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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静女其娈 ...

  •   虽然出发时气势汹汹,但等真正坐到吹颖门的里厅里,花琅英的气势早就没了大半。沈锐一时还没有功夫过来接待,她坐立不安了一会儿,终于在陪同的流雅和绮珠的极力怂恿下,光明正大地摸到后院去了。
      吹颖门的后院虽然大,院落分布却极有条理,以一栋朝南的二层小楼为中心,几间宽敞的客居呈众星拱月状环绕,两边则是低矮的仆役杂事房。从布局上看,房屋之间有翠竹、杨柳相隔,青石小道旁开了些星碎野花,并有活水流渠从院内穿过,虽然不像夜馥园般精心雕琢园景,却也是幽雅可喜,朴实大方。
      花琅英进了主楼,竟然一个仆役也没看见,暗自惊奇了一阵,倒也觉得省事了不少。她一路走一路把沿途房间的门打开,探头欣赏够了再把门关好,约莫开了十七八间房门,直到连二楼也快走尽了,才发现一间像是掌门居室的房间。为免出错,花琅英又把剩下几间房也看了,那些房内虽然也装饰得挺奢华,却都明显是女子闺房的布置。
      这下应该没错了,花琅英走回来,静静坐到床前的雕花木凳上。刚才她还真没注意,这位吹颖掌门房里的床看起来竟然十分眼熟——就像她上午晕倒躺的那张,甚至床前几条长长的脚踏上也铺着一样的被褥。
      花琅英看到脚踏,想起几个时辰前自己啃在沈锐嘴唇上的乌龙一幕,不禁感到整个人都燃烧起来般发烫发热,连忙过去把被褥和脚踏收拾好。这么想起来,沈锐的嘴唇软嘟嘟暖呼呼的,感觉可真不错啊……

      好不容易把百歌公主送走,沈锐回到里厅,却不禁愕然。只见若干灰衣男子恭恭敬敬地垂首而立,中间两名穿着夜馥园制服的女子正悠然喝茶,大有反客为主的样子。正失笑间,账房也飞快地跑来,向沈锐报告说彩礼已经收好清点完毕。他点了点头,便向厅中走去。
      身着赤黄色制服的女子见沈锐进来,优雅地将手里的茶杯放下,起身招呼道:“吹颖掌门果然名不虚传,是个美人。”
      “流雅头领太客气了,”沈锐微微一笑,“坊间不是都称我草包美人么,空穴来风自有因,我当然还是有几分草包的。”
      穿着翠绿色制服的绮珠一听,几乎笑得把茶喷出来,猛咳几声,拍桌道:“沈掌门真是太有意思了!”
      沈锐挑眉:“绮珠头领此话何解?”
      绮珠又笑又咳,流雅代她答话:“一般汉子被恭维是美人,都会感到受了羞辱,沈掌门竟然还坦白自己是草包,真是出人意表啊。”
      “我容姿出色乃是父母恩惠,为什么要觉得受羞辱啊。”沈锐愉快地解释道,“况且正因这样的美貌,才没有跟花娘娘错过彼此,岂不万幸。”
      流雅不出声地审视了他一阵,见沈锐笑眯眯的毫无破绽,便又拿起茶杯,闲闲地抿一口道:“我家少主好像在后院走丢了,麻烦沈掌门帮忙寻人吧。”
      沈锐一愣,随即又笑开——这是认可了他这个新姑爷了吧。
      终于理顺了气的绮珠瞪着眼睛看着沈锐心情愉悦地快步离开的背影,鼓了鼓嘴,默默地转头跟灰衣喽啰们要冰糖冬瓜条。

      沈锐跟上花琅英时,她已经走进试锋楼了。一路上两旁的暗卫不断过来报告花琅英之前的一举一动,沈锐听了几乎忍不住笑意。看这夜馥少主一路坦然前行,还随手开门参观,俨然土匪进村的架势,又像是无知无畏的好奇孩童。最后花琅英似乎探索满意了,竟还大咧咧进了沈锐的房间,一屁股坐下来东看看西摸摸,不禁令人莞尔。
      面对这个有趣的夜馥少主,沈锐总是按不下恶作剧的念头。他刻意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地走到独坐的花琅英身后,正想出声惊吓,却发现眼前人儿有点不对劲。他又绕到桌前,好笑地发现花琅英双眸轻阖,呼吸绵长,脑袋有节奏地一点一点,竟是已经睡熟了。
      抬头看看窗外,午休时间早过了,长陶城仿佛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从短暂的安宁中重新醒来,街道上重新又渐渐响起了小摊贩们叫卖和行人讨价还价的声音。无奈地轻叹一声,沈锐过去把花琅英收好的脚踏和被褥掇了出来,又将睡熟的花琅英搬到自己床上安顿好。

      这沈锐相貌清秀可爱,看上去是个四体不勤的翩翩公子,其实在铸铁的铺子里做事的哪个不是臂力惊人。当上吹颖掌门,当然也不是靠耍嘴皮子就行的,那可得扎扎实实一锤一锤炼出好器具来——没几分手艺怎么降得住那群糙汉子。虽然这几年沈锐并不太亲自动手打造器物,身上筋肉已没有以前那样夸张惊人,但他每日起早锻炼十分用功,身体依然比一般男子强壮得多,搬两个花琅英都绰绰有余。
      不过饶是沈锐力气再大,怀抱软绵绵香喷喷的女孩子到底才是出世以来第二次,经验难免不足,多少磕碰了几下。上次花琅英是吓昏了,任由他搬来抱去,这次花琅英只是太困睡着了而已,被沈锐这么一搬,躺到床上时她已清醒了两三分,勉强睁开眼睛,直直盯着头顶沈锐的脸蛋看。
      本座的美人儿,果然好漂亮,果然好可爱,果然好——
      沈锐淡定地坐回床边,长手一伸,从架子上摸了条手帕,给花琅英擦了擦不知道是睡出来还是馋出来的口水:“花娘娘不是在里厅等我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你半天不出来见我,我只好在你房间埋伏了……”花琅英睡得迷迷糊糊的,说起话来半点逻辑都没有。沈锐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说道:“我又不会跟夜馥园抢生意,你埋伏我做什么。”
      “流雅说要尽快把你弄回去的……”
      这个流雅头领真是——说得好!
      “那花娘娘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我也想拐你走。”花琅英动了动脑袋,由于脑筋仍沉浸在舒适的犯困状态,她满脸迷茫,显然无法准确对上沈锐的脸庞,但仍然执着地看着沈锐的方向,含糊地嘟囔道:“我觉得你可能要反悔。流雅说你跟百歌公主一起吃午饭,你早上才答应我的,哼。”还不满地皱皱眉头。
      沈锐郁闷不已:他要收回刚才表扬流雅的那句话!虽然中午沈锐确实跟百歌公主一起用餐,但百歌公主是什么样的人,流雅分明知道,还要拿掐头去尾的话去蒙花琅英,也就只有这样不问世事的家伙会信。大家都说越单纯的人越固执,钻起牛角尖来就越是可怕,现在埋下这颗猜疑的种子,以后两人相处恐怕终会产生隔阂,闹得不可收拾。

      沈锐左思右想,几乎忧心忡忡,满心想着怎么解释比较简单明了,最好能把睡得迷糊的花琅英哄得潜意识里信赖他的坚贞,把问题的苗头掐死在根源处。沈锐关心则乱,却不曾想到,花琅英若是真的不问世事,如何能凭一人之力重振夜馥园,随后运筹帷幄,渐渐把夜馥园的生意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并在强手如云的长陶城扎稳脚跟,甚至把生意做进了皇宫。
      不管沈锐在那里胡思乱想,花琅英倒是在安静的环境和舒适的被窝中睡意又起。她死死地盯着发呆的沈锐,借由对美人顽强的渴望加固着自己的意志,终于积足了说话的力气:“我,要勾引你……要灌醉你,唔……”
      看着花琅英努力扬着眉毛、眼皮半睁不闭的迷糊样子,名为沈锐的美少年突然“扑哧”笑出声来。
      “就算不这样,我也不会离开你的,你忘记我们已经定婚了么,我答应了你的。”
      “……啊。”花琅英依然半梦半醒,一脸呆滞,全无传闻中雷厉风行、风流豁达的样子——虽然沈锐也从来没有见过那种样子就是了。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花琅英在沈锐面前总是流露出孩子般纯真坦然的神态,常常让沈锐忘记眼前这个与他同龄的女孩子曾走过许多的磨难。
      花家遭难时花琅英不过才五六岁,飞来横祸投在她身上的是无比黑沉的阴影。这阴影逼着她早熟,逼着她算计,逼着她一步一步从几千个日夜里拖着血迹爬过来。这血迹有她的,也有别人的,更多的是在花家前路虎视眈眈图谋不轨的人所流的。花琅英在,花家便在,多少岁月里,别的少女都在研弄脂粉吟赏花柳,她却是沐浴着这样的血,带领着寥寥几个忠心老仆,把祖传的本事开拓成谋生的财路。然而这路还不够宽,还不够长,还不足以走到那个以权势凌人的仇家面前,所以才有了夜馥园,所以才有了与吹颖门的联姻。
      看着花琅英重新睡去,沈锐放下床帐,优雅地转过身去:“阿塔。”
      “少爷。”铁塔大汉凭空出现,赫然就是之前与沈锐唱双簧的那位替身。看他身法轻灵,与彪形身材极不相称,可见其内功修养非同一般。不过,这大汉真的名叫阿塔,还真是令人叫绝地适合呢……
      “明天我将到夜馥园做客,门内事宜拜托你斟酌处理了。”
      “是,少爷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准呢。”
      “是,少爷。”言讫大汉便又凭空消失了。这沉稳中带一丝沙哑的声音,便是阿塔真正的声音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静女其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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