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种》绿蜡

208、番外 少年不识愁滋味（三）

　　“五姐姐来瑶城多长时间了，生活都还习惯吗？”姜静流从姜秀书带来的藤编的小篮子里拣起一个紫藤花饼，好奇地拿到鼻端闻了闻，“好舒服的香气。”
　　“约莫有半年时间了，谈不上习惯。”姜秀书长相偏秀丽，双眼黝黑带水光，并不如姜贤说的那么木讷，她被拜托这段时间陪伴姜静流并向她介绍周围未成年人可去之处，便带了些自己空间的特产来姜静流的住处，“如果略去一些不得不参加的活动的话，其实和在家里生活差别不大，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外面和家里一样。”
　　姜静流咬了一口，舌尖立即充满了甜蜜的滋味，清淡的芳香由喉咙直入脾肺，“真好吃。”
　　姜秀书笑得眯起眼睛，“你距离成年还有两年时间，就这样闹着要出来，家里会很不高兴的。我记得你母亲是非常端正守礼之人，要说服她恐怕十分困难。”
　　姜静流无所谓道，“她有让我签一个什么东西，哥哥说签了我能继承的财产就少了许多，但那有什么关系？咱们还怕没有饭吃吗？”
　　姜秀书勾一勾嘴唇，“你接下来几年有什么计划呢？”
　　“虽然不能去学校读书，但是也想找个什么比较有意思的东西学一学，五姐姐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姜静流三两口吃完一个小饼干，抽出手帕仔细将手擦干净，“如果天天闷在这个房子里才不好玩，过两年成年了去监察会激发了空间，我就干脆跟着贤哥哥去别的星系看一看。五姐姐有去过别的星系吗？”
　　“有过一次历时两年的成年旅行，从中心星域出发，经过了一个超行星，然后趁大人不注意跑到边区去玩了一下，那边和内域的空气都不一样，我很喜欢。”姜秀书眯眼，有些怀念，“但是在太空长途行驶的过程是在太无聊了，看腻味了流星和星云，幸好那游船上有一个很大的图书馆，藏了许许多多的宇宙浪人传奇冒险的故事，足够我消磨枯燥的旅途了。”
　　姜静流看姜秀书的茶杯空了，拎了茶壶要去厨房加水，姜秀书却起身道，“你贤哥哥将你拜托给我照顾了，我也不能辜负他的信任。别干喝水了，我带你四处转一转。”
　　姜静流从善如流。

　　姜秀书抬手拨通了手腕上的联络器，很快便有一台电动车从长街的尽头驶过来，姜秀书道，“这个号码你记住了，是这个街区管理处的电话，会为所有住户提供出行、缴纳各种管理费、采购生活物资和能源等等服务，你生活上但凡有搞不定的事情，找他们就没错了。”
　　姜静流好奇道，“那个车看起来很好开的样子，我有点想要学。”
　　姜秀书侧头看姜静流，眉头皱了好几下，正色道，“举凡奴隶、侍者、艺人等等均为下九流，女子不可操贱业。”
　　姜静流耸肩，见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子开车过来，恭恭敬敬地下车立在一边，请两人上去。
　　姜秀书又道，“我看你也不以为意，一点不放在心上。”
　　“五姐姐，我有好好记。”
　　姜秀书笑一笑，“我看你也是个心大的，不真心信服的规则，一言一行里总是带得出来的。在亲近的家人朋友面前这样无所谓，但若有外人在也不注意，恐有麻烦。这中心星域说是世间一等一的繁华之地，却也是这世间最势利之地，你可以对操贱业者宽容、亲切、恩赐或者欣赏，但这是主人的姿态。若被那些贱业者知道你有一颗没规矩的心，事事总要来找你帮忙，后患无穷。”
　　姜静流撒娇挽住姜秀书的胳膊，“姐姐，我知道啦！”
　　姜秀书点点头，冲那侍者道，“去生活中心。”
　　电动车启动，穿过长街，路过颜家的大别墅，姜秀书道，“姜贤之前通知颜家兄弟你们兄妹要来，颜家早早准备了宴饮，请街坊们今天晚上聚餐。我们现在出去准备还嫌晚了一点，幸好你未成年，不必有那么多讲究。”

　　姜静流从小生活在山间，大宅里各种设施完备，偶尔也会被带到都市观看各种表演，但出入的场合均私密昂贵，几乎没有像今天这样直接接触嘈杂的环境，导致她一度认为这科幻未来的世界地广人稀资源丰富，但站在生活中心外面，姜静流才知道，自己是见识少。
　　耸入云端的主建筑体呈树状，无数分叉从主体上向半空伸展出去形成一个个圆形的机坪，无数小飞艇起落，巍峨壮观。生活中心入口大门竖立无数离子屏幕，俊美的男子面孔不断闪现，又有各样奢侈商品广告或者新上映的电影。
　　来往人群，男多女少，偶有面容年轻的女子，身边都环绕了几个年轻男子。姜静流两人未带侍者，穿行在人群中，尤为引人注目。
　　姜秀书根本视身边的男子为无物，拉着姜静流直接入了步行街，乘坐直升电梯上了十层，人便少了许多。

　　“我不是很习惯嘈杂的环境，买东西基本上就在这一层解决了。”姜秀书向姜静流介绍了几个适合她年纪的品牌衣服，见姜静流有点懵懂的样子，“快去挑自己喜欢的衣服和首饰吧，今天晚上要出门做客。”
　　姜静流购物的能力在被钟舒敏宠爱了十多年后基本上退化得差不多了，被款式颜色各异的衣物环绕差点手足无措，幸好很快找回了女性的本能，高高兴兴挑了两套，姜秀书却觉得不足，“咱们街坊多，今天颜家请客，明后天又是别家，多多准备一些。”说罢又把自己觉得适合少女的各类长裙按颜色每个色号来了一件，直看得姜静流咋舌，她的零花钱也算不少了，但也不敢这样花，她为难地悄悄道，“五姐姐，我的钱怕是不够的。”
　　姜秀书笑一笑，“跟姐姐出来玩，哪里轮得到你花钱？还是小孩子呢！”
　　姜静流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脸蛋通红。
　　签单付款完毕，姜秀书直接丢了一个地址让商家送货，便又去看各样饰品，又是送出去一堆人高的盒子，到最后姜静流都已经麻木了，完全没有在花钱的感觉。
　　姐妹两个逛累了，便找了家小小的饮品店休息，刚坐定，却见一少年身形的男子面带惊喜地迎向姜秀书，连声问好。
　　姜秀书懒理睬，略回了几句那男子便走开了。
　　姜静流好奇地看那男子，姜秀书连介绍的欲望也无，略休息一番便带姜静流去做头发。
　　两人混了一上午，午餐在外面解决的，其间姜贤不放心地打了好几个电话追问行踪，下午不到三点便亲自来生活中心门口接人了。

　　姜静流一行人抵达别墅的时候，商场送货的车早在院门外等候，姜静川难以置信地指向那厢式货车，“姜静流，你是把商店搬回家来了吧？你是把自己抵给人家老板了吧？”
　　姜秀书懒得理会姜静川半大小子的惊怪，吩咐侍者将全部东西搬上楼，然后带姜静流梳洗，打理皮肤，又选了几套庄重的衣服试衣，最后挑了一件粉色的连身长裙，配平底小凉鞋，头发披下来，俨然一枝半开的月季，十分符合姜静流未成年的身份。
　　打扮停当，颜家来请的颜良人已经开着电动车在别墅外等候，出门的时候姜贤和姜静川也换上了正式的西服。
　　姜静流见姜秀书跨上另一辆电动车，驶向长街的另一头，诧异道，“五姐姐，不一起去吗？”
　　“我不喜欢参加这样的活动，吃吃喝喝，无聊得很。”姜秀书看了不看门边站立的颜良，走了。
　　颜良倒是一直好脾气地笑着，还冲姜秀书走的方向略点了点头。
　　姜静流乖乖含糊着招呼人，颜家兄弟长相类似，她根本记不住谁是谁。
　　姜贤一路和颜良说笑，偶然提到姜秀书，姜贤道，“难得她看上了你，你却没有意思，怪不得她不想再见你。”
　　颜良笑道，“这倒是奇怪了，既然看上了不是来追求我，却要这样闹脾气，好没有意思。”
　　姜贤道，“她内心最是聪敏，知道你最终不会接受，却愿意耍那暧昧，所以怨恨你冷心冷肺，不是动了真心不会这样别扭。”
　　颜良又笑，“那只好说我们不是一路人来的。”
　　姜静流十分在意地回头看那男子，面容俊朗，神态动作十分舒展大方。
　　姜贤见了姜静流的动作，向颜良嘘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一行人抵达的时候，颜家的大别墅灯火通明，早有先到的宾客迎过来互相行礼介绍，又有侍者将姜静流特别请到了内室。

　　“哥哥！”姜静流求助地看向姜贤。
　　姜贤道，“去吧，颜家哥哥们特别请了女客来陪你说话。”
　　姜静流这才放心跟过去，侍者小心跟在她身侧，每到路口便低声提醒她转向，穿过一大片花树环绕的小路便是另一个光明之所，这别墅的后院居然有一所硕大的玻璃花房子，此时天光正好，花房内各样鲜花盛放，又有一些舒适的椅子茶几摆放，早有几位盛装的小姐在里面谈笑。
　　姜静流站定，花房内的小姐有七八位，均围坐在其中一个女子身侧，那女子面容粉白，眼睛圆大灵活如猫眼，双唇饱满，嘴角又时时带了笑，即便是端坐也能看出其玲珑的身形，真是一位难得漂亮的小姐。女子穿着大红色的裙子，领口开得极低，几乎能见那饱满之处，领口边手绣了一圈纹饰，却和那母家的徽记相类。
　　那女子早见了姜静流，便起身，裙摆如花瓣一般散开，她亲热地道，“早就听姜贤说有一位内姜的妹妹要来玩，大家都好奇得很，这都等了大半天了。”
　　姜静流只得道，“各位姐姐好，我来迟了。”
　　“不迟不迟。”女子笑，“我是母家老四，叫我四姐便好。”
　　接着便是各位小姐自己介绍，这一番下来，姜静流便知道这群人以四小姐为首。
　　几方人坐定，不过说了一些闲话，互相介绍身份背景，又说了一些趣话，便有侍者来请，说是外面开宴了，请各位小姐起身。

　　宴会是自助餐，前院的草坪上摆了一溜长桌，各样饰品饮料堆得满满当当，少年男子们一堆堆各自说话。
　　姜静流走出来，本能地用视线搜寻姜静川，却未找见，朦胧间见一银色身影，心中一惊，移步过去，却听四小姐道，“你们自便，我去看看妘生。”
　　四小姐一走，各位小姐便是低低地笑着说，“四小姐最近追那位追得可勤快，怕是要将心都掏出来了。”
　　姜静流八卦地回头听。
　　“四小姐可是动了真心，她早早就将原来结契的那几个都给散了，亲自向崔先生那边去了函，说是如果那位愿意，她愿意一辈子只和他一个人结契。”
　　“怕不容易得很，四小姐虽然真心，但抵不过——”
　　“也不能这样说，如果那位追求的便是一生一世呢？”
　　“说笑呢？执行长的学生追求爱情？”
　　姜静流听了一会儿，颇觉得有趣，片刻后便见那四小姐回来，脸上笑着，却未抵达眼睛，明显心情不好了。四小姐也颇坦荡，直说追爱受挫，要先回家休养休养，等下次再战江湖，便向众人笑着告辞了。
　　四小姐从侍者手中接了一张请帖珍重递给姜静流，“姜小姐，这个周末的宴会，请你务必参加。”
　　姜静流早听说了那宴会有趣，便感谢着接了过来，然后请另外一名侍者帮忙收好请帖。

　　姜静流实在耐不得饥饿，走向自助餐桌，捡了满满一大盘食物，找了个人少的位置认真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视线找姜静川，却见不远处姜贤正和一个侍者说话，那侍者似乎为难地说了什么，双手递交一张纸条，姜贤的脸色顿时不好起来，手中的酒杯被捏得粉碎，手上淋漓的酒液和粉色血液。
　　姜静流吃了一惊，姜贤再是温和不过，怎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便叫侍者拿了一块毛巾，直走向姜贤。
　　姜贤似乎斥责了那侍者几句，侍者再三道歉，拿着未送出的字条躬身退开了。

　　“哥哥！”姜静流轻声叫。
　　姜贤回头，收拾好表情，姜静流将毛巾递过去，姜贤接了，慢慢将手擦干净。
　　“怎么了？”姜静流诧异，“手都受伤了。”
　　“一点小事，不必放在心上。”将毛巾交给路过的侍者，姜贤这才道，“玩得怎么样？有没有新交的朋友？”
　　“那位母家的四小姐来了又走了，给了我一张请帖。”
　　姜贤双唇紧闭，缓缓道，“想去吗？”
　　“如果方便的话。”姜静流察言观色，“但哥哥好似并不喜欢四小姐，不去也就罢了，要是看表演的话，去生活中心那边也可以的。”
　　姜贤伸手揉揉姜静流的头发，“走吧，我们去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