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全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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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的风拂过草木深处，拨弄出细微的声响，太阳的炙烤使得茂盛的草木和深深浅浅的夏花散发出一阵阵浓郁的香气，使人醺然。那一丛丛簇拥着的白色的小花绚烂得几近刺目，却难辨其名。
山边的古道，疲惫的将军孤身牵着疲惫的赤色战马，往城中去。茫茫的原野里深深浅浅的绿茵全数暴露在阳光之下，无一处可以落脚，更无一处可以饮马，连碧蓝的天空中也只有薄薄的一片支离破碎的云。
就这样走着。
视线的末端，似乎有什么地方升起了隐约的烟雾，也许只是野火，也许只是一股热浪，然而将军的心里却有了莫名的期待，期待这莫名的烟雾为这疲乏的行程带来些什么。
于是他勾起了嘴角，引得汗水从下巴滑下，落入了早就湿透了的衣襟中，甚至连脚步也不自觉地不再那么沉重，向着那缕烟的方向走去。
他想，自己一定是因为酷热发了癔症，可他又想，这样空旷而枯燥的路途，任是谁都会捕风捉影，因为一点异样而乐不可支吧。
将军又渐渐走近了些，他看到了不可置信的场景——原野中几乎是凭空出现了一户人家，孤立在茫茫的绿海中，灰砖青瓦，别样雅致，而那袅袅的炊烟正是从院落中溢出的。
他拖着似乎随时都会瘫倒的身子和同样无力的马儿，拼尽全力走向了那户人家，尽管速度还是很慢很慢，却已经是他体力的极限。他感觉到一种在整个征途中都没有感觉到过的无力感，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危急的时刻，甚至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简直是等候着他的光临。
但是他很急很急，仿佛只要稍迟了一点，眼前的院落便会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段并不长的路程，却似乎比整个征程还要远，明明很快就到了院门前，他却觉得自己走了一生一世。
厚重的木门没有上漆，虽然有些旧，却很干净。门檐悄然为他遮住了毒辣的太阳，将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连门中的空气都是温润而清甜的。他扣了扣门环，片刻之后，开门的是一位少女。
她身着浅青的襦裙，乌黑的长发只由一根木簪盘起，面庞并不算精美绝伦，却有着一双干净而又摄人心魄的杏眼。没有半点的错愕或者胆怯，她栓了马，将他引进厅堂。就像是熟识了多年的挚友，或她早就知道，他会来到这里。
厅中放着一张圆桌和几把木椅，桌上摆了些烹好的时令蔬菜，还有一壶热茶。将军没有动桌上的吃食，只是斟了杯茶，草草饮下，便握着空的茶杯，用忱挚的眼神看向少女，发现少女此时也正看着他。
“多谢姑娘款待。”
少女听了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但求姑娘谅解。”
少女眨了下眼，然后依然用她清水一般澄澈的眼睛看着他。
“在下望……能于此求宿一晚。”
少女唇边终于漾起了浅浅的笑，略一颌首，作为了回答。
方才还那么炽热的风从敞开的房门灌进屋里，吹在将军湿透了的头发和战袍上，传来丝丝的凉意，竟变得如此惬意。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少女垂下眼睑，白皙的指轻轻拨弄着衣角，似是拨弄着乐器。
灿金色的阳光斜斜地穿过午门和镂着木格子的纸窗，于青砖的地面上洒下大片的光影，又映在了她侧颜，使她明媚得不可方物。
这样的少女抿了抿唇，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突然开了口。
“将军定然胸怀大志，才为国为民出生入死，我尽不胜唏嘘，却有一事相问……只怕得罪了将军。”
“姑娘但说无妨。”
“国者，盛极则衰，无以逆。将军以此为志，安有得志之时？”
将军略一沉吟，眼里蒙了几分颜色，道是：“非以此为志，止以此为生。”
“将军莫是无志之人。” 少女忽地敛了眉，抬眼逼视他道，等了半晌却见他默不作声，眉宇间更添了几分愠怒之意，她骤然拍案而起，“将军缘何生也！”
即是听了这样的质问，将军也并无讶异，只是面色忽明忽暗，不知心中所想是何，只轻声道：“无谓。天生我则我生，天亡我则我不得不亡。”
“汝岂畏天哉！”少女清脆的声音因激烈的情绪而略微颤抖。讽刺，而又带着几分鄙薄地，仿若居高临下般望着笼罩在霾暗里的将军。
“顺天耳。”
区区三字，将军说得平静而了无波澜，少女却回以一种复杂的表情，看向他的眼神也涌入了莫名的感情而不复清澈。
许久，她不带感情地轻笑了一声：“受教。厅后便是厢房，将军自可去歇息。”
将军站起身，很轻很轻地走了出去，却如负千斤之重。他迈出门槛，一转身，索寞的背影便自敞开的房门隐去，再也不会回来。厅中蓦地陷入了沉寂，少女闭上眼睛，仰起脸，背对着夕阳。纤长的睫毛颤抖着，却没流出一滴眼泪。
笠晨天色未明之时，将军便策马洛阳而去，铁蹄踏碎积攒了一夜的晨露。
苍茫的原野上，无论是少女，庭院抑或炊烟都不复影踪。只有那一丛丛曾是簇拥着的白色的小花谢了满地。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