，因为他完成了自己的诺言，没有回来的必要了。其实，他是怨恨我的，他的灵魂根本就不属于我，他现在应该是跟他真正的爱人卡图——不，我们还是叫他哈夫特——在一起吧！”
　　一番话说得爱琳脊背发凉：难道一个人的灵魂竟是如此的不甘吗？亏欠的要偿还；许诺的要兑现。一生一世的情债三生三世都还不完！孟菲斯和哈夫特，还是纳尔美尔和卡图！！怪不得世界上会有那么多的冤孽！！
　　爱琳玩弄着她的那颗黑耀石别针：它果真是一块有灵异的石头吗？手指触摸在上面是那么的冰凉！
　　“易淼还不回来吗？”尹熙忽然问。
　　“是。他说要在行宫里住很长时间，好彻底研究黑耀石矿洞，他想回家了。”
　　尹熙的眼睛又转回到天花板上：“啊！回家！是该回家啦！不能像古埃及人那样：为了灵魂不朽而把无用的尸体保存起来。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从前你们说我是守财奴，把黄金看得比命还重要。现在我失去的比黄金珍贵得多，我从没想到：会把真爱埋葬在埃及，还是古代的埃及！！多大的一个讽刺！”
　　爱琳没法接口，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尹熙。
　　她们沉默了，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半天，尹熙才说：“易淼的情绪好点儿了吗？”
　　“还是那样：一天一天地不说话，动不动就发脾气。上个月我去住了几天，他那里来来往往的人太多，我……。”爱琳不往下说了。
　　“他又犯老毛病了吧？这些埃及女人！个个像妖精！看我怎么整治她们！”
　　“别，别这样。”爱琳赶快说：“易淼是心情太差了，美尼斯王的死给他的打击太大，就算你没有埋怨过他，他的心里也不好受。所以他才会跟她们解解闷儿的。再说，我也希望他快点儿振作起来。别计较了，睁一眼闭一眼算了！”
　　“你……！”尹熙像看怪物似的看着爱琳。
　　爱琳不再说什么，她走到窗前，夕阳的余辉从华丽的窗楞中间洒落下来，好像一只温柔的手在抚摸她的脸颊，她的思绪却穿越了时空飞回了遥远的年代。
　　“这里不属于我们，它是一个混乱的地方：混乱的时间、混乱的年代、混乱的人！怎么能容许我有正常的思维呢！该回去了，早就该回去了！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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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打网球、玩滑板，冲浪，我还在一幅壁画里见到过带着救生圈游泳的人！
在古埃及，让我们惊讶的事情多着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