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是无非》鱼渔

22、第二十二章 Here with me

　　第二十二章 Here with me

　　他并不清楚18号所谓“失去”的为何，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确实“失去了”，至于失去了什么，他也不知道。难道会是失去17号？嘿，他既从来没有拥有，何来的“失去”？
　　也许人造人与人类的深仇大恨已经过去，但俗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哎，这话自己说来都觉别扭，特兰克斯想不下去。他不再恨人造人；自从回了趟过去，见到那三个举止奇怪的人造人，这股恨已被冲淡，而那份基诺博士的笔记更是磨去了大半憎恶。
　　不恨，以外呢？
　　是空的么？
　　不恨以外是空的——他在心中下了定论。
　　那天在北部的基诺实验室基地见到18号，后来他再也没有去过那儿。他想，即使17号原本在那里，恐怕也不会乐见他的到来吧？18号更是说得明白：她恨透了他！
　　所以，他决定不再去那里。
　　他也没再去过村庄，据米雅说，村庄已复原得差不多了——原来如此，确实不再需要他了。
　　他更加没有去过PUB或城市，不愿意看到令人沮丧的东西，不愿意认识到，悟饭拼了命救护的是那样的人类。
　　他只有时去从前与悟饭洗浴的小湖转一圈，有时去第一次悟饭带他练功的沙滩坐坐，有时去Capital附近的丘陵看看。
　　他觉得，想着悟饭总比想着他好。
　　奇怪的是，每去到一个与悟饭有关的地方，老是无缘由的想起他。
　　比如在湖边，他会想起和他们躲避父亲时，17号狼狈跳进水的恼羞表情而笑；又比如在沙滩边，他会神游般想到那次去PUB醉酒巧遇18号以及他；再比如在那被悟饭劈晕的丘陵顶，会想起从前那嚣张得不可一世的17号……
　　反正，不听使唤的脑袋，总有办法将任何事往17号身上拉。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甚至于父亲来叫他练习，他也能联想到上回因为走神想17号而被贝吉塔打的事。
　　当然，同样的错误的他不会犯第二次。何况是对着这样严厉的父亲，何况是这样严厉的父亲竟主动的来叫他对练。贝吉塔从不说多余的话，特兰克斯却感到父亲在试图拉近他们的距离。默默的消却他对父亲的敬畏，添加着温暖。
　　贝吉塔很少笑的，不论是那个维度，还是眼前的，特兰克斯简直难以想像父亲笑起来的模样。但那一天黄昏，他们在汗水淋漓中结束对练，父亲对他说“有进步！”的同时，唇角微微挑起，目光倏而晶亮，特兰克斯讶然在心中下了定义，那是个笑容吧。
　　他脑中一阵兴奋的晕眩，这个是代表父亲接受他了吗？目光有些糊，心底颤动不已，积压的情感一股脑冲出：小时对父亲的向往崇拜，回到过去对“那位”父亲的敬畏感激，以及现在的亲近儒慕。
　　真想做回小孩，可以放肆的扑到父亲怀中撒娇。“父亲……”很久没有过这么的舒心。
　　“快走了！”贝吉塔回头呼唤，并没有责怪特兰克斯的迟缓。即便看到他满脸的感动，也只是翻翻白眼，酷酷的走开。
　　从那天起，特兰克斯发觉对练不是种功课或负担，而成了一种娱乐甚至享受。他珍惜和父亲的每一刻，每一时刻可以直接称做是快乐，几乎能让人忘记所有痛楚的快乐。
　　几乎。
　　也因为每天对练的疲劳，晚上，他可以睡得比较踏实，不会在半夜里为一点轻微的声音惊醒。虽然，他还是会醒，只是不会像从前般一惊而起了。
　　半夜醒来无法再入睡的时候，他常透着床尾半掩的窗帘望向窗外。其实窗景他是再熟悉不过的，窗外的树上有几个鸟窝，分别住着几只鸟，他都一清二楚。他只是无聊。
　　今夜还是如此，不过是树枝触到玻璃窗的一声轻响，他又醒了——从小在人造人制造的人间地狱里生活的条件反射，改不掉了。
　　他仍旧的躺着，透着半掩的窗帘，看着窗外。鸟儿当然是睡着的，看树枝摇曳不失为一种乐趣。安乐的生活真的会把人养懒的，若是以前，他肯定已经起床出外巡视了。现在既然知道了人造人不再，绷紧的弦也就松了。
　　心中微微生愧，如果悟饭还在世，可能会笑他懒吧？转念间，一撑起了床，去了浴室。开大了冷水龙头，冲醒昏沉沉的头脑；分明是累，就是睡不着。可以简称之为“人造人后遗综合症”。
　　摸向毛巾杆，空的。想来是被收去洗了，家里多了个米雅，卫生方面很受重视，这点深得布尔玛心（他不明白米雅为什么要住在家里，不过这也不太重要）。这浴室是在他房间内的，特兰克斯也不在意，就那么光溜溜的走了出去。
　　房间里没开灯，是他的习惯。他不喜欢把自己暴露在光下，特别是这种静谧的凌晨，夜本是暗的，为什么要人为的加上光呢？
　　翻找着毛巾，发觉抽屉柜子里的衣物都被重新摆放过，还带了一股刻意的少女气息，他心中忽然生起股厌恶，烦躁的翻乱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抽出件T恤，套入头中。
　　脑袋刚从套头衫中挤出，口唇倏然被堵上；冰凉柔软的堵上。一惊之后，那股熟悉的气息莫名的让他定下了心，一时竟忘了推开。
　　他的身上总有着股过分干净的味道，是因为他是人造人吗？“17号……”好不容易溢出一句话，又再次被他掩下。想问他什么时候来的，想问他这三个月去了哪里，17号不给他机会。
　　他冰凉细致陶瓷般光滑的手掌溜入特兰克斯半套在身的T恤下，衣料的摩擦声似乎提醒了他什么，手中使力，衣物支离破碎。
　　特兰克斯轻斥，17号露出嫌恶的表情，道：“肮脏的东西！”是那个臭女生碰过的。这是他出现以来说的第一句话，并非什么好话，特兰克斯却笑了。
　　而且笑得哭了。明知是懦弱的表现，还是没能忍住。下一步，他做出了更加懦夫的行为——抱住了来者。不想再问他何时来，为什么而来。他来了，就够了。
　　他没有问，17号却回答了。“你没醒我就来了，”他的话语吹进特兰克斯耳里，烧得他头脑发晕，这么说17号也看到他在房中“裸跑”？脸上愈发滚烧起来，好在是晚上，看不见他火腾腾的脸。“我想看你，所以我来了。”
　　滚烫的身上还带着水珠，浴室里吹来风，特兰克斯一个激灵，接连打了个几个喷嚏。“床上比较暖，你说呢？”17号也不理会他的答案，推推搡搡的两人倒入了床。
　　果然床上比较暖。他的床分明足够两人并排睡，脱去衣裳的17号却要叠在他身上。特兰克斯苦笑着要把他推开，17号却说要靠着他取暖。他可从来不知道人造人也会怕冷啊。
　　“那你睡底下，我在上面——”犹豫着说。17号很严肃的摇头：“你比较重，应该在下面。”虽然总觉得他的理论有问题，一时却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得任他压在身下。
　　两人好容易盖好被子，睡的舒服，又无语了。特兰克斯忽然有些害怕，仿佛眼前的不是真实，更不会长久，他想问这突如其来的17号“难道你不再怀疑我了”，他还想说“我以为我失去你了”。话未出口，已被他堵回喉中。
　　“不要说。”他的话有着魔力，让特兰克斯忘了言语。17号稍撑起身，凝视着身下之人，细长的手指拨开他额际的淡紫散发，又长长了呢。拾起一绺，捧到鼻间，深深一吸，那股令人怀念的紫丁香味犹在。
　　“特兰克斯……”细语喃喃着，“特兰克斯……”一点一点从身下人的额一路吻下去，“我爱你……”迷醉的目光透着丝执着，“……一直都是。”声音很低，却足够让人听清——这话本来就是要让他听到的。
　　他还要告诉那个脑筋迟钝的傻瓜，他说会一直爱，就会持续下去，魔着他缠着他，直到他也对自己说“我爱你”，直到他对自己现出那最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