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泪琐.短篇集》暮怡晓

3、卷三.羽毛.通古怪潭

　　萧瑟苍茫间,暗淡的晨雾带着浑浊的清澈,点缀一片断续的空洞,缓缓地流动,像一潭拥有生命的死水.秋尽的气息,仿佛刚刚开始一般,渐渐消逝的夕曙在清冷街道所未及之处孤独地流光溢彩,带不走半点眷恋的暖意.
　　回音一样的飘荡,有寂寞的呢喃在击打着恒古脆弱的地面,无法真切,甚至理不清是否存在.心有些微微没来由的颤栗,似乎与一场热烈的死亡如藤蔓般纠缠不清,感觉却像是已经渐渐淡出感觉的回忆,寂静,沉默,甚至苍白.
　　似乎浅风已经悄然离开,留下的不过是影子般冰冷的香气,瞬间,消散,但那浓郁而纯粹的幻觉,还在记忆里一深一浅地烙印着未知的形状.
　　飘落的一抹雪白,此刻映在地面,透明得像快要消失了.
　　停下在这片死寂的喧嚣里雀跃的脚步,一身粗糙布衣的少年缓缓蹲下身,犹疑地伸出手去,轻点片刻,只是感觉到一种看不见触不到的冰凉,在心间缓缓蔓延.终究还是好奇与淡淡的喜欢占据了思绪,小心而迅疾地伸出手,将那片纯净得超然却没有一丝暖意的柔润握在沾了些许潮湿尘埃的掌心.
　　这是谁的羽毛?落在地上都没有影子......
　　空气中的香气,慢慢地显现出来,一幅没有意义的图画,蔓延着渗透侵蚀的虚无.无声无息地,清澈如水般的红,浓烈若残血的红,已然鬼魅般伫立在他面前.
　　\"小朋友,这羽毛是姐姐的,还给姐姐吧?\"清冷的声音,如烈酒一般,甜美却眩晕,还带着深入骨髓的疲倦.初听似乎平凡无奇,但那醉意一般席卷而归的窒息感与哀怨,刹那让少年浑身僵直.
　　半晌,生命回光返照间,有了颤栗和行动的力量.\"你如何证明它是你的?\"少年嘴上说得理直气壮,心里却已经瑟缩成一团.\"你又不是鸟!\"来不及看清那名红衣女子的神情,那娇艳的样貌隐藏在红色的与雪白交织的华美之后,只成为了擦身而过的一缕深邃的风.
　　少年夺路而逃,一路畅通无阻,但却只感觉自己已被铺天盖地地堵死了,灵魂随风一起轰鸣,恐惧得快要碎裂.
　　她没有影子,好可怕!
　　无路可逃.
　　一声震动得疯狂的撞击,仿佛已经将一座完好却脆弱的草木小筑化为废墟一般,大门打到一边,少年几步窜了进来.在灶台蒸腾的层层白气间忙碌的中年女子看了一眼头顶纹丝不动的横梁,只飘落下来几丝轻若无物的枯黄草穗,淡淡扭转了头,再没看看那惊慌失措的孩子.
　　\"小尾啊,你哥哥还没有回来吗?\"她专注于手中的活计,漠然而习惯般地开口问了一句.
　　\"啊?\"少年一怔,却也不知为何,紧绷着的心一下松散下来,从一颗悬挂的顽石化为了一滩扶不起的沙子.
　　毕竟到家了啊.
　　飘落身后的那片羽毛,轻缓而安静地坠落地面.一道深刻而深邃的黑色痕迹,像与白昼相伴随的夜晚一般,出现在地面上,与其合而为一.
　　那片冰雪般的光芒,也渐渐不再辉映,消失在屋外那片青翠之上凝动的晶莹间,反射着天空那一片漆黑无痕的眸子.
　　踏着青翠凝动的晶莹,步履沉重而空灵.身后,一条暗淡而漫长的影子,似乎成为了新的背负,将已经被哀怨吞噬撕扯的身躯,折磨得摇摇欲坠.只是,即使如此,早已浑然不觉.
　　对面的男子微微一惊,流转的眼眸里半是伪装半是真心的愧疚.前方那名红衣的女子,衣纹上的幻鹤依旧轻盈起舞,但少了清澈与温柔,而那血红般隐藏的狰狞,此刻一如她新拥有的影子一般,渐渐地露出了自己的面目.
　　\"羽衣......\"他唤道,极其不安,似乎已经被窒息凌迟.
　　那女子微微低下头,模糊的面容隐藏在柔波一样清软的长发下,喃喃着,似笑非笑.
　　\"你骗了我.你让我来到凡间,却又把我的羽衣毁了......头羽.\"
　　我回不去了.
　　\"你想做一片自由的羽毛,那我就成全你吧......\"
　　男子在原地僵住,只觉得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无数的虫蚁一般遍布了身体,随时张着利口就要向他的皮肉咬下.那一刻他却不加理会,只是妄想般伸出了手,眼里掠过一线虚无的爱恋,奢求道:\"羽衣,你可以......\"
　　可以留在你身边么?
　　轰然一声,红色溃散而去,只留下一具残缺的空壳,颓然被抽空后倒地,成为一堆皱裂而空洞的布片.高空中飞舞着无数夜色的乌鸦,曾经何时,都是被尘埃污染的天女的血肉.
　　鬼魂般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打进他僵硬的血液中.
　　但愿你们过得幸福,我的羽毛们......
　　再无永恒.
　　夜色似乎已经越过了昔日深邃的界限,僵硬着目光远远地凝住,窒息铺天盖地,席卷了天幕下笼罩在夜晚中的所有沉睡的生灵,一个漫长而无尽的噩梦,仿佛正要开始.
　　\"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布衣的少年拉过怔怔出神的男子,带着孩子的脾气嗔怪着.草筑里的温暖夹带着有些怪异的冰冷,一时再也分不清此刻的心绪.一定神,有什么在血液里融化,然后碎裂成颤栗的残砖废瓦.
　　想出声,却发觉自己的声音散发着陌生而扭曲的回音.
　　\"羽衣......你怎么会在这儿......\"
　　少年疑惑地看看屋内,又不解地看看他.中年女子静静地躺在狭小角落的木床上,缓慢而平静地呼吸,一旁桌上的烛光淡淡地燃烧着眼泪一样坠下的蜡滴,在木影上留下点滴干涸的轨迹.
　　\"什么啊?哥!你眼花了吗?屋里没外人呐!\"
　　男子只是怔在那里,脸庞上已经没了半点血色,恐惧如同剧毒的黑气,在他收缩的眸子里弥漫.木床的角落,凌乱的被褥交织着堆积,陈旧和腐烂的气息微弱却挥之不去.一抹诡异而绝美的红,轻轻地飘坐在半空,苍白而细长的双手编织着一针一线,血红色的清瞳安静而专注地注视着手中初具雏形的一件残衣.
　　那血红色的细线,在她手中渐渐晕回雪白的缎色,但另一头,却与那睡得正香甜的母亲皮肉相连,甚至是魂魄相连,听不见撕裂的声音,只有什么在暗淡而无声息的缓缓流逝,再也把握不住.
　　她只是如同一位细心做着女红的平凡女子般,编织着一件精美绝伦的羽衣,悠然地呢喃.
　　你的命啊,还有30针.
　　我给你们90针的时间,你们会幸福吗?羽毛们啊......
　　窗外,清冷的晨天渐渐蒙蒙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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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属于恐怖小说的范畴,不过因为它是哀伤的,所以弄来这里.
自己下去检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