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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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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车厢内窒息如死。
她慢慢地转过去头去,看着他的面容,和右眼下的那颗泪痣,思绪忽然飘散。
前两个月所里来了个风花雪月的小实习生,每天躲在文件和案例后面悄悄写小说。后来被同事发现,文档发在群里,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拜读了她的大作。
小说的内容成为办公室一时热点,也是她暗恋BOSS大人那严皓的铁证。
男主的原型就是他。她在文中深情款款地将他比作迪卢木多·奥迪那。凯尔特神话中的勇士,被世间青春化身的少女赐予爱情痣,从此见过他的女人都会爱上他——那是光辉之貌,世间无匹。
少女还对他说,“曾经拥抱,永不相伴”。毕竟少女是青春的化身,而青春从来只有一次。但她仍然垂青他,给予一颗爱情痣,于是迪卢木多的确也没有老去——他在老之前就死了。
死于一场旷古流传的私奔。他恪守为自己定下的礼仪:无论身在何处,如果有女子在场,绝不先于她进食或饮酒;不可拒绝身处困境的女子的请求;不从边门进出王者府宅……然而他最终因女子而死。
而那严皓,他同样有着让女人难以抗拒的容貌,纵然放荡不羁却始终克行克止的绅士风度,他有一段名言,“一个男人应该:有能力换尿布、策划侵略、杀猪、给轮船掌舵、熟练应付女友的母亲、设计建筑物、写十四行诗、平衡收支、造墙、接骨、安慰临终之人、写菜单、发布命令、合作、解方程、分析新问题、施肥、做可口的饭菜、有效地战斗、英勇地死去。而我一直在为此努力。”
他一直活得像个骑士。拿着剑随时沥血杀戮,放下剑温柔拥抱心爱女人的骑士。
他同样牵绊了一个女人,并终将为此付出代价。
只是,这时,在这绵长而复杂的一眼里,她没有看到他的结果,他们的结局。
她只是转回头,美丽的脸庞如同冰冷而高贵的瓷器。
“微凉正好那天回国,我要去接她。你给我半天假,赶得及的话,我人会到。”
“阮宸森不可以去?还是说,相较而言,你认为这件事更重要?”
他难得的较真起来,语气也很不好。
“他可以去。但我想亲自去接她。毕竟我们七年没见。至于重要性,你非要问那我便说。不是更重要,而是你的那顿饭根本莫名其妙。我们是离婚一周年,不是结婚一周年,这样难道也可以庆祝?那严皓,你不要告诉我,你对这段婚姻还有留恋。”
她语气讥诮,字句如刀,直逼得人步步退缩,防不胜防。
也难怪,那严皓常说在法庭上她只是心如蛇蝎而已,在生活里她根本是没有心。
而他岂是那么容易被激退的人。之前的忧伤荡然无存,他回赠她相同的恶毒,“正好相反。要不是一早说好不能公诸于众,我恨不得开个Party庆祝恢复单身一周年。”
至此无言。事务所已经不远。
鼎言律师事务所开在C城寸金寸土的市中心,五一新干线21楼。他们走进大厅,来往白领无不招呼,“贝勒爷,今儿吹什么风啊,您这么早就来办公室了!”
他已经调整好心境,好整以暇地回,“自然是来看住你们啊!越来越漂亮了,被别人抢走怎么办!”
引来她们阵阵娇笑,“贝勒爷真会开玩笑。”
她跟在身后,对这样的情形已经习以为常。
今年29岁的那严皓来自辽东,有着满洲正黄旗的血统。据说还是自叶赫那拉氏绵延下来的血脉。圈内有名的贝勒爷的称号,也是因此而来。
微凉第一次听秦琼说起这回事时,在视频那端笑得嘴张得像青蛙,“他不会还留辫子吧!还是穿着清朝那种袍子,见到你就说,‘姑娘蕙质兰心,美貌无匹,在下能娶得姑娘,实乃三生有幸。”
即使远在大洋彼岸,整天说着ABC画着设计图,微凉还是跟风看了不少清穿小说电视剧,并且痴迷郑嘉颖的八爷。
秦琼无语,“他很正常,非常正常。不过非要说的话,我们的结婚证倒是不太正常。有两份。”
一份是从民政局领回来的9块钱的红本本,还有一份是那家老太太操持的,那家后辈们结婚时都要人手一份的专用结婚证书。
27开的栀子色绢纸上,四周绘有喜鹊和梅花,中间用工整的小楷从右至左竖排写了两段话。
第一段是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和结婚良辰,第二段微凉一看见便拿来当了整整一个月的MSN签名。
“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此证。”
“老太太是个古朴的人,认为凡事都该照老祖宗的规矩做。但在他们祖宗那个王朝是没有结婚证这种洋玩意儿的,就只能照搬民国时期的。”秦琼解释道。
然而不是所有美好的陈旧的东西都可以永久。比如说他们的婚姻,即使被承载着白头永偕的祝愿,却熬不到一个斑驳的时光。
早不早,就从时间的灰墙上凋落下来。
据说后来微凉还利用那张结婚照带给她的灵感,设计了一整套复古婚纱系列,还拿了个什么了不得大奖。
拿到奖后,她便迫不及待开视频炫耀给秦琼看,还颇为遗憾,“你早把那个结婚证给我看呀,就可以穿这套结婚了。当初急急忙忙说要结婚要我给你设计婚纱,结果时间不够,设计出那么个东西,真是败坏我这个年度最佳新人设计师的名声。”
秦琼好笑,“结婚之前我也不知道有这个证书好么。当时我比你更急更乱。”
微凉不屑地撇嘴,“谁知道你怎么搞的。跟顾岛谈了那么多年,说掰了就掰了,转背就随便抓了个人嫁出去,你也真做得出!”
秦琼的表情瞬间阴暗下去。
换做平常人,看见这张美丽如混血儿般的面容陷入失落,怎么也会怜香惜玉安慰两句。
但微凉可能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知道她是死扛的个性,不怕痛,所以下手也愈加重。
“我是到现在还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分开。我是看着你们一步一步走到一起,也随时准备着在你们的关系暴露你被他的脑残粉追杀时,给你套上婚纱逼他当众娶你。就像他那年当着三万人的面祝你生日快乐那样!”
说到这里,她露出自嘲的笑容,眉眼间隐隐发狠,“你大概不知道,其实我很早就给你设计了婚纱。但你嫁的人竟然不是顾岛!我就代替他把那套婚纱剪得粉碎。没错,我认为顾岛一点错都没有,错都在你。丫丫,你背叛了他,也背叛了你们的爱情。”
秦琼沉默,对她的指控不置可否。她也没什么好争辩的。是她说的分手,敢做她就敢认。
高高挑起眉,她将心中所想转成语言,“如果你是来帮他讨回公道的,最好将这番话复述给他,也许能给他一点安慰也说不定。但是要想仅凭这几句无关痛痒的谴责就让我感到内疚,或者接近逼问出我们的分手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想,你恐怕要失望了。”
我不怕被谴责,也不会内疚。你用锤子来敲我的灵魂,用铁锹来撬开我的唇舌,我也依然是这个样子。
蒸不烂,煮不热,锤不扁,炒不爆,响当当的一粒铜豌豆。
她将鼠标移向对话页面右上角,“很晚了,我该睡觉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