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得到你的关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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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修的到来让解霖熙立刻激动地向他招手，“哟，大忙人你来了啊？难为你个有对象的还能分心惦记着我们呐。”
欸？
那一刻，廖行舟所有幻想出的旖旎，包括从她心底刚刚探出头的那棵芽尖，都在解霖熙那一句轻描淡写中，被脆弱地碾成齑粉。她看着迟修步步走近，片刻前尚是踏在她心跳上的步伐，转眼就化为轰然雷鸣，径直从她的天灵劈过，震得她的内里鸣响不断。
迟修大约是对解霖熙的调侃习以为常了，仅是叹了口气就不再理会。他直接走到陶乐的身边，低声道歉，“抱歉社长，有些事所以来晚了。”
“没事没事，能来就好了。”陶乐好脾气地摆摆手，“再说你也没晚多久，我们刚开始和学妹相互介绍呢。”说着，他自然而然地看向廖行舟，“正好老解刚向学妹提起你。”
迟修的眼光理所当然地随着陶乐而来，并友善地向她露出笑容，“你好啊，廖行舟。”
若是半个小时之前，廖行舟能听到他如此字正腔圆地念出自己的名字，定是会为此窃喜不已。不想一秒之前尚能让她忐忑不安的甜蜜感，一秒之后全数化为了无法吞咽的苦涩，连试图坦荡地作出回应都成了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你好。”廖行舟低低地垂下眼，盼着以此能掩饰起内心的所有波澜。
按照顺序，接下来是轮到她进行自我介绍了。
“我叫廖行舟。”实际她的脑中一片空白，除此之外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行舟？”还是花景景在一旁饶有兴致地问，“这个名字是取自‘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这句诗吗？”
“不是。”廖行舟摇头，她的语气依旧干瘪，听不出没有任何与他人分享自己的名字含义时的趣味，更像是语文课本上不带感情的全文背诵，“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她硬生生地吐出这八个字，免不了想起父亲曾不止一次地告诉过自己，这个名字就是为了告诫她凡事不努力就会落后乃至被淘汰。过去她不断地试图贯彻这个信念，不想在今日发觉，原来不是所有事付出努力就能得到相应的汇报，有时甚是，连开始努力的资格都没有。
出发之前季薰向廖行舟提过，通常情况下社团的第一次会议都不会持续太久，因为不会涉及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但这个定律似乎并不适用于魔方社。陶乐提起魔方顿时就变得神采飞扬，与之前害羞腼腆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他滔滔不绝地从魔方的来源一路说到目前国际上的魔方赛事，若非解霖熙及时喊停，他怕是还想要向众人详细介绍那几个魔方相关的世界纪录保持者。
眼看着快到熄灯的时间，陶乐只能意犹未尽地定下下一次集会的时间，潦草地结束了这个新生社团的初次会议。不过他走出教室的时候仍是像来时那般红光满面——原因当然与来时的完全不同——所有的激动与喜悦都被诚实地反应在了脸上，他甚至一改之前内向的性格，满怀期待地主动向其他几人说了“下次再见”。
解霖熙与花景景离开后，迟修本也打算立刻就走，不想被来自苏蔚蓝的讯息牵绊了一刻。当他好不容易把注意从手机上挪开，发觉整个教室里只剩下了他和廖行舟两个。后者正抱着书包慢吞吞地起身——并没有选择出门，而是从中央挪到了教室靠门那侧角落的一个位置，重新坐了下来。
“你还不回去吗？”
廖行舟重新握住笔的手微微一滞，她没想到迟修竟会主动与她搭话，“我想把作业做完了再回去。”她极力把自己的音调控制在与平常别无二致的范围里，可自己听来语气中还是会充斥着刻意的僵硬感。
迟修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他在这时已踱到廖行舟重新安顿的位置旁，探头多瞥了一眼，发现她真如自己所说认真地与课后习题开始新的一轮斗争。
哦，还是高数。
可迟修没能察觉在他专注的注视下，廖行舟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迟修的目光之下，廖行舟脑中就一片混乱。耳膜中鼓动着心脏跃动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击着她脑中紧绷的那根弦。印刷在习题册上那些按理来说是早该烂熟于心的数学符号，她却如同初次所见那般，连分辨其含义都做不到，更别提要从中解出一个确是的答案。
“这道题其实不难的。”看她在一道可称为是“基础”的题目上都要如此艰难地纠结许久，迟修一时有些于心不忍，不由出声提示，“只要用加法公式来求高阶导数就可以了。”
廖行舟茫然地看向他，仍是一副不解其道的表情。
迟修又叹了口气，他以为自己说得足够直白了，“把笔借我一下。”从她手中夺过笔，迟修俯下身，顺手把她的草稿纸翻到全新的一页，接着在白纸上写下了他自觉十分明了的解题步骤。写完最后一个数字，他调转稿纸将其推向廖行舟，“喏，这样就可以了。”
到这时他再瞟了眼廖行舟，竟见她还是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多管闲事了，一时不免觉得有些尴尬。
“谢谢你。”
低若蚊蚋的声音让迟修愣了愣。在他以为对方会为此而生气的时候，她竟是用着这样一副面孔，说出让他最意想不到的话语。
“我觉得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坦然地接受这份谢意后，迟修把廖行舟的笔放到她面前，脸上再度露出了会让她心跳加速的那种笑容，“不然就要被宿管阿姨关在门外了。”
那天廖行舟是在熄灯后回的寝室。她开门时撞上在台盆边洗漱的季薰。走廊的灯光投入阴暗的房间里，映出她嘴里塞着牙刷，唇边浮着一层泡沫的滑稽模样。“舟舟，你肿么捉摸晚柴回来啊？”季薰口齿不清地问。
季薰的样子莫名缓解了些廖行舟的低落情绪。她借着背光的掩饰轻弯了弯嘴角，也没说话，仅是抬起手戳了戳季薰那被牙刷头顶起的半边鼓鼓囊囊的脸颊。
“舟舟！”季薰抗议般躲开她作乱的手指，她猛得吐出漱口水，再潦草地用毛巾抹了抹嘴就摸黑追着廖行舟回到她的床位，“哎我说真的，”另外两名室友都已经上床休息了，所以她在问时特意压低了声音，“这个社团情况怎么样啊？”
廖行舟放下书包，顺手拧开了自己的充电台灯。苍白的灯光使季薰半张脸的轮廓从黑暗中浮现出来，却让她在看清季薰的同时再度失去了倾诉的勇气。“学长人挺好的。”她收回眼光，故作镇定地回答，“就是啰嗦了点，导致我今天高数都没做完。”
这又是一个谎言。她无法完成作业的原因与陶乐没有半分关系。
看廖行舟先后从书包里摸出纸笔与习题册，季薰就明白了她的意图，“不是吧你，”她撇了撇嘴，“我们下节高数在礼拜五，还有一天的时间呢，也不用急着今天就做完吧？”
“今日事今日毕。”廖行舟一本正经对季薰道，“明天就有明天的安排了。”她摊开课本，见季薰还杵在原地，就开口劝她，“小花，你先去休息吧，等我把题做完就睡了。”
她的手指卡在习题册的书页间，像是无意识地停留在要翻开的前一刻。但也只有廖行舟自己知道，一旦她翻开习题册，季薰就会看见实际上空白一片的页面，紧接发现她的谎言。
“那好吧，”季薰不疑有他，她如同回礼般也戳了戳廖行舟的脸，回身爬上床铺，“那我也上去了，舟舟，你悠着点儿啊，别熬太晚了。”
“恩。”背后，传来了廖行舟低低的应和声。
北方的冬天似乎比她家那边来得更早一些，眼看着才刚到十一月，入夜后就已能隐隐地体会到几分属于冬日的寒意。解完手头的这道题后，廖行舟对着长时间维持握笔姿势以至于有些发僵的手呵了口气，呼出的气体撞在皮肤上，指尖稍稍感受到了些和暖的湿气。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即将一点，而她的作业也终于只余下了最后一题。
这回廖行舟刻意跳过了让她毫无头绪的第一题，从第二道开始解起。不知这世上是否存在运势一说，因而她所有的不顺遂都随着日期的跨越烟消云散；又或者是夜晚偏凉的空气能够清醒人的大脑，让她成功回想起课上老师讲述过的所有的知识点……总之，所有难题在她笔下都顺顺当当地迎刃而解。
待廖行舟把其他题完成，再重新返回去看被暂时搁置的第一题时，这道题对她而言的难度也随之回到了符合它身处之处的级别。廖行舟花了两三笔就列完了这道基础题的解题步骤，顺利得到了这个困扰她一天的答案。
完成作业后她搁下笔，懊恼地盯着作业本看了一阵。
看，这不是很简单吗？
手不觉探向一旁，摸到一旁的草稿本，往前回翻了好几页。
在他写过字后她就刻意跳过了这一页，因而这一片空白中只有他信笔记下的几行算式。普通男生的字体没有工整可言，所幸——大约是为了能让她看懂——写得也不算潦草。不过他列下的步骤倒是清晰简洁，主要是几步关键的思路，让人一目了然。
但比起这些……廖行舟缓缓地将稿纸挪到自己的作业旁。两张纸页上截然不同的两种笔迹，写下的是一模一样的数字与符号，就连验算时直接省略的部分都如出一辙。廖行舟出神地盯着这两张纸看了许久，脸颊莫名烧起了些不同寻常的温度。
左右环顾确认其他室友仍安稳地沉溺在睡梦中后，廖行舟小心翼翼地将这张纸从本子上撕下，将写字的那一面包在内侧对折过几次，藏进了笔袋的夹层里。她仅花了短短几秒钟就做完了这一切，但心脏却一直保持着惴惴不安的频率胡蹦乱跳。
室内这唯一的一丛光中，她轻轻地吸气，等待脸上的温度与不同寻常的心跳一道平息。
这就是她不愿向他人坦诚的秘密。等这个夜晚过去，她必须把那支死去的芽尖埋在心底，然后静静地等它腐烂与泥土融为一体。
这是她活该遭受的报应。
廖行舟自以为她偷偷做的一切无人察觉。但她不知道在她对面的床铺，从上方目睹一切的季薰把脑袋埋进被子，以掩饰来自心底的那一句无声的叹息。
作者有话说第3章 03得到你的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