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骨》池下醉

131、131

　　“梅、梅林啊……”
　　不知道是哪个巫师爆发出一声惊叹。

　　这之后发生的事就像做梦一般，那些德高望重的巫师们呼啦一声围了上来，与之前的高冷和安静截然不同，他们的眼睛闪着炽热的光，纷纷想要挤上来同哈利说话。他们就像是魁地奇比赛夺冠后的粉丝，都想凑上来离哈利更近一点，或者想把哈利举起来抛向高空庆祝，哈利只要发出一个音节就兴奋地惊叫连连。一些巫师扯扯哈利的袍子，又捏捏他的袖子和手臂，似乎是想确认他是不是真实存在。

　　“太不可思议了……”那个给哈利施咒的秃头老巫师说道，他那只抓着哈利的手枯瘦如柴，力气却大得出奇，那么多巫师都没有把他挤开。
　　“这是奇迹！”另一个巫师附和着说，他的声音又尖又细，仿佛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
　　“这是纯白的灵魂！”一个巫师振臂高喊，脸上容光焕发，简直像是看到了新型魔药材料的斯内普教授。

　　就像过圣诞节一样，圣诞老人们围着圣诞树载歌载舞。

　　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狂热气氛中，似乎只有福吉部长还残存着理智。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隔着人群，哈利听到了福吉部长愤愤不平的嘟囔声。尽管平时哈利并不喜欢这个粗脖子的胖部长，但此时此刻，哈利竟然和福吉部长产生了一点共鸣。

　　他有一个纯白的灵魂？那些像灯泡一样的白光是他的灵魂散发出来的？
　　这个事实太过于荒谬了，哈利几乎要揪着头发尖叫出来。他一丁点实感都没有。
　　哈利被奇怪的巫师们吵吵闹闹地包围着，礼堂里庄严肃穆的气氛荡然无存，反而有点像月末大减价的超市，就连闪烁着微光的星象图都显得廉价起来。

　　应该感到高兴吗？
　　可是从心底升上来的却并不是任何一种明媚的情绪。反而更像是不知所措的恐慌。

　　这根本不可能。

　　哈利承认，他有那么一秒……或许是两秒，在心里偷偷地期待过自己的灵魂不至于那么糟糕。
　　只要不像个狰狞的怪物，哈利就心满意足了。

　　哈利鼓起勇气，克服掉所有软弱和恐惧，强迫自己站在这里，只是想要面对那个真正的自己。
　　他想要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正视这个事实。
　　他设想了所有可能的局面，为自己做了那么多心理建设，即时面对最坏的结果，哈利也打定主意要勇敢地走下去。

　　人应该面对真实的自己。
　　这是哈利从一本书里读到的。

　　然而梅林像是给哈利开了一个滑稽的玩笑。
　　圣光铺满了整个礼堂，哈利变成了天体环绕的宇宙中心。

　　仿佛之前所有的恐惧和决心，都是一场虚假的梦境。

　　哈利被巫师们扯来扯去，他身上散发的白光持续了很久，直到消散了，那些巫师们还是意犹未尽地围着哈利转圈。
　　福吉部长和那些魔法部的官员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根本没有人在意这场审判的结果，难道一个纯白无暇的灵魂还不够说明吗？谁还在意哈利有没有罪呢！他必然是魔法界的奇迹，是未来的希望之子！

　　最后，还是邓布利多校长解救了哈利。
　　这个瘦高的老人就像是古希腊的守护神，越过混乱的人群牢牢抓住哈利的手臂。他看上去认识在场的所有人，能亲切地与每一个企图扑上来的巫师攀谈，并准确叫出他们的名字。
　　“是的，我们不应该过于打扰这个孩子不是吗？”邓布利多口吻温和地说道，“哈利这段时间已经经历了太多了。”

　　“噢是啊，我可怜的孩子，他一定累坏了。”一个老巫师动情地应和道，他深深地望着哈利，目光中充斥着怜悯与慈爱。
　　周围甚至有巫师从黑色袍子里抽出了皱皱巴巴的手帕，低声揩着鼻子。

　　但是哈利发誓，这些人在今天之前一定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这毕竟是一场严肃的审判，还有很多后续的事宜要处理，这些德高望重的巫师们只是请来做一个见证，哈利不是他们的学徒，也不是他们的研究材料。
　　巫师们聚集了一会儿，不得不要离开了。
　　邓布利多校长一一送别他们，每个人都要走过来和哈利用力握手，有人坚称自己通过握手感受到了哈利那温暖的灵魂。一个老巫师临走前还想要哈利的一根头发，被邓布利多校长温和而又坚定地拒绝了。

　　最后一个老巫师在助手的搀扶下离开了，沉重的大门发出一声闷响，整个礼堂再一次安静下来。白蒙蒙的微光已经消散，礼堂中只有周围的魔法火焰和穹顶的星象图还静静闪烁着。

　　邓布利多校长松开了哈利的手臂，哈利缓缓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的双手。

　　也许是有了之前的对比，礼堂里安静得出奇。仿佛是少去了白光的衬托，那些白色大理石柱透出了几分萧瑟的冷意。

　　在那样狂热的气氛中，哈利大概是唯一没有笑的人吧。

　　这太荒谬了！
　　哈利清晰地知道，他的体温原本就是偏低的，这个奇怪的魔法显然不可能在一息之间把哈利变成热气腾腾的暖炉。那些什么靠近他就感受到了纯净和温暖，简直就像是这个世纪最大的谎言。
　　那些老巫师迷信灵魂魔法的样子就像是得了癔症。

　　哈利不想这么去说那些在魔法界举足轻重的泰斗们，可他实在找不出更贴切的形容词了。
　　还有什么是比这更令人发笑的笑话吗？
　　如果他都能拥有洁白无暇的灵魂，那曾经那么多死在他手中的生命又该是什么呢？

　　可是这是多么美好的结局啊。
　　就像是童话里纯洁的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拥有圣洁灵魂的哈利从此洗脱所有罪名，再次成为魔法界闪闪发亮的黄金救世主。一切苦难都会过去，所有的错误都可以被挽回，哈利可以不用再做那个战战兢兢生活在人群里的怪物。

　　哈利可以这么做的。
　　在魔法界里，魔法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这就像是一个美丽的泡泡，在哈利心中漂浮着。

　　许久，哈利才呼出一口气。
　　“为什么？”哈利轻声问，像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礼堂中，泡泡破碎了。

　　哈利抬起头来看着邓布利多校长，像是强迫自己要去面对什么一样。那双祖母绿的眼睛直直望过去，带着一丝茫然和无措。

　　审判魔法是邓布利多校长提出来的，这也许是他早就预料到的结果。
　　可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没有人能骗过魔法的法则。

　　长久的沉默。
　　邓布利多校长的眼中似乎蕴含着复杂的情绪。
　　“哈利。”邓布利多校长注视着哈利的眼睛，他的目光还是那样锐利而又包容。
　　“因为有人在爱着你。”邓布利多校长一字一顿地，郑重地说道。

　　蓦地，哈利的脑海一片空白。
　　像是有一支利箭击中了哈利，他错愕地愣在那里，失去了所有的反应。

　　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才好像有一个很沉重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传进哈利的耳膜里，振颤着他的血液。
　　“咚。”那个声音在高空中停滞了很久，才重重落下来。

　　“咚。”

　　“咚。”

　　那个声音一下又一下，重重砸进哈利的身体里。

　　啊，那是我的心跳。
　　哈利后知后觉地想着。

　　哈利明白了这个魔法的秘密。

　　因为有人爱着他。

　　哈利的灵魂是肮脏的，血腥的，支离破碎的。
　　可是有人愿意献上自己的生命去爱他，愿意把自己的灵魂分给他。即使知道哈利是个彻头彻尾的小怪物，也依然爱着他，从不曾把自己的爱收回去哪怕一点点。

　　魔法照耀的并不是哈利的灵魂。因为有人呵护着他，将他的灵魂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

　　这么说，真正拥有圣洁灵魂的，是他们啊。

　　哈利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脸颊，他想起了在一片白茫茫的圣光中，那只抚着他脸颊的手，那才是真正来自灵魂的温暖。
　　那种温暖仿佛还残留着，没有散去。

　　原来不是错觉。
　　哈利呆呆地想着。

　　那是……他的妈妈。
　　远比哈利想象中的更加美好温柔。

　　“爱是最神秘的魔法。”邓布利多校长说道，像是在对哈利说，又像是在感慨着什么，“在最关键的时候，爱总是能够创造奇迹。”
　　这个慈祥的老人拍了拍哈利的肩膀，一边向门外走去：“好了哈利，外面还有一大堆人等着要采访你呢。”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廊上的灯光照射进来。

　　“邓布利多校长。”在老人即将要离开的时候，哈利突然叫住了他。邓布利多校长转过头来看着哈利。

　　“我……我从来没有想过，爱真的是一种魔法。”哈利磕磕绊绊地说，他的心跳得快急了，像是马上要从他的胸膛里冲出来，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奔流的血液仿佛瀑布一般冲击着他的耳膜。
　　这是第一次，虚无缥缈的“爱”化为实体降临在哈利身上。
　　哈利想过很多很多，他的妈妈保护他是因为他是她的孩子，奇洛教授送的礼物沉重到让他感到惶恐，曾经那个记忆里的高贵巫师更是捉摸不透。用三个人的灵魂，换来一个这样的他，难道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错误吗？
　　如果知道后来的他变成这个样子，他的妈妈一定会失望至极吧。

　　可是哈利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他们一直都在。

　　现在的他，依然是被人爱着的。
　　那种爱是如此纯洁和耀眼，令整个魔法界的巫师们都为之感叹。

　　哈利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又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了，他结结巴巴地说了一些什么，老人始终耐心地等待着他。
　　最终，哈利咬住嘴唇:“我是说……”

　　哈利对着邓布利多校长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您，邓布利多校长。”

　　谢谢您，让我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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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哈利身上的圣光应该是 80%妈妈的爱+5%奇洛教授的魂片+15%伏地魔的魂片
因为奇洛教授的魂片挡过死咒，已经非常微弱了。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