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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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郓溪啊，这个新来的就交给你照顾了。”宋淹拍了拍正在马厩小憩的乔郓溪，又低头补上了一句，“这人可是曹将军领来的，上官没回来，我和子溯又都粗，你比咱们心细，就多照应些！”
乔郓溪闻言睁眼向他一瞥，不带情绪淡淡道：“来从军还要人照顾，倒不如回家找人好好伺候着。”这一句话声音不高不低，恰能让站在外头那人听见。
宋淹不由面色稍显尴尬。其实他一开始听说曹将军领了人来、还嘱咐了句好生照顾时，也是骂骂咧咧，嫌这年头的新兵蛋子也越发娇气了。曹将军也是，向来铁面无私的样子，怎么这会还给人开了后门？直到见着那被领来的新人时，他才恍然大悟了缘由。
乔郓溪起身拍了拍衣上的杂草，又摸了摸他爱马凌飞的头，这才转身看向那个跟在宋淹身后的人……
柳眉杏目、秀鼻小口，头上甚至还簪着一支素钗。尽管眉眼中带着些许英气，可这分明是个女娃！
少女眉头半锁、嘴角微抿，脸上还有些许红晕，似气似羞，开口便是稍嫌软糯却微倔的声音：“……不必多费心照顾，我和别的新兵一样就是！”
乔郓溪也眉头微微一动，略有诧异。因这军中除了曹将军，还是头一回见着女人。
这便是乔郓溪与顾凌欢初识的场面。之后，乔郓溪就与顾凌欢成了师徒，教她射箭、教她舞枪、教她马上功夫……
顾凌欢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那个人，战死在了洛阳，她解开穴道后看见他就倒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双肩、胸前、腹部、双腿被刺出无数个血洞，凝结的暗红色血迹染满这一方土地，右手握着长枪，左手……攥着她的那条束带。
因为还有余下的叛军在四下巡视，她抱着他已经冰冷的身体，连呜咽声都不敢发出，最终也只能只身潜回潼关，连他的尸首都带不走……
蜀中。
洛阳失守，潼关失守。
杨宁、曹雪阳、秦颐岩与徐长海皆战死。
温润如玉的上官纪、闲散沉静的乔郓溪、豪迈粗糙的宋淹，也都战死在了沙场上。
当林子溯他们见到顾凌欢的时候，她已是满身伤痕。
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她跟在乔郓溪身后，在马场练骑射时红着双眼的倔强。可如今，从前活泼灵动的双眼变得幽暗深沉，她已经再也不会嬉笑着开谁玩笑、不会恼红了脸说着倔话、不会大大咧咧地甩人白眼。
顾凌欢手中拽着略微僵硬的暗红色束带，在夜里驱马奔上了山头。
……
“嘿，顾凌欢，你又输了。”林子溯见自己带的徒弟赢了顾凌欢，不由笑得略带几分得意。
顾凌欢拨开遮在眼前的碎发，别过脸“哼”了一声，心有不甘地走回乔郓溪身侧。要不是这头发碍事儿，这回她必定会赢。不过她懒得说，免得林子溯说她找借口。
乔郓溪挑眉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林子溯，也没说她什么，只是第二天送了她一条红色束带。
……
顾凌欢一直将束带绑在额上，早已用旧泛白，只是那一日，谁的血又将它再一次染红。
他曾教她，天策府中的人只能流血不能流泪，可在这寂静无人的山头上，她再也难以压抑地哭出了声。
“乔郓溪！”
“你说好给我换条束带的呢……”
“乔郓溪！”
“乔郓溪你这个大骗子！”
……
太子李亨继位后，安史之乱最终被平定，肃宗命人将天策府众将士厚葬在北邙山脚。
此后，常有一个素衣的女子前来一处衣冠冢静坐，发上绑着一条暗红色的束带。
最后一次有人看到她来的时候，她将发上束带一撕为二，将其中一条绑在坟头上。自此，再也没人见过这个女子。
北邙山头少闲土，尽是洛阳人旧墓。
作者有话说第4章 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