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狗》毒草

3、第 3 章

　　第三章

　　小怜姑娘笑吟吟问我：“段大叔，你意下如何？”
　　我泪涟涟道：“小怜姑娘的话，我无有不从。只我的儿子，他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我家尚是三代单传，求姑娘发发慈悲。”
　　小怜姑娘打量了我一眼道，“没想到你倒还有些做人的良心，既是如此，我允你……”她沉吟半晌，我眼巴巴瞅着她的脸色。她慨然道：“既然段大叔有怜子之心，我也结个善缘，吩咐人牙子帮你儿子觅一户好人家。”
　　我咬咬牙将满腹脏话咽下。言言正色道：“爹爹，不必求她。平白给这歹毒丫头看笑话。”
　　小怜姑娘睨了言言一眼，却不言声自去了。
　　里正分派了人去叫人牙子，不一会却是一位身阔膀圆的小子来了。里正问道：“战伢子，怎生不是你娘来？”那战伢子道：“娘已上城了，吩咐有活计我先接着。怎么您老还不放心我吗？”
　　里正一脸为难：“怎么上城去了！我倒不是不放心，只是这人是一刻也留不得。我见了这胆大包天的东西便生气，你一人能将他打发走吗？”
　　战伢子却爽快：“怎么不能！看他像个弱鸡，我一人也使得，九宫城里门路我也熟。老爷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我李战包把这买卖做好。”
　　他们在树下商议毕，李战付了定金便将我父子放下，众人推推搡搡，将我们塞进笼子里。这笼子却是当地惩罚不规矩的乡民的刑具，用荆棘编制，只容一人站着，因刺没有除尽，坐自然坐不得，然而偏偏又故意制得矮小，让人站也站不直，只能佝偻着身子，十二万受罪。如今我与言言同处一笼，自然痛苦更是加倍，好在言言原本瘦小，加以逢着这等处境，他格外乖巧，只是沉默地偎着我。
　　李战既答应了里正，便一刻也不耽误，约定取了干粮便走。隔天，众人将笼子抬上了驴车，大清早我们便上了路。刚至村口，听得有人在说早书，只听那老头口沫横飞：“这一场，便是最近咱们村里发生的一桩大事，回目是：段淫贼夜逃山神庙，怜姑娘巧施定邦计！”我虽是又冷又饿，却掌不住嗤笑一声。
　　言言在我怀里头也不抬道：“你还笑！可算是出了名了！”
　　我闭口不言，虽然若干年前我已放任了自己胡闹，却独独觉得对不起这个孩子。以前也遇见过艰险，却总能险险脱逃，从没有让这孩子直接面对尊严也一丝不存的境地。
　　李战古古怪怪瞄了我一眼却笑了：“段兄弟，我没有见过落入像你这样境地还笑得出的，你也算得个人物。”
　　我无奈道：“不笑又待如何？我若哭了，难道你便放了我？”
　　李战又笑道：“那也未必。”
　　我也笑，你此刻自然掌着我的生死，只是又何需拿我玩猫捉耗子的把戏。
　　李战沉默了半晌又道：“你若是得罪了别个，我拼得花几两银子，也救你两条性命。只是那怜姑娘年纪虽小，四方乡邻却都服她，里正老爷又爱若珍宝，不是我能得罪得起的。”
　　我暗暗叹自己为美色钱财迷了心窍，竟没有注意画皮下藏着夺命的刀。
　　行行复行行，转眼已是晌午，那李战确是好心，干粮里竟多备了一份。我与言言饿了一日有余，也顾不得什么，抓来便吃。看得李战暗暗摇头叹息。
　　眼看过了黑松林便是官道，我心下暗暗着急。一时间山岚大作，那拉车的驴子四条腿不住地抖。李战安抚了半日不果，那驴子一时性发，竟挣开缰绳跑了，李战大呼小叫着追上去，转眼不见了。我与言言大喜，刚忙着挣开了绳索，就听见言言颤着声唤我：“爹…爹！”我尚自与绳索搏斗中，不耐地抬头，只见一只斑斓大虫泠泠看着我们。我僵直，心想：好漂亮的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