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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少年薄寒·凉胥 ...

  •   【四月】
      困倦遽然凝于纸上,习题上批改的红痕,像晚霞,浸红半边天。
      【五月】
      钢笔笔尖的墨珠,重重滴落,晕开,是黑色的泪,沉没的时光里,我已不知年岁。
      【六月】
      晨昏摩擦,不见星辰,伏倒在书堆里,头顶是奔跑的飘浮的粉尘,吸入肺腑。
      【七月】
      隔着香樟,看见你的眼,瞳中盛寒霰雪,是拉长了的青灰。
      【八月】
      苍白的少年俯瞰众生,携风而落,缩成一点荒芜,从此成殇。
      【九月】
      十里桂花香,江南桂花酿,人杳双忘,你销声匿迹的第一个月。
      【十月】
      夜夜梦魇,漫长的风声里欲坠的背影,垂死与生息肆意纠缠,我恐此生不醒,挣脱不开,你消逝二月。
      【十一月】
      千里之外,记忆没有归宿,搁浅在堤围桎梏的深海,你不明三月。
      【十二月】
      漫天溯白孤雪,河川冻结,冰面照见素净的眉眼,你永失四月。
      【一月】
      不曾沧海,时已境迁,世界长大了一岁,我倒退了一年,而你,不伤不悲,第五个月。
      【二月】
      孑然而立,脚下魑魅峭崖,天际阴霾欲雨,你未有归途,行至六月。
      【三月】
      雨雾迷蒙,天地犹在,只是遁入水墨空白,薄暮微凉,离别七月。
      【四月】
      清明,临海小镇,说书人戏言,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我与你,生死不见,整整八月,我当你飘零异世,觅归。

      浏阳。
      那日,从医院出来,无奈邂逅倾盆大雨。夜色渐深,路灯一盏隔着一盏。
      独自撑着伞,踩着地上的湿意,雨渐大,声音如雷鸣,耳麦里的曲调被温吞的泯没。
      耳畔,肖邦,离别曲,终于再听不见。
      伞沿四周,织成透明的帘幕,斜雨越逼越紧。
      就这样,顺着方向错乱的黑色甬道,一直走下去,我们的青春早已下落不明。
      或许这时,你已经下了病床,穿着单衣靠在玻璃窗上,静静听着雨声,眼睛里盛着一窗之隔外,泛滥成灾的潋滟水色,带着倦意,但不曾闭眼。
      我大概还猜得到,一旁的地板上大迭的复习资料还放在那里,散发着浓稠的油墨味。你不会翻开看一眼。
      它们是岑寂沉睡在暗夜里的坟墓,伺机埋葬将逝而未逝的年少时光。
      而我,不甘,却还是用红笔、蓝笔,在上面圈圈点点,改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那些纸页变得越来越重,像终不堪重负的生命。
      我们之间总是这样。你生来随性,不勉强做不喜欢的事;我骨子里懦弱,不反抗过于顽固的宿命。然而,不管以何种方式存活,都是殊途同归。
      落于现实。
      刚刚我轻声告诉你,病会好的。
      你说,别怕,别怕。
      墨黑的瞳,浅淡地泛着初春湖面一般的微光,嗓音冰冰凉凉,里面带着疲倦安慰的苍白笑意。
      于是我,假装不怕,仓皇而逃,哽咽声在残破的夜色大雨中漫漶隐去。
      雨慢慢停了,我湿哒哒地一身回了教室。大家都还在晚自习,一如我离开时那般模样,埋头苦干。
      没有人看到我头发上狼狈的水渍仿佛胶着粘稠的污泥,头发下散了焦、聚了雾的眼睛。
      还没有来得及坐下,班主任急躁地撞开了教室门,扫视了一圈,极复杂的看了我一眼。
      然后说,傅笙,出来一下。
      我僵硬的点头,尚未风干的雨水顺着耳旁的发滑进颈脖,细小尖锐的冰凉一路蔓延。
      不由打了个颤。
      老师,是不是、凉胥,出事了?
      咬字很轻,遁出口腔,我只觉得紧贴在身上的衣服像蘸了碎冰,一齐挤进心腑,沉痛而不可言说。
      她不回话。
      她是怎样把我带到医院门口的,我已经记不起。只觉坠入枯井,四面死寂沉暗,没有侥幸的出口。
      车停在警戒线外,前一个钟头我撑伞走过的医院前坪,被森严的圈住。
      人潮拥挤,胥,我挤不进去,世界变成一片空白,天知道,我那么害怕,看到你的脸,又那么想要,再看到你的脸。
      惊艳了锦素流年的少年,那张映在瞳中十七年不变的脸。
      站在骤冷的空气里,四肢遂寒。绝望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滋生,这感觉,一生,也无法忘怀。
      我终于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不管不顾。
      你不会再回来了,最高的楼层到地面的距离,一跃而下,怎么也不会回来了。
      你说,年少偏执,不如就输给自己。向死而生。
      原来,是这个意思,我先前怎么就不懂。
      头顶的烟花轰然炸开,又刹那陨落,破碎的光影在夜空划过蹒跚着的繁华,刺痛眼睛。
      这个以烟花著称的城市,每夜都会冉冉升起和坠落盛世花火。早已习以为常,这次,却仿佛肤骨在散开的烟花中分崩离析。
      睡在枯萎花白芦苇中的少年,你与尘世,终究是谁欠了谁的一段夙愿,终以挫骨扬灰的姿态,一一偿还。
      只是,我与你,同来何事不同归。
      【香港】
      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我没有想过,真的能联系上他。毕竟,这个人,远在玻璃之城,在六千多个分辨不清的白昼与黑夜里,缺席你的人生。遥远得如同天幕之外,决眦亦不能见的星辰。
      胥,这个你在梦中偷偷唤作父亲的人,这时,正西装笔挺的坐在咖啡桌对面。我却仍感觉不到真实,他多像只是你十七年独自妄想出来的一个幻影。
      一触即碎,不可靠近。
      你未曾提及过他,但你我都懂,闭口不言,只因爱恨都太深,深入血肉,怎么开口,都是无力回圜。
      他双鬓已染白发,像一夜之间悄然莅临的白霜,眼角的皱纹清晰隐忍,平添了苍老的气息。
      “你好,我是凉胥的朋友,傅笙。”
      “我知道,你们俩总是形影不离,我见过一次,影响深刻。”
      “是吗?”
      “嗯。”
      “这是凉胥的日记本,现在交给你。”
      “是他的意思?”
      “不是,是我自作主张。”
      我递给他,他接过的时候双手微不可觉的颤抖了一下。他做不到还了你的这世固执相念。
      是我自作主张,把那本日记交给他保管。料定,伴时光长流,这人,越是走进无人知晓的岁月深处,就越无法再次抹去他年轻时关于你的这场抛弃。
      到六十花甲,七十古来稀,八十耄耋,九十鲐背。那时,他或许望着你日记里关于他的只言片语,泣不成声。
      世间百态,众生异相,但是有些人,有些东西,注定无法遗忘和摒落。
      所以,我和上帝一起,布下这个悲悯而残忍的局,祈他后半生分秒难忘少年凉胥。
      我与他,静坐,无话可说。自接到他的电话后,就不分昼夜的赶来香港,这场见面所要遭遇的沉默和尴尬,与预想中不差分毫。
      告别,起身,出门。再晚一秒,渗红了眼眶的会先是我,在我还来不及算计他流泪之前,自己早已溃不成军。
      只有我知道,憾恨席卷而来,再天昏地暗天崩地坼,依旧,自私的深深感谢这人,因为他才会有你的存在。
      才会有你,并肩与我一同走过潮湿如青苔色调的幽巷,穿过呛鼻的烟雾肆意蔓延的弄堂,晨曦与黄昏共度,填补我十七年的时光,陪我风雨切肤,无可替代。
      在泥泞中,带着倦意,仍然浅笑着,同我一起走下去的你。
      如今,终于累了。
      夏夜喧闹,凛冽冬冻和料峭春寒早在城市清明断雨谷雨断霜时就戛然而止了。空气中酝酿出沸腾奔涌的暖,月光下汽笛拉动天地的影子,摇摇欲坠。
      高耸的楼宇衬出逼仄的苍穹,被无尽零散紊乱的霓虹灯光镶嵌得遥似一匹绝世蜀锦,浩渺铺陈,抖出万里浮云和晚风。
      胥,这里的繁华,冷酷得让人心惊。
      我走在大街上,无数道面孔出现在眼前,陌生而空洞的容颜,经岁月和世情打磨,甚比腊月冰雪。于是我总是这样不自觉的想起你,浅淡眉眼,紧握着的手,白色的床单在手中猝然绽成泥壁上曼陀罗的形状。
      倒挂着的吊瓶,里面盛满仿佛永远不会枯竭的汁。手背上青灰的经脉上泛起绛红的血珠,是赤色的泪。
      那个时候我在床沿上,看着你睡颜,告诉自己,如果你在,天寒地冻,一世堪忧,也就这样走下去便好。如果你不在,其实,我不曾想过,若你离开。
      多想忘了,多想记得我忘了,这些。
      【西藏】
      霜降之日。
      沿湖一路走,经幡悬挂绵延,随风起伏,像这片土地上银装素裹时紧贴着地表的雪,画出动荡不安的弧。石上刻着亘古神秘的图腾,疑似最原始的福与咒。
      胥,现在,我独自在路上,来了西藏。
      巍峨高原,暮鼓晨钟,深山古寺,这些搁浅在浮华尽头的风景,我终是一人上路寻觅。
      我只当你在。
      我会继续苍老,你已停止长大。我生生不忘记取你的容颜,唯恐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之后,时过境迁生出了偏差,会遗漏了关于你的点滴。而你,不会再知道傅姓顽童徒步经过谁家庭院时,他又想起了你指尖的温存。
      薄凉冷漠的年少岁月,一度想,能与你携手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中,漫溯艰难而行,余光里是你干净的侧脸,我便能心无罅隙的笑。天涯海角过树穿花,以为,就这样,途遇陌上花开,或是深潭沼泽,都好。
      至此成了毕生遗憾。我的少年。
      九月,纳木错湖边四下无人,我为等一场日落,耗尽了光明。
      只剩下斜阳陨逝的余晖里风马旗的阴影投在大地上,还有自己身后的影子。光,一簇一簇收拢。
      我开始往回走,需在冰雪和风寒来袭之前赶回借宿的帐篷。前方小小的一团越来越近。
      是小卓玛,借宿处两位老人家收养的小女孩,圆嘟嘟的脸蛋两旁各自一抹可爱的高原红,朝我笑时,白白的牙齿特别漂亮。
      我们回到帐篷时,老人正一个煮着青稞,一个借着火焰的微光缝缝补补。他们几乎不会说汉语,只是朝我招手,友善和蔼的笑。
      小卓玛在学校学了些汉语,吱吱呜呜的能和我说上话,加上她手舞足蹈的辅助,我们大致上能够沟通。
      靠着温暖的火源,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时只有小卓玛在里头了。头疼欲裂,发觉额头敷着湿湿热热的白布。
      那个孩子告诉我,今晨的时候发现我发烧了,大人都出去忙了,只剩她一个人,她不知道该不该叫醒我,急了好久。
      温温软软的小手竟急出了汗。
      我坐起来,轻声安慰她,身上有些冷,同她一起烤着火。
      黑帐篷上铺盖着厚厚的粘毛,用来抵御风雪。室内燃着的篝火,昏暗的照亮没有被杂物遮挡住的角隅。像是回归到了远古的世界,人类安静和平,战斗仅限于天灾,或是觅食而所必需的抗护。
      柴火燃烧,兹兹地声响,衬着屋内一室的静谧。黄蓝色的火焰,时强时弱,毫无规矩的跳跃。
      黑玛瑙一般的乌黑眸子依旧紧紧的盯着我,我无奈的笑,好像孩子总是很容易就变得不安。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至于时时记挂着我的小病,就要她说说这片土地上特别的事来听。
      她果然张嘴就道来,我因风寒没有出去,但也因此知道了不少事情。
      听说,若是凑巧,站在这里的高处,可以望见一个马队的经过,在凸起的山脊上,慢慢延伸到草木渐稀的荒地上,他们或是顶着万世倨傲不曾一变的红日,或是偶遇一场赫然的暴风雨雪。那些马队会在你的视线里一直走一直走,时过于长,路过于远,让人恍惚觉得他们是一群忠于九重天上的信徒,穷尽一生,就是为了要走进云里。
      还有开在沙漠与草原之间的狼毒花,花苞红色,花开却是雪白,傲然挺立着,是道圣洁的风景。
      日光下面的玛尼堆,自然的天葬师秃鹫,山坡上的青稞。
      在悠长的回廊上转动着经筒的僧人,匍匐在蒲团上叩长头的信徒。
      我静静听着,眼睛一阵干涩,伸手去抹,指尖和掌心一片冰凉湿润。
      小卓玛用生硬哽涩的汉语问我,“哥哥,你是不是脑袋很疼?”
      “不是。”
      “那你怎么哭了?”
      “因为下雪了。”
      “可是卓玛没有看到外面下雪啊?”
      “是哥哥的眼睛里下雪了。”
      “那是不是眼睛里的雪落下来,融成了水,就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是啊,真聪明。”
      “可是,为什么哥哥的眼睛会下雪呢,我的眼睛没有下雪?”
      “哥哥想起了一个人。”
      “那为什么想起一个人眼睛就会下雪呢?”
      “因为遗憾,这样的地方不能和那个人一起来。”
      【小镇】
      火车窗外的空旷景色,倏尔的提醒我又是一年春。去年谷雨,那朝夏至,接着霜降,大小雪,都停在往昔的记忆里了。
      胥,你走后的第八个月,是翌年的清明。
      窗外大片连缀的麦田里,井然排排种着的缄默种子萌出青翠的绿影,映在平静的水洼面上,云朵的颜色像你我儿时啃过的棉花糖,也可能,味道也像。
      车厢上方的天空慢慢开始下雨,淅淅沥沥。似乎,清明雨上,从不辜负这时节。
      在这一站,我下了车,不知名的异地,寂寂的原野。撑伞背包沿着脚下不算宽敞的路走了一程。烟雨的那头有炊烟袅袅升起,那几道烟漫漫愈淡,稀薄散开,遁进雨中,融进云里。
      大抵就如你我之间温柔困顿衍生出来的陷阱,最具威慑,不露痕迹隐藏于心,十七年的漫长时日肆意滋长,等到足够难舍,足够难分,一刀切断,割了经脉,在人无人知晓的暗处鲜血淋漓,灼热的伤流沙般随风拂散,又复而汇集成丘,不曾真正湮没。至死方休。
      就朝那个方向步步走去,莫名怠倦,容我暂时歇脚。来时不记归路,也疏忽了累。
      这是一个小镇,街头小巷房檐瓦肆间似还存了几分民国时期的旧色,质朴简陋,安静的伫立在清明簌雨中,灰白昏蒙。
      找了家小店落脚,房间在二楼。木质的小间,两扇轩窗被竹棍撑开。
      我放了行李,从木楼梯上哒哒地走下楼,耳廓循环自己细琐的脚步声,鼻尖萦绕着这处淡淡的潮湿木香。
      小店老板提醒,这地儿着实没有什么好看的新鲜玩意儿,若是有兴致倒是可以去听听评书。
      跨过门槛,沿着前面青石板走几步路,转过一条小街,再走到尽头,就是老人小孩常去听书的地方。
      今日说的是《风雪盼归人》,似乎是个关于深情和遗憾的故事。我想去看看,听听是怎么说的。
      我按老板说的一路寻过去,在混沌朦胧的雾气里,灰砖,暗影,花树,交叠成凌乱的水墨丹青。脚下青石板上积着葱郁的青苔,泥壁上泛着青光。
      匾额楹联上的字迹陈旧沧桑,像是用草书所写,我认不出几个字来,只是觉得写得确实好。
      是个四合院格局的屋,我站在门口远远望着那头坐着稀稀疏疏的人,稍高一阶的台上,摆着一张桌子,桌前站着一个人,手中似拿着惊堂木。
      我与他们之间隔着屋内一片露天的小地,被木栅栏圈起,中间种着零星花草,雨丝从天际飘进来,四周房檐上的水也慢慢悠悠的滴进那方天地。
      不想突兀的进去扰了一室清静,就这样隔着雨帘雨声,我屏息听里面的说书人讲一个故事。
      大概是讲四海八荒里的两个妖精的故事,耳朵里捕获的声音时断时续,急缓起伏,听得并不真切,最后一句却字字入耳。
      说书人说,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该回来的人总会回来。惊堂木一拍。
      一时恍惚,转过头发现门槛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个小孩,他正低头手忙脚乱地糊着膝上的纸鸢。
      我俯下身去帮他,俩人就三言两语的熟络起来。
      他说他叫储善,家旁边是座寺庙,里面常年香火不断地供着威严的佛像,父母祈他一生向善,不要做出什么恶事,故取名储善。
      我觉得是个好名字,随口夸了两句,他却认了真,喜滋滋地要拉着我去寺院瞧瞧。
      而我脑袋里只是机械的一遍一遍重复那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该回的人自会回来。
      到了寺前,储善见我呆呆愣愣,就拽了拽我的衣角,才意识过来。
      寺前有棵大榕树,挂着雨滴的叶子层层叠叠,枝桠相绕,尤其是树根很特别,藤蔓一般缠着泥地,偶落了几片叶点缀一下。
      这树繁繁复复地掩去了寺院一角。
      储善说,到了庙前,就应该进去拜拜,佛祖会保佑,会暗中帮助你实现心中所愿。
      我笑,有些事,佛祖也办不到。
      譬如,人死无复生,再譬如,傅笙浮生一人辗转,却怎么也忘不了凉胥。佛祖唯有慈目予一份怜悯,眉心朱砂亦映不出聚和散的轮廓是哪般。
      却还是进去了,虔诚跪倒,磕头三拜。
      储善问我方才心中默许了什么愿,我答非所问,只说,雁字回时。
      身后一身吆喝打断我俩说话,储善立马就跑了过去,乖乖的叫了声妈妈。
      怀抱簸箕的中年妇人手中撑着的伞,自然偏斜,望着跟前的孩子温雅的微笑,她说话的调偏软偏柔,是说要去海边。
      尔后才看到我,储善叽叽喳喳的介绍,接着又要我同他们一起去海边走走。
      我跟着他们才发现这地界的神奇之处,原来沿着贯穿小镇的河流走上几分钟就追溯到河水汇聚之地,是一片汪洋。
      在小镇上窄窄的绿树影中穿梭后不久,视线顿然开阔,海上比小镇上若隐若现的雾气更甚,浩瀚无际,安静却不变。
      天与海的罅隙间,潮水飘飘荡荡,几叶扁舟越来越近。是捕鱼归来的人,储善的父亲在其中。满满的收获和安宁,一家三口笑得羡煞网中的鱼,和站在一旁无话的我。
      闲聊几句,趁这样欢愉温馨勾起的心酸还未触痛溃烂的伤口,便抽身远离,沿着海滩奔跑起来。
      卷起裤脚,赤着双脚,海水循环的没过小腿,却不感觉冷,早就有些湿的头发被风吹乱,额前的碎发打在眼角有些发烫,笑着眼泪却流出来。
      时至如今,漫长八个月后,听见有人说,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该回来的人总会回来。
      我等这句无心慰藉,太久。
      七堇年的《与君书》中,有这样的句子,我们这一生,会遇到多少人,缘分皆朝生暮死脆弱如露水,唯独与你,像是一条生生不息的河流。
      仅以你消逝的一面,足让我享用一生。
      等清明雨后,就这样活在心里罢,凉胥和傅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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