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未果》小鱼悠游

8、那时相知

　　姥姥下葬的第二天我就被送回了学校，我让庞颖帮我请了一天假，一个人窝在宿舍里。

　　我想人死了会不会有灵魂呢，如果有的话姥姥肯定舍不得就这么离去，她会来看看我吧。那她为什么不来呢，她肯定是知道我胆小怕吓着我，如果是姥姥的话我不怕的。

　　记得以前我还住在姥姥家的时候，厕所都是在院子里的，天太黑我不敢上厕所，姥姥总是拿着手电筒在门外等我，我怕的不行，不住地喊姥姥，她总是应着，后来就不停地跟我说：小小不怕，姥姥在的。我特别喜欢吃村头刘大爷家做的麻汁，姥姥总是牵着我的手跑大半个村子去买来。在我六岁生日的时候特别羡慕别的小朋友能有生日蛋糕吃还能收到礼物，我哭着和她说：她们都有只有我没有。第二天晚上她悄悄将一块绣着兔子和蝴蝶的小手帕放到我的枕边，对我说：这个只有我的小小有，别人都没有。我却不知道那是她花了两个晚上和一个白天才做出来的。想着想着泪水又流下来，我用被子盖住眼睛放声地哭出来。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姥姥背着我去赶大集，我刚哭闹着要回家，趴在姥姥背上小声抽泣。
　　“妈妈不要我了吗？怎么还不来接我。”
　　“小小那么乖，那么听话妈妈怎么舍得不要你，是姥姥舍不得把小小送回去。小小留下来跟姥姥作伴好不好，姥姥给小小买漂亮的花裙子。”
　　“要带小兔子的花裙子。”
　　“好，就买带小兔子的。”
　　她背着我一家家问过去：“有带小兔子的裙子吗，我们小小喜欢。“ 我这才欢欢喜喜忘了要回家的事。
　　我睁开眼，眼睛疼得厉害，晃晃悠悠地好似真的有人背着我。
　　“小小你觉得怎么样，我们这就送你去医务室，你先不要睡。“
　　是庞颖，我想冲她笑笑说我没事，头晕得厉害就又睡了过去。
　　妈妈明天就来接我了，那天晚上我兴奋得睡不着，姥姥却也没睡，她握着我的手一便便地抚摸我的头发。好容易睡着了，半夜尿急睁开眼睛，灯还亮着，姥姥愣愣地坐着，手边放着我的几件衣服都叠得整整齐齐，我看她眼睛红红的却也没有在意。第二天早早吃了饭等妈妈来，姥姥把我放到她的腿上给我扎头发，她梳好了又拆开好像总也不满意。我想说：姥姥你舍不得我走吧，其实我也舍不得你啊，小小哪也不去就在这陪着姥姥。可那个小小的我却什么也没说，我又心痛又着急努力得想喊出来，偏偏声音被压在胸膛里怎么也喊不出来。猛然睁开眼睛，周围很安静，我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生，眼角凉凉的枕头上也晕湿了一片。我知道这里是学校的医务室，我撑着身子坐起来，感觉身上轻飘飘得心里也轻了很多。
　　我掀开被子，走到窗前，看样子应该是第二天的午后了。阳光很好春暖花开，恍惚有种大病初愈的感觉。我推开一扇窗，一阵阵的有风吹进来带来丝丝清凉，我抽抽鼻子，肺里有股酸楚的滋味直冲到我眼睛里，我低下头用手捂住眼睛不想再让眼泪留出来。
　　“病还没好，怎么就站在这里吹风。”我抬起头就见徐安宇大步跨到我面前，一阵风似得把我扯到床上，拧着眉头去把窗关了。
　　“你不顾念自己，也得体谅别人大老远把你背过来吧！”他寒着脸粗声对我说。
　　他盯着我看起来有些生气，我不太敢看他，眼光不知道怎么放才好，心里有些忐忑又有些委屈。
　　“对不起…恩…谢谢。我没有…我只是觉得有些闷。”
　　说着声音竟有些哽咽，我把头埋在臂弯里伏在膝盖上，其实我不想哭，尤其不想在我不熟悉的人面前哭，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隔了很长时间，我听见他叹了口气，我仍旧像鸵鸟一样埋着头，我不想看到任何人的脸，我希望他能快些走，我像是被打开壳子的软体动物，而这个时候我没有力气对任何人戒备。
　　“带你去个地方吧！”
　　我心里不想去，我没出声也没动。
　　“快些起来，不远的。“ 他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拉起来。
　　我被他拉着出了病房，坐上电梯直接到了顶层，又走了一小段楼梯，尽头是一扇小门。徐安宇拿钥匙打开门的那一刻我愣住了，我从楼下无数次的看见过这个地方，它看起来像一个圆圆的玻璃罩，一点都不好看，没想到里面竟然是个花园。
　　“漂亮吧！“他拉我进去，又把门掩上。
　　我呆呆得点了点头。
　　“是傅老头的地方，他出差了，钥匙被我要了来，让我顺便帮他照看着。“
　　我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傅校长。
　　“感觉有没有好一些。“
　　我勉强冲他笑笑。
　　“恩，谢谢。“
　　这一刻我突然很想讲给一个人听，不论他是谁，有些话憋在心里压得我难受。
　　“我姥姥去世了。“徐安宇没有出声，我想他应该是知道的。

　　“你不知道他们根本不疼她。姥姥比老爷小13岁，她是续弦，前妻过世后有两个儿子，那时候他们都长成半大小子，不听她的话，还经常气她。只有妈妈是她亲生的，她也不敢对妈妈太好，怕他们欺负她。妈妈小时候正赶上家里闹饥荒，就快饿死了，她眼看着也没办法，去偷别人家的，想偷一点给妈妈吃，也被舅舅们抢了去，她只跟我说起过，每次想起她都很愧疚。后来舅舅们长大了能稍微懂事些，但是都和她不亲，再后来姥爷去世了，她一直自己住，她很高兴我能去陪她，可我小时候也不懂事，长大了也很少回去，总想着会有很多时间，可没想到这么快她就走了。我不知道应该讲给谁听，总觉得他们都不会明白。“
　　徐安宇伸手揽过我的肩，我放肆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眼睛压在他衣服上。

　　“我知道她肯定想见我，只是她最受不了麻烦别人，妈妈说她走的时候还紧紧攥着她的手，我知道她是想我回去，如果我回去她也许…“
　　我一边哭一边说，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只是想着把心里的话都掏空了说出来。

　　“不要想了，就算你回去也没有用，都已经过去了，走的人已经走了，但剩下的人还要活着。我们能做的也只能是把他们放在心里，就感觉他们永远生活在我们身边一样。”
　　我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哽咽我知道他想到他妈妈了我紧紧回抱他，像是这样就不会感到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