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下的爱恋》伦家会害羞

1、第 1 章

　　“请给我一杯混合口味的。”
　　“请稍等。”
　　男人视线落在调酒师身后一排排各种血型、各种年龄段的男人女人的原液，略带懒散的问道：“你们这里什么样的血卖得最好？”
　　调酒师手上不停，“男性喜欢女性O型，女性喜欢男性A型。年轻人的血液卖得比较快。”
　　“也就是说老年人的血液也有人爱喝？”
　　调酒师给混合血液加上酒液，轻笑说，“会变成吸血鬼的人本来就是重口味吧。”
　　男人点点头，看着调酒师露出的象牙色脖颈在灯光下闪着荧光，微微眯眼。
　　“我的血不卖。”调酒师头也不抬。
　　男人顿时瘪嘴，咂咂嘴唇。
　　“而且我定期服用大蒜胶囊。”
　　男人哀嚎一声，接过调好的红色液体。
　　今晚人不多，倒是让自己很清闲，调酒师看着男人小口喝着血酒，“你是第一次来吧。”
　　“嗯。”
　　“平时干什么呢？”
　　“我是个作家。”
　　“真是便宜的工作。”
　　男人不满又带着挫败感的说：“我昨天才变成作家的，以前可不是。”
　　“那你以前干什么？”
　　“……什么也没干。”
　　调酒师心说那还不如当作家呢。
　　“反正我活了几百年了，早就对什么都没兴趣了。”男人耸肩。
　　调酒师点点头，一边给男人旁边的客人递上调好的酒。
　　男人这时才注意到身边的壮汉，“今天天气真好。”说着举了一下杯。
　　壮汉与男人碰杯，“今天雾气沉沉的，你脑子进水了么。”
　　男人尴尬的笑笑，抿了一口，血酒在唇上留下一个半圆的痕迹。
　　壮汉斜了他一眼，几口把酒喝尽，把酒杯拍在吧台上，走了。
　　调酒师叹了一口气，拿出记账本在流氓壮汉的名字旁写下刚刚的帐。虽然估计没有人能从他那里把酒帐讨回来。
　　“他没付钱？”男人眨着大眼睛问。
　　“嗯。每次都是这样。”
　　“太棒了。”
　　“嗯？”调酒师不解的抬起头。
　　男人一直放在吧台下的手放了上来，晃荡着一个鼓鼓的牛皮钱包，“他要是摸钱包就会发现我开的小小玩笑了。”
　　调酒师目瞪口呆。
　　男人打开钱包数了数，“我觉得我不用当作家了。他的帐我替他付了。”
　　在内心一阵欢呼雀跃之后，调酒师忽然醒悟过来，“你不要命啦？！敢偷他的钱包？！”
　　男人耸肩，“他不会知道是我干的。再说等他发现的时候，我早就溜得无影无踪了。”
　　看着眼前格外没有紧张感的男人，调酒师一巴掌拍上他的头，“快把钱付了就滚吧！别被他回头找上了！”
　　男人被打了也毫不在意，抽出一打纸币潇洒的戳在空中，“不用找了~”
　　调酒师飞速收起钱，空出一只手把他往外推，“快滚快滚。”
　　男人举着钱包被推下椅子，摇摇晃晃的站定了直起身，“额……你叫什么名字……”
　　“林言。哎呦什么时候了问这个……”
　　“那个，林言啊，我觉得已经晚了。”
　　“哈？”林言把本子上流氓的欠账划掉。
　　然后一抬头就看见了男人面前站着的怒气冲冲的壮汉。
　　“啊……这个吧台肯定保不住了……”林言心里默默的哭了。

　　“有话好说……”男人高举钱包厚颜无耻的笑着说。
　　调酒师赶紧从吧台里出来，拦在两人中间。
　　“啊！维克多先生，您误会了！！您的钱包是自己掉出来的，被他捡到了，他刚准备追过去！还给您的！”
　　维克多比两人都高出不止一个头，一伸手把钱包拿回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林言。
　　林言吞了一口口水。
　　“是啊是啊，我刚刚从凳子底下捡到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正好还给你。”
　　维克多转头，毒蛇般的眼睛放出精光，审视着面前的无赖。
　　林言看着维克多的视线黏腻在男人身上，心中警铃大作。
　　“哼，那为什么我的钱薄了那么多。”
　　“不可能~你是不是之前用在什么地方忘记了？”
　　“你是说我记错了么。”流氓一把抓起男人的衣领，不费什么力气的举起了他。
　　男人踮着脚依然嬉皮笑脸，“没有没有，但是我真的没有拿你的钱啊，不然你搜我口袋？”
　　林言迅速回身趴在吧台上，费劲的打开里面的收银箱，掏出刚刚收好的一叠钱。
　　“可能是被别人偷走了！既然是在我们这里被偷的，我们赔给您！”调酒师言之凿凿。
　　维克多放下男人，慢条斯理的把钱拿过来，数一数，放进了自己的口袋。林言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时维克多忽然一拳挥向男人的脸。
　　男人的笑脸一下凝固了。
　　斜刺里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抓住了维克多的拳头。
　　吸血鬼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巨大拳头停止在眼前。斜眼一看，竟然是林言。
　　“我替他给您赔罪了，不过您在这里打，会打扰其他的客人的……”林言语气谦恭，手却狠狠抓住流氓的手腕。
　　维克多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挣脱开桎梏，用食指在空中粗鲁的点点男人，咚咚咚迈开步子走了。
　　林言一脸要哭，“好恐怖……”
　　男人崇拜的看着他，“你好厉害！”
　　林言轻轻一拳打在男人肚子上，咬牙切齿，“你这个混蛋！他以后肯定要找我麻烦的！！快滚吧你！！”
　　男人假装痛苦的捂住肚子叫了两声，见没引起什么同情，只好说：“我确实要马上走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逃？”
　　“哈？我为什么也要逃？”
　　“因为我偷了他一张卡。”
　　“你刚刚不是把钱包还给他了么？”
　　男人从上衣内口袋用两根手指夹出来一张黑色卡片。
　　“我艹这是什么？”
　　“不知道。我从钱包里找到的。一顺手就……”
　　男人的话被林言一拳头打断了。
　　男人正正脖子揉揉脸，委屈的说：“说好了不打脸的……”
　　“你手怎么这么贱啊？！” 林言压低声音吼道。这时店里已经有客人在看这两个差点被流氓暴打的人，嘀嘀咕咕了。
　　林言揪着男人去了吧台后面，压着他的脑袋两个人蹲在地上小声商量，“你害惨我了你个混蛋！”
　　“我哪儿知道他会这么快回来嘛……”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把这卡还给他？！”
　　“他没说要啊……哎呦！”男人捂着头。
　　“……你要自杀别拉上我啊！！现在还他来得及么？！”
　　“不知道……不过我觉得要是我现在去找他，他会杀了我的……”
　　“……”
　　“别打了555……那你跟不跟我走啊……”
　　“废话！我替你补了钱，他现在肯定觉得我是你同伙了！！我也真是手贱！！为什么要管你的烂摊子……”林言纠结的把头发挠成鸡窝。
　　“你是个好人嘛嘿嘿……”
　　“你就不要在这种时候发好人卡了！快逃吧！！”

　　收拾了酒吧里自己的东西，林言并没有回家。在通往家的路上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怕暴露地址让家人陷入麻烦，转身直接去了火车站。两人卷着各自小小的铺盖。火车在暗夜里沿着铁轨往外城驶去。
　　林言在路上知道了男人叫米立。其他身份信息不明，因为米立自己也忘记了。
　　“你怎么不把你的名字也忘了。”林言冷着脸鄙视的说。
　　吸血鬼惊喜的说：“你怎么知道我把自己的名字忘记了？！米立是后来我自己起的，多好记！”
　　林言决定此时微笑就好了。
　　“对了，你应该有家人吧？就这么跟我跑出来没问题么？”米立从对面把脸凑过去，盯着林言。
　　“你竟然还记得这种常识？……我没问题的，我家八个孩子，家长都不管我的。”
　　林言看着米立缩回身子变得小心翼翼欲言又止的神情，意识到自己刚刚可能流露出了一丝抱怨让米立以为他说错话了，就僵硬的转换话题：“你是为什么要变成吸血鬼的？”
　　“那种无所谓的原因怎么可能记得……大概是失恋绝望不想做人了？”米立摊手，不确定的猜想。
　　“那你喝酒的时候为什么说昨天变成了作家？”
　　“我要赚钱。”
　　调酒师暗暗惊讶，原来一直以为吸血鬼手里多少都会有些在漫长岁月里积累下来的古董等投资，没想到米立却一贫如洗到要靠写作为生。“赚钱干嘛？你不是对什么都没兴趣么？”
　　“我要买对戒。”
　　“原来是这样。”
　　“就是这样。可惜我不知道对方喜欢什么样的款式。”
　　“只要是你送的，应该都会喜欢吧。重要在于心意嘛。”林言安慰道，心里为吸血鬼的恋人默哀。当这样胡来的人的伴侣，应该很辛苦吧。
　　米立掏出卡，放在桌上，捧着脸问道：“这个可以换钱么？”
　　调酒师用纤长的手指捏起黑色卡片，“是银行卡么？”
　　米立瞬时乐开了花：“咦！那就太好了！！”
　　“没有密码管个毛用。”
　　米立马上又蔫了，“啊，还要密码……”
　　“不过如果是银行卡，为什么是这种黑黢黢的样子。也可能是什么钥匙？”
　　“咦——”
　　“也有可能是维克多家门的钥匙。”
　　“啊……”
　　“你别一惊一乍的了……”林言叹口气。
　　“那如果不能换钱，岂不是拿了也没用了……”
　　林言哼了一声，“没用才好呢，要是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应该就不会太过追究了，我就能回去了。”
　　“对哦，说的也是。那我们下车先找个取款器试一试吧~”
　　看着吸血鬼作家无比乐观的毫无自己给别人带来了巨大麻烦的自觉，林言捂脸默默哀嚎。
　　“你怎么了？”米立又凑过去关心的问。
　　林言把手一放下，就看见米立放大的脸挨近自己的鼻尖。
　　长长睫毛浅薄眼皮覆盖下，灰蓝色的眼睛虽然很漂亮，却像玻璃珠般，精致晶莹毫无杂质，却也缺乏灵气。
　　林言一动不动的盯着米立，过了一会儿，终于感到了微妙的不舒服，伸手将他推回去。
　　那毕竟是一个没有了生命的吸血鬼啊。米立在他手上残留的冰凉气息让林言开始怀疑自己救下一个吸血鬼的举动到底是否有意义。
　　米立看着林言一语不发，从行李里拿出了几张纸，在车厢忽闪的昏黄灯光下开始看了起来。
　　“你在看什么？”米立好奇的问。
　　林言没有抬眼，“小说。”
　　林言懒得解释为什么他的书被撕下来变成了一张一张的纸。其实事情很简单，无非就是林言为了补贴家用打了好几份工，路上要走很远，他为了省力气，每次只带当天要看的章节。
　　同学和打工的同事常常嘴上说“那你还真是辛苦啊”，但眼神里流露出来的都是“真是暴殄天物，不会珍惜书本的粗人”之类的鄙夷。久而久之林言就懒得解释了。
　　如果他能把自己的身世说得更凄惨一点，也许他们的反应会不一样吧。但林言从来不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没有听者和读者的人，永远也不会变成能说会道的人。
　　虽然家人给林言赐予了这个名字，却没办法给予他成为善于言辞者的条件。不过林言从未抱怨过物质和精神上的双重贫穷。实用主义者大概永远都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抱怨什么吧。
　　“是因为一整本太重了么？”米立问。
　　“恩。”
　　“这样还真是方便呐，好方法。”
　　林言抬头，看了看米立。大概是从来没有在这件事上受到过赞许，林言有种怪癖找到了知音的欣喜感。
　　林言又俯下脸，露出了和米立相识以来的第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