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的黑耀石》月上轩

18、第九章（上）

　　提尼斯的攻城战仍在持续，多年的攻打使外城墙残破不堪。虽然它们仍然坚固幽暗，但已经像是一个将近暮年的英雄，威严的气势尽管咄咄逼人，可实际上却力不从心，再来一次猛烈的战斗，就会使他丧命！
　　紧闭的城门外，是数不清的敌人。城墙上的哨兵整夜都能听到在四处走动的敌人的说话声。如果说原先攻城的队伍是冰山的一角，那么，现在城外敌人的数量则好比一座巨大的冰山。下埃及耗费了百年的精力和财力，终于把这座宏伟的都城放上了砧板！
　　一旦提尼斯被攻克，他们就会势如破竹，一路向南冲向卡纳尔克！上埃及的覆灭将成定局，指日可待！
　　望着城外田野上，黑压压的一个个大帐篷，以及巨大的战车，硕大的攻城器械和准备发射的飞弹，易淼的心里沉甸甸的。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提尼斯是否能够守住，关系到上埃及的生死存亡，也关系到他、爱琳和尹熙的命运！
　　多年的战争，使他们损失了几千名士兵。阿马尔那的拉姆斯王子也阵亡了！而他，一个被人推崇的保护神，却找不出一个彻底战胜敌人的方法。
　　除了火药，他几乎没有别的制胜武器。
　　糟糕的是：火药生产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城墙残破的速度。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士兵，将军与杀不死的兽人们拼杀，易淼的心情难以平静！
　　姑且不去理会那些怀疑困惑的目光，单是他的良心就在责备自己。埃及的士兵们是因为相信神的力量，才会奋勇拼杀。他们坚信神会护佑他们！
　　可是，他的神力究竟在哪里？
　　几百年来，他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的确拥有过人的能力。一种无法解释的力量把他们送到埃及，赐予他们长生不老的本领，就是向他们昭示神的存在。
　　对于一个相信科学，崇拜爱因斯坦的学者来说，任何违背科学理论的事情都不可信。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他易淼只不过是一个凡人。不会有什么神奇的力量来帮助他们，一直在帮助他们的是——科学！
　　他想到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看手中一块鸡蛋般大小的黑耀石，那是他带在身边一直仔细琢磨的。它到底给了他们什么？！
　　一股从未有过的疲惫涌了上来，他坐在城头的一块石头上，默然地望着天空。
　　一阵淡淡的，只属于一个人的幽香隐约飘了过来。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到了身边。
　　爱琳坐在他旁边，细长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他，脸上挂着一丝浅浅的恬淡的笑容。世事沧桑，变换无穷，她的笑却从不消失。无论易淼有了怎样的困难，她都永远坚定地站在他的一边。给他最彻底、最无私的支持。
　　这就是苏爱琳，一个奇特的女人。她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明了他的一切烦恼。不必开口，一个眼神就是鼓励。易淼马上会莫名其妙地充满信心，千难万险也不会退缩。
　　易淼看着她，忽然有一股想拥她入怀的冲动！
　　明天的太阳照样会升起，只要太阳还照耀着大地，希望就伴随着他们。为了爱琳的微笑能永远在阳光下绽放，易淼全身都热血沸腾！
　　胜利！胜利之后他一定会对爱琳说：他爱她。不，他深深地爱着她！

　　夜深了，全体士兵都上了城。他们知道敌人的进攻又要开始。
　　寂静的空气中弥漫着厮杀前的紧张。突然，鼓声大作。伴随着一阵巨大的震动和低沉回荡的隆隆声，战斗开始了！
　　所有的人都尽力向远处望，新型的武器被运了过来。它像是一头巨大的怪兽，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犹如一座移动的房子。它是一个大型的攻城槌，中间用粗大的铁链拴着一尊黑钢打造的，大炮似的骇人的东西。
　　兽人士兵拉着它摇摇晃晃地前进。城上的炸弹纷纷投下，在成群的敌人中爆炸。城门两边的墙前堆满了武器和尸体。然而，更多的敌军仍然不顾一切地，疯狂地扑向城门。
　　提尼斯的城门是钢铁制成的，配有防卫的坚硬的石头堡垒，看上去十分坚固。但它却是都城的关键部位，也是那难以逾越的高大城墙上最为薄弱的一环。
　　易淼很担心这里的防御，亲自指挥战斗。孟菲斯与国王的侍卫保护着他和爱琳。见‘荷尔斯’在此，每个人都奋力拼杀。
　　一时间，城门的争夺成了战斗的焦点。双方投入了大量的兵力，哈夫特带领新调来的年轻士兵和最勇敢的卫队在死命抵抗。飞弹和短矛密如雨点，几个被围住的塔楼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
　　攻城槌滚滚向前，隆隆声响彻云霄。在高大的豺头士兵的猛烈推动下，它狠狠地向前冲去，撞击着城门。刹那间，山摇地动，一阵沉闷地震撼惊动了全城。如同阴云密布时打响的惊雷。
　　铁门和钢柱经受住了这一打击。然而，打击还在继续。每一下都会带来更加巨大的震动。
　　易淼知道，这样下去城门必被攻破。他已经顾不上害怕，命令哈夫特做好准备，所有的弓箭手的利箭一齐对准了大门。
　　随着最后一次强有力的撞击，提尼斯的城门‘哗’地一下破裂了！仿佛是爆炸的作用，城门霎时给撞得粉碎。一片灼热的火光起处，城门裂成碎片，坍塌倒地！
　　敌人像潮水一样从城门冲了进来。哈夫特大吼一声，率先杀入敌阵。
　　与此同时，‘轰’的一声，一处残损得最厉害的城墙也被打开了一个豁口。两处失守！形势对上埃及可是大大不妙。
　　易淼还在发愣，爱琳已经冲过来，拉着他就向城内跑。孟菲斯一边指挥卫队，一边到处搜寻。忽然，他看见了哈夫特浑身是血，危在旦夕。他眼睛红红的，忘了一切，拔出宝剑，拼命向情人那边跑去。
　　易淼和爱琳边跑边回头，只见大群的兽人从城门，从城墙上涌进了提尼斯。上埃及的士兵四下逃窜，炸药已然无法发挥它的威力。奋力拼杀也抵挡不住凶猛的敌人，很快，就有大队的蝎身人头的兵将追上了易淼的卫队。
　　为首的是一只强壮的‘蝎王’，他的模样让爱琳一下子想起了《木乃伊》里的邪恶的‘蝎子王’。易淼背对着他，没有看见。他那巨大尖锐的尾巴‘唰’地冲易淼刺了过来！
　　爱琳想也没想，迅速用身体挡在了前面！
　　她的惨叫声使易淼的血液在瞬间凝固。他转身一看，爱琳的前胸已被蝎尾刺穿，鲜血喷涌，倒在了地上。
　　易淼扑了过去，爱琳死了！
　　巨大的绝望当头罩下！他的耳中已听不到声音，眼前一片漆黑。他脑子里的思维全部停止，心里像被火烧一般地灼痛。拼着最后一丝力量，易淼向天大吼一声！
　　这一声，似火山爆发震慑住了敌人！他手中高举着一片强大刺目的白闪闪的光芒，把整个提尼斯城都照亮。所有的人都被这光刺得睁不开眼睛。紧接着，似原子弹爆炸一样的，天崩地裂的震撼动摇了大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响成一片！
　　易淼最后的记忆是：白光中，兽人士兵捂着双眼，惨叫着大批倒下，残余的队伍吓破了胆，抱头鼠窜，逃得无影无踪。
　　白光消失，太阳破云而出！阳光的气息是多么地诱人。在它的照耀下，是一遍断墙残垣，尸横遍野的战场。
　　到处是火焰，浓烟，空气中弥漫着焦臭的气味。一具具兽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布满了战场。在城墙上，在城门口，在田野里，无论是哪一种兽人士兵，全都被刺穿了双眼，扭曲着身体，惨死在异地他乡！
　　上埃及的士兵们没有受到强光的伤害，但是，他们被吓坏了，那股骇人的力量让他们感到极大的恐惧！他们一边清理战场上的尸体和器械，修补坍塌的城墙，一边悄悄地谈论着发生的一切。
　　神是应当畏惧的！多年来无法战胜敌人，让许多人产生了疑惑：‘荷尔斯’是神吗？他的威力到底在哪里？
　　终于，神发出了怒吼！上天自有它的安排，岂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看透的！
　　将军们带着无上崇敬的心情护送易淼回城。大祭司和灵魂祭司劝慰他，人们将爱琳轻轻地放在柔软的褥垫上，慢慢往王宫走。她像死去一般一动不动，胸前那只巨大的蝎尾已经被拔掉，鲜血不断地从伤口渗出来。
　　易淼恍恍惚惚地走在街道上，所有的人都在向他鞠躬致意，他就像没看见一样。此时，他仿佛置身于噩梦之中，正走向某个记不起的茫茫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