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凝》已巳己未

6、六

　　料想中沙砾粗糙的触感轻轻拂过脸侧便缓缓消失，身子一下坠入一种失重的怪异感觉里，肺中空气被一点点挤出来，窒息的感觉铺面而来，四周是一片无尽的深蓝，更衬得眼前那被厚厚结界包裹的世界宛如气泡般脆弱，伊来不及惊讶，便被巨大的吸力拖着撞过去。
　　大概连鼻子都扁了吧，伊看着自己大字型的贴在结界上，一点点地从宛如实质的风元里透过，清晰感觉到身体像是被筛子滤过一般，风元素从毛孔里钻进去融在体内，急速流动的血液被莫名的阻力控制，渐渐凝滞，伊再也想不到此时的怪异，她已经昏过去了。
　　再度醒来，眼前是熟悉无比的石壁，那是她的住处，幽暗而狭窄，抬头就能见到屋顶上残破昏暗的水晶灯，墙壁上——什么时候嵌了这几颗星石了，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瞪着那闪烁着微弱星光的石头，伊半晌才回过神来，这里根本不可能是住处，而是——
　　真相在打开的厚重石门里显现。
　　那个人蒙着黑色的面纱，看不出年纪，但从黑袍里露出的漆黑长发，以及那没有一丝皱纹的眼角来看，那个人应该很是年轻，但那双灰色的眸子却似看尽了历史沧桑，古井无波的目光此时却透着一丝戏谑看着那个满眼好奇的少女，她一靠近，那个人瞬间戒备起来靠在墙角，蓝色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她手中的瓶子，她失笑，打开盖子，屋子里弥漫起一股淡淡的冷香，似是汇聚了水的精华，凝了月光的皎洁，也舒展了伊皱起的眉头。
　　“月魄？”低低的声音透出浓浓的疑惑，月魄向来是族中独有的灵药，只有自小不曾接触一缕月华的祭月大人才能收集月光制作出来，族中每一个孩子成年都要去她的祭月台接受月魄的祝福，但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到了伊毫不掩饰的好奇，沙哑的笑声从面纱下逸出，那个人眼角弯成了一双上弦月，似乎很是受用，“孩子不必这样地看着我，这月魄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你想要，便拿了去，婆婆还多得是。”“那么你是谁，这里是哪儿，还有——”伊小心地接过那满溢清香的小瓶，目光依旧锁定在那个黑衣人的一举一动里。
　　“你可称我为婆婆，我名为兰，算来也算是你的祖辈。小娃儿，别这么紧张，婆婆又不会害你，婆婆欢喜还来不及呢，快过来让我看看——”说着这样的话，婆婆渐渐接近伊，手腕抬起，手指轻轻点在她的眉间，瞬间制住了伊的所有动作。
　　伊此时再觉得不对劲，也碍于那流淌在身体里的风元素，被那么一双细弱的手操控着，禁锢住了所有的动作。猛地抬头，蓝眸里一片锐利的光：“你到底要做什么，婆婆，嗯？”
　　“果然是好孩子呀……”抬起她的下巴，兰像挑选珠宝一般打量着她，“婆婆叫你别乱动，别忘了哦，能入得了苍翼幻界的生灵，便是被苍翼之魂打下了元素烙印，再也脱不了婆婆我的控制。你要相信，婆婆不会害你的——”沙哑的声音含着特殊的韵律，在伊的耳边回旋。
　　果然道行不够压死人吗，这惑心之术，我也会的——再次意识模糊前，伊恨恨地想。
　　黑色长袍后面闪出一个深蓝色人影，模糊变幻着身形，兰偏头晲他：“悠着点，我家宝贝可不许一点儿损伤。”便放任他把失去意识的伊抱走。
　　“是。”
　　石室空余寂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