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若睡下，即是永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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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我若睡下，即是永眠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洞穴里，空气中弥漫着腐败的气息。当我们战战兢兢地点燃最后一根蜡烛的时候，所有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我们都知道，当最后一根蜡烛熄灭时，我们所有人都将死在这里。
偌大的洞穴里，围着蜡烛席地而坐的是六名年龄相仿的少年，忽明忽暗的烛火在每一张写满绝望的童颜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同样的衣衫褴褛，同样的满身血污。这六名少年被囚禁在这洞中已经整整七天七夜，随身携带的食物早已被抢食一空，原本十人的队伍也在不见天日的折磨中锐减至六人。这些少年虽然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进洞的，可倘若给他们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恐怕他们宁肯一辈子呆在孤儿院里，过着食不果腹，寄人篱下的日子，也不会踏进这注定葬送这些年轻生命的洞窟一步。
事情的起源要追溯到半个月前。
一位富商来到南方一座不知名的小镇，在镇子上唯一的一所孤儿院里一掷千金要领养十个男孩儿。每个孩子二十万的领养金，在那个封闭落后的小镇里无异于天文数字，院长二话不说，立刻喊来了孤儿院里所有的男孩子，总共五十多人。院长一边媚笑着向孩子们介绍这位即将成为他们爸爸的富商，一边向孩子们讲述成为富商养子的种种好处。都是一些过惯了苦日子的孩子，哪里经得住这般诱惑，立刻潮水般向富商围了过去，一张张稚气未脱的小脸上写满了期待，都希望富商的目光能在自己身上停留。
这时富商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择子标准——第一，年龄在十岁至十五岁之间的；第二，没有任何疾病的，即使是虫牙也不行；第三，打过架的。
如果说前两条还说得过去，那么第三条显然就让院长有些捉摸不透了。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聪明乖巧，听话懂事呢？再看这富商，三十左右的年纪，却身板儿硬朗，目光如炬，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脑满肠肥的生意人。再看他身后跟着的那个保镖模样的部下，一看也不是个向善的主儿，这老板该不会是混□□的，打算给自己找接班人吧。
这个想法着实把院长吓了一跳，可二百万的诱惑实在过于强大，令他忽略了这本该注意的事实，而是将富商的要求一字不差，高声告诉了孩子们。这下子令原本还满怀期待的孩子们有些摸不清头脑，失落的神色溢于言表。
首先退出的就是那些年龄上不符合标准的孩子，尽管如此留下的仍旧有二十人之多。也许是鉴于最后两项无从考察，很多孩子抱了侥幸的心理留了下来。
“我欣赏会用谎言伪装自己的孩子。”富商面向留下来的二十个男孩子，缓缓开口道，声音沉稳有力，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威慑力，“但不要让我识破你的谎言，我可以出钱把你们所有人都领回去，可如果让我看出你们之中有谁对我撒了谎，那我就亲自打断他的手脚把他丢到街上喂狗！”话音未落，留下来的孩子们皆是猛地一颤，富商严厉的神情已经清楚地告诉这些孩子，他说到做到。这时又有几个孩子哆哆嗦速的退出了队伍，还有几个低下头来，不敢再去看富商冰冷可怖的眼神。
“不敢抬头看我的也滚出去！”富商浑雄有力的声音再度响起，那些不敢与富商直视的孩子们也灰溜溜地离开了队伍。院长在一旁捏了把冷汗，暗中一数，发现三分钟不到，五十多人的队伍已经缩减为九人，这下子反而少了一人。一想到那一人就是二十万的进账，早已被金钱冲昏头脑的院长明知对方来者不善，还是面带微笑的走到孩子们中间，低声鼓动着孩子不要过早放弃。
“那孩子是怎么回事？”富商一眼便看到远远站在队伍最外围，经过他一番威逼利诱此刻却已坐到窗边看天的男孩儿。男孩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的模样，一身破旧却洗的干干净净的白衬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几乎盖住了膝盖。纤手纤脚，有着如同女孩子一般白净清秀的容颜，若不仔细分辨，也许真会把他误认为是一个文静瘦弱的女孩子。
“哎呀呀，您瞧我这记性，您等等！”院长一拍脑门儿，赶忙拨开那些已经落选的孩子们，三步并作两部来到男孩儿身边，“雪楼，你这孩子怎么又躲在这儿发呆了，今天算你走运，遇见贵人了，还不快来打个招呼！！”院长说着便拉着男孩儿纤瘦的胳膊向富商走去，途中凑到男孩儿耳边低语道，“一会儿就说你已经过完十岁生日了，懂吗？”说着便连拖带拽地把男孩儿领到了富商面前。
“小鬼，打过架吗？”富商居高临下地看着男孩儿，目光如炬令人不敢逼视。
男孩儿不语，乌瞳泼墨定定地注视着富商冷峻的面孔，黑白分明的眼仁出奇的干净，不染一丝尘埃。
“喂，我问你话呢！”富商厉声道，语气显得有些恼，凛冽的目光却不似之前那般咄咄相逼。“这不会是个哑巴吧。”见男孩儿依旧一言不发地望着自己，富商转向了在一旁直抹冷汗的院长。
“怎，怎么会呢？您别看这孩子平日里不爱说话，其实脑子好使着呢！！”院长一边赔笑一边向身旁沉默不语的男孩儿使眼色，“贵人问你话呢，还不快回答！！”
“我是陪羽童来的。”男孩儿终于缓缓开口道，也许是平日里不爱说话的缘故，清澈的童音有些沙哑却意外的好听。男孩儿说着伸出细弱的胳膊指了指留在九人队伍里，其中一个正在满眼焦虑望向自己的可爱男孩儿。“而且我也不打算跟您走。”
此言一出，围观的孩子们都露出了既惊讶又惋惜的神色，一旁的院长更是气急败坏地一脚把男孩儿踹倒在地，怒不可遏道，“老子供白吃白喝十多年，可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里耍少爷脾气的！”
“小楼！！”被男孩儿唤作羽童的少年见此情形赶忙飞奔而来，扶起了重重摔在地上的男孩儿，“傻瓜，为什么要顶撞院长？我们一起走，不好吗？”羽童一边轻抚着男孩儿的背心为其顺气，一边焦急的催促道。
“咳咳，羽童，我想和你一起走，可是……”男孩儿轻轻咳了两声，在好友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富商本以为会看到男孩儿顺从，亦或反抗的一面，怎知那双迎向自己的玄色眼瞳却依旧波澜不兴，平静地仿佛一汪激不起任何涟漪的深水古潭。
“我想找的是家人，不是主人。”
那是我与吴三省第一次见面，我知道那一刻我们对彼此的印象都糟透了。
“小楼……”身旁响起了沙哑而干涩的抽泣声，我知道羽童刚刚醒来，又止不住绝望地哭了起来，“都是我不好，都是我虚荣，才害得小楼和我一起被困在这里……”
“别哭了，节省一下水分，我们的水已经不多了。”事已至此，追寻谁对谁错又有何意义？我晃了晃很快就要见底的水囊，压低声音道。三天滴水未进的生活使我的喉咙干涩难耐，就连呼吸都火烧火燎的痛，“你再睡会儿吧，暂时不要和我说话，我嗓子疼得厉害。”说完我用力吞了口唾沫，才发现连唾液都少得可怜，这一用力吞咽反而使得嗓子更加疼痛难忍。比起身体上的剧痛，这点痛苦已经算不了什么了。我试着活动了一下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已经有些僵硬的四肢，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淤青与伤口，有的已经结痂，有的随着运动还会从包裹的破布里渗出鲜血。
“小楼，你也喝点儿水吧。”同样满身血污泥污的羽童将水囊递给了我，但我看得出那动作有一丝勉强，这不怪他，我相信他现在一定也渴得厉害。于是我轻轻摇了摇头，将水囊推了回去。这小小的水囊对于我们现在严峻的情势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可只是放在那里，却也能给我们活下去的勇气。虽然我从未如此渴望得到它，可我告诫自己决不能去碰它，否则我们很可能坚持不到最后一只蜡烛燃尽那一刻。
虽然横竖都是死，我们依然在倔强的坚持。
“那你睡会儿，我来守着。”羽童也懂这道理，便不再勉强，而是缓缓爬到我身边来，想要去拿我紧握在手中的匕首，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来。长时间的高强度抓握已经让我左手的肌肉处于痉挛状态，就连我主观意识上想要将它取出来都要费很大的力气。
“还是我来吧，羽童你不是他们的对手。”我满眼阴鸷地望向烛火对面，离我们仅有数米之隔的另外四名少年。
不是我不放心将自己的后背交给羽童，而是那四人手持匕首，死死盯着我们的阴冷目光告诉我，一旦我睡下，那便是永眠。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若睡下，即是永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