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龙女传Ⅱ》武陵渔人

8、琴响门显

　　我困惑地看着摩昂，不明白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小黄鸟在旁边斥道：“哪里来的妖孽，居然敢冒充我家肉丸儿？我家肉丸儿一剖两半都比你还肥些，快让开，再胡搅蛮缠小心把你打出原形！”
　　猴子也笑嘻嘻说：“正是正是！”
　　我又急又气，眼看着他们也走了，一伤心，就醒了。
　　天已大亮。
　　球球正窝在我胸前睡得香甜，我把它移下来，默默叹了口气。幸好只是个梦，爹爹和乌龟怎么可能不认识我呢，这梦真是太荒谬了。
　　出去在院子里看到阿萝，我唤了一声：“姐姐。”
　　她转过身来，脸色不大好，低低应了一声。
　　“姐姐你昨晚没睡好么？看起来很没精神嗳。”
　　阿萝摇了摇头：“我没关系。”
　　我忽然想起阿萝其实是很能睡的，想必这些天跟着我的作息时间不大习惯，于是说：“姐姐，你累的话，只管去睡觉，我带着球球自己去山里逛逛就好。”
　　阿萝摸了摸我的头：“你今天要带球球去哪里玩？”
　　“神树那里吧，球球昨晚抓着帐子打秋千打了半天，我想它应该很想再去神树上抱着叶子倒挂。是不是啊，球球？”我戳了戳它的小短尾巴。
　　球球耸了耸圆团团的身子，表示很赞同我的说法。阿萝被它的姿态逗得一笑。
　　我笑道：“姐姐，球球真的是越来越聪明了，我刚见它那会儿它还听不懂我的话呢。现在你看，可能是我们相处久了，也可能是这里灵气充沛它开了窍，如今我说的话它都能听懂嗳，说不定过段时间，它还会开口讲话呢！”
　　球球唧唧叫了两声，似乎非常向往会说话的日子。
　　阿萝摸了它一把，笑说：“那球球就努力修行吧。”
　　被阿萝妙手一摸，球球又不争气地抽过去了。
　　之后阿萝留在石碑旁休息，我带着球球去了神树那里。球球实在是很喜欢神树，我感觉它一到神树上就容光焕发——也许此处用这个词不恰当，因为满脸毛的球球根本不知容光为何物，不过我也想不起别的词语了。
　　傍晚的时候我想带它下去，可是球球死死抱着一片树叶不松爪，我好奇地问：“你不会想住在树上吧，球球，这里晚上肯定风很大，虽然你很肥啦，可是大风还是会把你刮掉下去的。”
　　球球哼哼唧唧还是不肯跟我走。
　　我没办法，后来又想到球球原本就是野生野长，它或许是心血来潮突然怀念以前茹毛饮血的生活了，于是我在一根树干上给它掏了个洞，对它道：“那你晚上老实团在洞里，千万千万不要梦游哦。”
　　球球乖乖应了一声，蹭了蹭我的手背。
　　于是我就自己回去了。
　　阿萝见我一个人回来很是惊讶：“球球呢？”
　　“它在树上做窝呢，姐姐，死活不肯回来。”
　　阿萝愣了一下，然后咯咯笑道：“球球想住在树上？它又不是鸟。”
　　我使劲点头：“对嘛对嘛，可是我拽都拽不动它，它见了神树就跟见了亲娘似的。”
　　阿萝摸了摸我的头：“这不能怪球球，山里的动物大多都亲近神树，喜欢在神树附近做窝。球球是远处来的，可能更喜欢神树，由着它吧，你要是一个人睡害怕，姐姐陪着你就是啦。”
　　“可以吗？”我激动地看着阿萝，嗳，和这么美的人同床共枕，这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呀！
　　阿萝笑道：“当然啦，你忘记我们是姐妹了？我看那些人类，姐姐和妹妹睡一块儿是常有的事，我那时候好羡慕的呢。”
　　我拉着阿萝的手说：“那就这么说定啦。”
　　阿萝摸了摸我的头。
　　后来我又去找了球球几次，都没能把它从神树上拉回来，它似乎打定主意要在神树上安家了。我虽然有点失落，但是想想球球本来就不是我养的，只是我恰巧摔到了它的窝里，然后带它来到了这里。将来如果我离开幻境，球球多半是不会跟我一起走的，既然早晚要分离，那早一些晚一些也没什么区别吧。
　　阿萝有次说球球好像比以前安静了，我仔细观察了几天，发现她说得没错。球球确实没有以前那么跳脱娇气了，它变得很安静沉稳，它不再胆小怯懦，它甚至不再到处扒拉蚂蚁蛋，每天吃点露水就不再碰别的东西。
　　“姐姐，球球这样子，跟修仙很像嗳。”我伸出指头想去戳球球，却被它一扭身子躲过去了。
　　阿萝笑道：“那很好啊，大概球球是很有慧根的，这里动物这么多，还没见过哪个能修成仙的呢。”
　　球球看了看我们，往树冠高处爬去。神树对我和阿萝没那么大的吸引力，于是我们告别了球球。
　　在幻境里，长日无聊，我决定再去三棵槐那里看看。阿萝在这里来去自如，她坚持要陪着我一起。每天她都把我带过去，我们在三棵槐附近徘徊到傍晚，然后她再把我带回来，就这么过了将近一个月。
　　这时候，我在幻境已经总共待了四个月。
　　不知道外面的沈师兄和猴子他们怎么样了，我每天都忧愁地想着这个问题，然后抱着头往槐树上磕——自然都被阿萝拦住了。
　　一天早上我和阿萝正在廊下吃饭，球球突然出现在院子里。它大概是太久不吃荤，瘦了很多，还没我和它初见时胖。
　　“咦？球球，你怎么舍得离开神树啦？”
　　球球轻轻一跃就跳到了桌边的石凳上，乖巧地蹲了下来。
　　我惊讶地看着它，它以前可没这么轻盈，想坐凳子都得我把它抱上去，现在居然能自己跳上来了。
　　“球球今天要和我们一起去三棵槐那里吗？”阿萝在它面前放了一盏清水。
　　球球矜持地伸出舌头卷了些水，轻轻叫了一声。自从它开始修仙以后，就变得清高起来，轻易摸不得，所以我此时只能冲着它笑了笑。球球从果盘里给我捧了串浆果，我顿时受宠若惊，它可是好久没这么对我了吖。
　　“小龙，今天带着你那把琴，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阿萝道。
　　我连连点头。
　　球球把面前杯子里的水喝完，还捋了捋它脸上的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它脸上的毛长了些。
　　我们和往常一样来到了三棵槐那里，我蹲在草丛里无聊地扑蝴蝶，球球蹲在阿萝旁边，等着听她弹琴。阿萝今天弹的调子缓缓的，还没弹一小段，我忽然听到球球尖利地叫了一声。
　　我惊讶地看过去，然后愣住。
　　那个发光的洞口竟然出现了！
　　阿萝也愣在那里，连琴都忘了弹：“小龙——”她讷讷地喊了我一声。
　　我噌地窜过去，在光圈附近停了下来，试着把手伸出去，手不见了，和我第一次碰到光圈的情景一模一样。
　　“姐姐！”我激动地看着阿萝，“我能回家啦！”
　　阿萝呆呆看着我，她那样难过，我一下子就冷静下来。
　　“……姐姐……我……”我离开这么长时间，沈师兄他们一定很着急，如果这事被爹爹和乌龟知道了，他们肯定会更担心。想到这里我就恨不得一头钻进光圈，可是看到阿萝的样子，我不知怎么就是抬不起脚。
　　阿萝蓦然笑了下，抱着琴站起来说：“我知道啦，这把琴能打开幻境和外界之间的通道。”
　　“哈？”我愣愣看着那把琴。
　　表哥送我的礼物居然这么奇特！他从哪儿找来的这件宝贝呢？
　　“你不是说你拾柴的时候碰到的光圈吗？在那之前你的鸟爷爷弹过这把琴？”
　　我点头。确实是这么回事来着。
　　“虽然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不过这把琴的琴音显然能开启这扇门，弹奏的时间越长，门出现的时间越长。你看，我刚刚只是拨了几下，所以门很快就消失了。”
　　我急忙扭头，光圈确实不见了。
　　阿萝安慰我道：“别着急，我再弹几下就好了。”她说着就拨动琴弦，没多久，光圈果然又出现了。
　　我一边松了口气，一边感慨着这把琴实在神奇。
　　“小龙，走吧，我跟你一起出去。”阿萝摸了摸我的头，笑说。
　　我大喜：“姐姐，真的吗？”
　　阿萝笑道：“当然啦，既然我们知道了开启这个通道的方法，内外来去自如，我肯定要陪你出去，至少见见你的家人。”
　　我抱住阿萝的手臂，重重嗯了一声。
　　球球默默跳了过来，蹲在我脚边叫了一声。
　　“你要出去吗球球？”我蹲下去摸了摸它，它没躲闪。
　　球球顺着我的手跳到了我肩膀上，蹭了蹭我的脖子。我哈哈笑道：“好痒的，我知道啦，你也要出去。”
　　“小龙，你的东西都带在身上吗？”阿萝问。
　　我点头：“姐姐要收拾一下吗？”
　　阿萝笑着摇头：“我本来就是孑然一身，那我们走吧。”
　　在幻境里蹉跎了四个月，我终于再度回到了盘古山。不过沈师兄他们已经不在了，我找遍整座山也没见他们的影子，只在当初露宿的地方发现一个结界，里面放着一张沈师兄留的纸条。
　　“小龙：
　　我们在山上找不到你，下山去找了，乌云和大鹏明王菩萨回嵩山通知你父亲和真然前辈，我和孙大圣去其他地方找你。如果你回到这里，就尽快赶回嵩山，免得你父亲和我们担心。
　　沈师兄字”
　　我看完纸条，对阿萝说：“姐姐，我们先回嵩山，我带你去见我爹爹和乌龟，嗯，还有一个弟弟。”
　　阿萝抱着琴笑得很开心：“好啊。”她看着四周的山峰，一副十分感慨怀念的样子。
　　我先在山上找了只刚成形的狼精，托他去嵩山传信，狼精起初还老大不情愿，抱怨这么冷的天出去是活受罪，不过等他看到阿萝以后，立时就把脑袋点得快要掉下来。
　　阿萝好奇地看着狼精，想问我什么，突然自己明白过来，笑道：“我还以为是在里面呢，奇怪你哪里找来的精怪。外面就是有益禽兽修炼，这么小一只狼就成精了。”
　　狼精看到阿萝笑，激动地抖成一团，然后慢慢变成了个少年，讷讷对着阿萝恭恭敬敬地行礼：“见过仙子。”他大概还不太习惯变化，此时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还竖在发窝里，看起来可爱又可笑。
　　阿萝连连摆手道：“不，我不是神仙，我和你一样，也是精怪，我是个藤萝精。呃，你的耳朵——”阿萝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头顶。
　　狼精手忙脚乱一摸自己的脑袋，羞愧地抱着头叫道：“啊，耳朵还在，怪不得那次下山被人追着打呢。”他看起来都快哭了。
　　我忙安慰道：“你下次变化记着变耳朵就好啦。”
　　狼精擦了擦眼睛，羞愧地不敢去看阿萝，只是低着头说：“小妖一定尽快把口信送到，请二位放心。”他说完迅速瞄了阿萝一眼，就化作一阵风跑了。
　　阿萝笑道：“还是这些小妖精和善，我以前也碰到过几只幼年的妖精，他们都特别好心。”
　　“嗯，人类仇视妖精，是因为确实有些妖精贪图修炼捷径去害人，但其实大多数妖精还是很守本分的，我们也很畏惧天道循环报应，轻易不敢越雷池一步哦。”
　　阿萝摸着我的头笑说：“是啊，小龙也是个好妖精。不对啊，我记得龙族不算是妖精，你们和神是很亲近的，人类也很崇拜你们。”
　　我看着阿萝，不好意思说：“姐姐你法力这么强大还总说自己只是个藤萝精，叫我怎么好意思充神仙嘛。”
　　阿萝笑了笑：“好啦，是神是人是妖又有什么关系？我没觉得有什么差别。”
　　“嗯，乌龟也总这么说。那我们下山吧，我带姐姐和球球在人间转一转，爹爹他们收到狼精的报信也可安心，我们不用太急于赶路。”
　　阿萝抱了我一下，笑道：“小龙你真好，我知你是为了让我可以游览人间风光才带着我慢慢走，谢谢。”
　　哇！被阿萝这样的大美人抱着，我不免有些激动，不过：“姐姐，我居然到你胸口了，我长高了！以前我抱爹爹，只能抱到他的腰嗳。”
　　阿萝揉了我一把，笑道：“你不一直都是这样么？”

作者有话说

　　终于出来了，下一章就和朋友们见面喽\(^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