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开盛夏》鱼一碗

9、莲开盛夏·九

　　情人节，楚晟加班。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坐个到而已，别的部门的人便叫他一起打牌，打了几圈之后，他回了自己办公室。一开WOW，就看到秦连的那个小D在冬泉谷，知道他是想要那只霜刃豹。这小子喜欢收集这么些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东西，黑龙蓝龙红龙绿龙，还包括各式各样的漂亮衣服和过节时五花八门的道具，他的那个精灵猎人甚至跑到部落那边捉了那只幽灵狼，而最想入手的自然是花羽鹦鹉。楚晟看到有人卖，便买了一只送他，可他不要，又转手卖了出去，居然还赚了，其实图的就是刷到时的那个快感，不过楚晟还是不明白他怎么愿意这么重复着刷啊刷。
　　秦连见他上线，便问：“你不陪女朋友？”
　　“加班哪。”
　　结果那小子回了句，“那我来找你。”就下了线。半个小时过后，秦连已经在楚晟的办公室里大大方方地继续刷声望。
　　就这么过了一天，等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弥漫着满满的浪漫氛围。“你等会……”秦连装作不在意地问了一句。
　　“哦，我先回去换套衣服。”楚晟扯扯身上的西装。
　　“正好，我有东西拉你那里了，一起回去吧。”偷来的情人节，也是情人节啊。
　　楚晟的单位离住处不远，当初他爸妈买房子的时候专门挑的这里，虽然房价贵，但是这一带靠近中心区，出入方便，平时上班用走的，二十来分钟就到了。
　　秦连是坐公车来的，现在便一起走路回去，经过政府大楼的时候，楚晟感叹道：“就算天天经过这里，还是觉得这楼很有气派哪。上次我同学来我这玩，见了就说，只想拜倒在这前面。”秦连却是不屑一顾，“中看不中用。”
　　“你这是嫉妒吧，绝对是嫉妒。”楚晟指着他笑，“对了，建筑师姓秦，你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啊。”
　　秦连白了他一眼，“废话，那是我爸。”
　　楚晟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什、什么？”
　　秦连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他，“我说，这栋烂楼的设计师是我爸，图纸还在家摆着呢。”他摇头晃脑，“每栋建筑都有自己的性格和特点，政府大楼都该简洁亲和，隐隐得透着一丝权威感。这种豪华奢侈的风格，做成酒店还差不多，真不晓得你们一干人是怎么想的。”
　　楚晟没再说什么，说了也没有意义，这是建筑师之间的较量，不是吗？
　　经过街心花园的时候，一个小女孩抱着一大束玫瑰，扯着楚晟的衣服说：“哥哥，给姐姐买枝玫瑰吧。”女孩子很小，穿着过时的衣服，手冻得发紫。
　　秦连在一旁跳了起来，揪住女孩嚷嚷，“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女的。”其实不怪她，这个时节出双入对地在街上走的都是情侣，再说秦连模样长得好看，小姑娘为了推销玫瑰，什么话说不来，一定要认成是穿得怪模怪样的姐姐也没有关系吧。
　　女孩子吓了一跳，向来都是她拖着哥哥姐姐叔叔阿姨要他们买花的，现在反过来却是该买花的人扭住她，于是扁扁嘴，哭了起来。她还太小，遇到这种不寻常的情况就应付不来了。
　　街上人多，大家粗眼看去就是两小流氓在光天化日之下敲诈勒索，啧啧，连个卖花的小孩都不放过，世风日下啊。于是男人们便在女朋友前显出英雄气概，扯住楚晟他们开骂，这便活生生地成了一出闹剧，最终以楚晟买光了女孩子的花来收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女孩子甩甩钞票，认真地数过后收进口袋，然后笑得一脸灿烂，挥挥手说，“哥哥们情人节快乐！”其实，大家都被她给耍了吧。
　　楚晟捧着一大束玫瑰，怎么拿怎么觉得怪，就顺手丢给了秦连，“给你吧。”
　　“等会送你女朋友啊。”秦连看看手中的花。
　　“等会再买呗。”楚晟不以为然。
　　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却看到陈黛瑶从街那头过来，秦连不由问道：“她来你这里的？”
　　“没啊，我说去接她的。”楚晟抓抓头发，也是奇怪。
　　这时，陈黛瑶看到了他俩，瞬间阴了脸，冲到楚晟面前劈头骂道：“哼，说什么加班啊，原来跑出去玩了，亏我特地来找你。”说完，头也不回，怒气冲冲地走了。
　　楚晟简直莫名其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秦连把花往他手里一塞，说，“追吧。”楚晟愣是不肯，凭什么啊。于是，两个男人窝在房间里玩游戏，打发掉了一个情人节。
　　本就没有感情，再经了这件事，理所当然地应该分手了吧。可楚晟没想到的是，陈黛瑶先是去他家里哭诉了一番，说楚晟不重视她，总在外面疯玩，然后又跑来跟他道歉，说那天误会了。这女人确实聪明，也无可厚非，楚晟本来就做得不对，现在越发的里外不是人。
　　隔天，秦连到楚晟那里去找他，一进门，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他吓了一跳，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开溜。那是楚琳，就算他没见过，他也知道那就是楚琳，她长得跟楚晟太像了。男人有这样一张脸是绝对的英俊，可如果是女人，并且是留着长发的女人，就会觉得很怪，不过秦连这么认为，想必跟平时看多了楚晟也是有关系的，先入为主嘛。
　　楚琳见他进来，开口说：“小鬼，过来！”
　　秦连环视了一下四周，楚琳又开口，“就说你呢，过来！”秦连只得慢慢踱过去，在侧面的那张单人沙发上坐了，手脚摆得端端正正的。
　　楚琳翘着二郎腿坐着，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秦连不知道她这是怎么回事，也便老实地坐着，一起看电视。房间里只有那“磕巴磕巴”的声音和电视里的说话声，秦连觉得很怪异，扭了一下，想要起身。这时，楚琳磕完了瓜子，拍拍手，说：“把这收了。”秦连几时做过这活，冷笑一声，站起身就走，楚琳又说，“哎哟，还挺有脾气的，回来。”秦连怎么会理她，楚琳只得放软了语调，“好好好，这不用你清理，回来。”
　　秦连这人软硬不吃，全看心情，不过现在说话的是楚晟的妹妹，于是他又坐了回去。楚琳斜着眼打量他，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活生生就是一在审视着新买的小倌儿的老鸨，秦连被她看得全身发毛，心想楚晟怎么会有这么个妹妹。
　　楚琳问：“你就是秦连？”
　　秦连点点头。
　　楚琳朝着墙画努了一下嘴，“这是你画的？”
　　秦连又点点头。
　　楚琳接着说：“喜欢我哥吧。”用的是陈述句。
　　秦连习惯性地点了一下头，又赶紧摇头。
　　楚琳笑了起来，“装什么啊。”
　　于是秦连便无话可说。
　　楚琳又端详了他一番，说道：“啧啧，长得倒是有模有样的，这样吧，姐姐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倒真的开始拉起皮条了，秦连不禁又在心里想了一遍，楚晟怎么有这么一个妹妹。
　　楚琳见他抿着嘴不说话，终是没辙，也狠不下心来说他，毕竟这孩子长得可真是漂亮，能叫人看痴了去。最后，她说：“黛瑶是我师姐，绝对的好姑娘，根本想不到这份上，只说我哥冷落了她，不然见了你这么个小王八蛋，哪能轻饶了你。他们是要结婚的，我哥不适合你。”说完，她便起身走了，到门口的时候，见秦连还在看自己，眼睛水水的，清澈而且漂亮，像是猫咪的乖巧眼神。
　　“那是我哥啊。”但马上她又心软了，“我哥一向喜欢那种高个、漂亮又有才华的，他就是这么肤浅，说不定也会找个这样的男朋友。”说完，拉开门走了。
　　楚晟回到家的时候有点晚了，一进门，看到秦连窝在沙发上，电视还开着，人却睡着了，没盖东西，蜷缩在那里，被灯光给惊了一下，慢慢地睁开眼。
　　“去床上睡吧。”楚晟把喜糖放在桌上。
　　“你去喝喜酒了啊。”秦连揉着眼睛，又打了个哈欠，过了一会鲜活起来了，拆了大红的包装，“不知道有没有那种糖，很好吃的。”他把糖果统统倒出来摊在桌上，捡了一颗剥开来放在嘴里，“对了，楚琳来了。”
　　“她来干什么？大半年没来我这了。”楚晟脱了外套挂起来，走进房间去拿换洗衣服。
　　“没什么。”秦连含着糖果发了一会楞。于是，楚晟走出房间就看到秦连一副傻呆呆的样子，忍不住笑话他，“你别不是看上我妹了吧，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秦连一慌，那糖果就直接吞了进去，咳得面红耳赤的，楚晟紧张地在一旁抚背，“这么不小心。”
　　秦连白了他一眼，又趴在茶几上找他想吃的糖，却发现只有一颗，已经被他吞下肚了，不由抱怨，“都怪你。”
　　“你自己傻还怨我，不过最近也没什么人结婚了，你想吃的话，就只有等我了。”楚晟见他还活蹦乱跳的，于是开起了玩笑，可秦连现正介怀这件事，这么一说，就像是踩到了他的尾巴。
　　他转到楚晟的身后，“当年承蒙公子相助，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他不敢看楚晟的表情，既愿他好好考虑，又只希望他将此当成戏言。
　　楚晟一边收拾桌面，一边说：“秦连若为女子，吾定重金相聘，明媒正娶，届时美人在抱，金屋藏娇。”
　　秦连听了，一把拉过他，直直地看住他的眼睛，“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阿晟，我喜欢你啊。”
　　楚晟愣住了，不知说什么好，原来他们之间的是爱情。他耳边仿佛还响着秦连的话，“我喜欢你”，下一秒，秦连就亲了过来。他刚吃完糖果，唇上又香又甜，舌尖怯生生地伸出来，软软的，挑逗着楚晟的每一丝神经。楚晟狠下心来一把推开了他，看着他睁大了眼睛，然后飞快地跑走了。有那么一刻，楚晟想叫住他，但开了口，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夏日未至，楚晟身后的那墙青莲一直都盛开着，生动活泼，可那个年轻男子却渐行渐远，远到再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