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开盛夏》鱼一碗

6、莲开盛夏·六

　　秦连寝室的人都很奇怪这小子怎么又跑了回来，可见他沉着脸，就没人敢问。
　　第二天，秦连很早就起床了，大家都吓了一跳，谁不知道他是出了名的爱赖床，就算夏天都起不来，何况现在天气渐凉，被窝里是越来越舒服。
　　他顶了个黑眼圈，没精打采的，极是反常。寝室里和秦连交情最好的就是白夜，众人一致推举他去问。白夜也是着实担心他，毕竟秦连一向活蹦乱跳，现在这么怏怏的，总是出了什么事。他问了几次，秦连都随便地糊弄过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其他人都忍不住了过来问问。蔡为民搭着他肩膀说道：“小绿花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说出来哥哥带人去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秦连总算有了点精神，骂道：“滚，这么恶心。”白夜却好像看到了一丝希望，等大家都散了的时候，不惜自毁一世英明，扭着腰，点着兰花指，嗲声嗲气地说道：“青儿，是不是法海那老秃驴欺负了你，待姐姐去给你报仇。”黑黑壮壮的大小伙子在那扭来扭去的不摆明了恶心人嘛，秦连终于败给他了，“等我先去吐吐。”
　　“说吧。”白夜其实是白天出生的，但是他妈说，要是取名白天的话，大家一猜就猜出来了，干脆就叫白夜好了，他妈多别扭啊，亏得他却好好的，没什么怪脾气，特好的一个人。
　　秦连不知该怎么说出口，说自己其实一直喜欢男人？说自己喜欢的男人有了女朋友？这种话怎么能说得出口！他虽是一向我行我素，天不怕地不怕的，却也担心因此吓着了自己的朋友。他家境优越，父母极宠他，给他最好最新鲜的东西，以至总和身边的人不一样。他没想过要怎么清高，但无形之中，却给人这样的感觉。青春期到来之后，他发现自己只对同性才有性冲动，这区别于多数人的性取向，更是让他不愿与别人接近，因此他一直没有什么朋友。直到上大学后，大家住一个寝室，上课吃饭都在一起，慢慢的，也融入了整个大环境。就算他说自己一个人也没有关系，但心里还是希望可以热热闹闹的，如同普通人那样的活着。
　　白夜见他不开口，便火了，“又不是大姑娘，扭扭捏捏什么？你这样还当不当我是朋友啊？”
　　秦连一急，脱口而出，“我失恋了啊。”
　　白夜笑了起来，“怎么可能？我家的小青人见人爱。”
　　秦连叹了一口气，“他有女朋友了。”
　　白夜的笑滞在脸上，他大脑高速运转了好一会，又深吸了一口气，使自己的语气尽量听起来正常一点，“你，你……”他“你”了半天没把话说下去，秦连苦笑了一下，接口道：“我喜欢男的啊。”他只等着白夜开始骂“恶心”、“变态”之类的词语，等了半天，却只等来了白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就是失恋嘛，多大个事儿啊，要振作啊，人生还很漫长！”他的语气像极了窝囊的大叔在自言自语。
　　秦连撇了一下嘴：“说得倒是轻巧。”
　　“难不成你是第一次喜欢人？”白夜挨着他坐下，“我跟你说啊，高中的时候，我喜欢极了班里的文娱委员，长得特好看，那时我是班长，想尽了办法搞班级活动，然后就可以趁着讨论工作来正言顺地接近她。就这样一直到毕业，想要开口表白的时候，她却有男朋友了。当时可伤心了，现在看来不过都是过眼云烟。所以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过就是这么回事儿。”
　　秦连没说话，白夜问道：“谁这么没眼力劲儿啊，明着拒绝了？”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是楚晟。我没问过，不过问了也没用吧，他有女朋友了。”
　　“他？我还以为是哪个同学呢。”白夜摆出一副“你很有眼光”的姿态。“他不跟你蛮好，哦，昨晚怎么了？见到他女朋友了？她说你了？这女人怎么这样啊！”白夜这人特护短，一想到秦连被人欺负了，哪管对还是错啊，先骂了那人再说。
　　“没，谁会想到这个，连楚晟自己都想不到。”
　　“讲了半天，人家不是不知道吗？我告诉你，那场暗恋给我最大的启示就是：一定要早点表白啊早点表白啊！一定要说出来啊，人生就一回，不要蹉跎！”白夜激动起来，仿佛就看到了极大的希望，搞得跟他喜欢人家一样。
　　秦连简直难以理解他的逻辑，“你在说什么啊？说了有什么用啊，自讨没趣，他有女朋友了啊。”
　　“以我丰富的经验看来……”白夜的话没说完，就遭到了秦连的一记白眼，他急忙道，“你让我把话说完啊，我是经验比你丰富嘛！这种事，不到最后，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这是什么烂比喻！”秦连终于忍受不了了，“行了行了别说了，上课去吧。”
　　白夜搔搔头，见秦连还有心骂人，心想着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顿觉得松了一口气，于是高高兴兴地跟他一起去上课。
　　整整一下午的课，秦连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他不禁无比懊悔中午怎么不多吃一点。下课铃声刺耳地响起，他却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三下两下地就窜了出去。从教学楼里涌出一大堆急奔食堂而去的学生，跟赶鸭子似的。
　　秦连一出教学楼，就看到一辆拉风的跑车停在那里，他揉揉眼睛，这不就是自己的车子吗，都还没开熟呢。跑车旁边倚了个英俊的男人，看到秦连出来，对着他笑了笑。秦连正想过去，就被人狠狠地推了一下，白夜的声音响了起来，“人来找了，还不快点过去，别挡在这儿！”他一个踉跄冲到楚晟面前，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楚晟笑着摸摸他的头，“小鬼，走路都不会了？”
　　“人太多了嘛。”秦连小声地咕哝。
　　“这就是扩招的害处啊，一窝蜂地涌出来，跟蝗虫似的。”楚晟说着，把一串钥匙扔到他手里，“把车开回家去。”
　　秦连接了，说道：“咦？”他举起钥匙，上面还多了一把。
　　“哦，我怕你来了进不去。”楚晟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然后对他挥了挥手，“我走了啊。”
　　男人的背影高高大大的，夕阳在他身后拖出了一个斜斜的影子。
　　秦连紧紧地拽了拽手中的钥匙，跑上前去拖住他的手，“喂，一起吃饭吧。”
　　他们似乎比之前还要好，楚晟说不清那个小鬼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朋友，还是弟弟一样的人物，或者说，秦连像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就该这么一直存在着。
　　他对陈黛瑶是越来越没感觉，但她却不时来找他，父母和妹妹也常常开下玩笑、催促着尽快成家立业。他自己没这个心思，便一直拖着。人最终就该结婚生子吧，何况陈黛瑶是个不错的姑娘。但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定不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