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青春里》露露陈

3、秘密

　　韩琦紧握手机，七点差三分。她化着精致的妆容，提着限量版的LV包包，站在港汇一楼，等着一场至关重要的约会。当然这对象非盛礼莫属。在这一个月里，和他发的短信已经爆满了收发件箱，而□□上的聊天记录也一跃到三百多页。这样的关系发展得出奇顺利，如外人眼里的一般，他们俨然已是对情侣。而上次在PUB初次相见，韩琦便有意识的约盛礼出来，但他总说忙着实习，拖至今日才答应一起吃晚饭。尽管对他的拖沓有些不满，盛礼却还是应约，韩琦也恢复最初的自信。
　　但是眼前，盛礼一身运动装的出现泼了韩琦一桶冷水，两种格调的人手牵手走在路上很是煞风景。韩琦一路上都是一张臭脸，一语不发的让盛礼有些摸不找头脑。盛礼心理暗暗的想女人心还真是海底针。
　　两人在釜山料理坐下，韩琦只是点了一些菜，并没有搭理坐在对面穿着黑色T恤黑色运动裤的盛礼。气氛有些僵硬，弥漫着少许的火药味。两个人干巴巴的相对而坐，周围嘈杂的碎念声无发进入这缄默。盛礼略显不耐烦，说：“你怎么了？不开心？我可是一下班就过来了。”
　　韩琦抬头看了他一眼，心想穿这身去上班，你就瞎掰吧。正巧盛礼的手机响了，他起身出门接电话。韩琦望着他的背影，有什么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呢？公事还是私事？怀着满心疑问，看着盛礼坐下。静静地注视着他那双并不大但深邃的眼睛，他有秘密但问不出口。
　　盛礼突然问：“你喜欢我么？”
　　韩琦微微一怔：“怎么这么问。”
　　盛礼似乎没有理睬她的意思，继续问：“那个夏念深和你什么关系？”
　　韩琦低下头喝了一口饮料，手指捏着吸管，说：“我前男友。”
　　“你还爱他么？”他追问着：“你从来没有和我谈到过他。”
　　“全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再说。”
　　“那我会成为你过去的事么？”疑问句式的表白，平静的气氛，着实给了韩琦一个台阶下。她接着话说：“你可以成为我现在的事”。
　　任凭这空虚沸腾。暗送秋波式的应允证实了韩琦离开夏念深之后还是可以回归到原本的生活。暧昧的关系确立升级。谁会是这场游戏的胜利者？韩琦嘴角不自觉上扬，像似手里已握有胜算，但却不见盛礼一只手在桌下按下拒绝键。而显示的名字是“老婆”。
　　有时最致命的一击便是这最后一个筹码。

　　韩琦和盛礼一分开便拿出手机拨了我的号，电话接通后立马叽里呱啦说起来：“相悦，我太佩服我自己了。盛礼最终还是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你知道吗？他居然会顾虑夏念深……”
　　我在另一头不语。等韩琦的情绪稍许平静些后，吐出了一句话令她吓的一下子语噎：“韩琦，戴柒回来了。”十五分钟后，韩琦发了疯一样的敲门。我下床去开门。韩琦见我一身的睡衣打扮，便叫起来：“大小姐，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在睡觉！”
　　我转身，顺手收起几件堆在沙发上的衣服，疲倦的坐下，说：“大姐，你可以再叫的响一点，也不看看杨洋在不在家。”韩琦惊觉式的弹了一下，立马走到房门口张望。
　　“别看了，他不在。要在，我还能让你这么进门吗？”我抱起抱枕，双脚蜷起。
　　韩琦坐下，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静。其实，韩琦也只有在这件事情上显得慌张。她和我处在一起时，冲动的永远是我。别人当面泼她一脸冷水，她在心里数到十，然后优雅的从包里拿出纸巾开始擦拭，并且会说没关系。有时候我真把她当作圣人来看。理智与情感。她总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分清楚孰清孰重。不过在戴柒这件事上，她却始终保持一种厌恶感，恨不得戴柒立马消失在这世界上。
　　“戴柒现在在哪？我要去找她谈谈。”韩琦说完便拿起我的手机开始翻起来。
　　“都这么多年了，她还是那样子，你还和她谈什么？”我看着韩琦说着。
　　她翻开收件箱，戴柒的短信赫然映入眼里。她放下手机，说：“对，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懦弱，依旧屈服于她。我真不清楚你在怕什么？不能和杨洋坦白吗？当年我废这么大劲把她弄出国，不仅仅是把你的麻烦暂时解决掉，更希望你不只是逃避。”韩琦抬起头对上着我的眼神。犀利略带无奈。
　　“韩琦，说真的，我到现在还是怕她。只要一想到那个晚上，她在我床上对我做的事我就反胃。“我像是卸下了一切防备，整个人疲软下来，无力地说着。韩琦起身坐到我身边，抱着我的肩，轻声细语道：“别想了，这件事还是交给我来解决。”

　　我们把时间拨回六年前。那个夹杂了苦涩汗水和咸湿情绪的遥远酷暑。

　　我从不觉得爱上的第一人，他必须是异性。两个人的那些甜蜜愉悦心情多半来自于对互相的依赖。生命中总有那么一些人让你心疼让你宠爱。每个人都有的双性恋倾向被纷杂的社会湮没。曾有那么一个人把我带入沼泽。如今回想起来，也不清楚我和她之间到底有没有爱情的成分。懵懂的初三，整个世界只剩我和她。不过随后的中考使分道扬镳成为注定的结局。
　　到来的通知书也让我意识到为她失去了大半前途。不稳定的情绪里，我收拾好行装踏上高中军训的路程，然后我遇见了戴柒。乏味的操练在考验我们每个人的耐心。中途休息时的聊天成为唯一的乐趣。
　　戴柒排在我前面。她是个健谈的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讪，我很快和她成为好朋友。有次洗衣服的时候她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没有回答。她开玩笑的说，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抬头看着她。她说，我喜欢女生。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笑着说，你不相信是吧。我说没有，其实我也是。她呵呵地笑了。
　　那晚，她在我寝室里聊了很久，不知不觉已经熄灯。我说，要不今晚你睡我这吧。她答应着爬上床。之后没多久，我就被不断袭来的睡意打倒，含糊地和她说了句晚安便侧过身去。朦胧中听到她在我耳边道不要睡，再聊会。她从身后抱着我，开始吻我的耳朵。突如其来的亲密把我从睡眠中拉回。她抚摸着我，和我接吻。我开始极力反抗，又怕吵到其他人。整晚，燥热潮湿袭击着我。
　　戴柒在我耳边温柔地说：相悦，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了。她抱着我，我侧过脸，眼泪瞬间滑落，湿了枕套。
　　第二天清晨，她很早就醒了。摸着我的脸，把我吵醒。欢愉地说：我好开心。我看着她洋溢着笑容的脸，眼前净是昨晚亲密的画面。我闭上眼，说：你回去吧，快起床了。她飞快地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就下了床出了门。

　　后来我决定把这一切告诉韩琦，烦躁的心情已经笼罩大半日。没有胃口吃饭，没有心情做事。意识到只有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倾吐出来心里才会好受些。
　　韩琦听完立刻大骂起来：我操她妈！我去帮你找人好好教育教育这个婊子。我说：算了，大家以后还要在一个班，这样会搞僵的。韩琦挥起手，但最终还是放了下来，说：你他妈就是孬种！这样的态度，她会更加得寸进尺的。
　　我默不做声，拿起水杯。突然一阵反胃，口里净是那个咸湿的吻留下的味道。粘稠，无味。

　　晨昏线以南。子午线以北。
　　韩琦果然说的没错。我一味的退让使得戴柒越加得寸进尺。就连我和韩琦独处的时间，她都要挤进来，和我们聊着她完全不知的话题。韩琦百般忍耐，顾及到我，始终没有在我面前爆发。
　　戴柒充满了我整个学习生活。手机里全是煽情的短信。私底下的亲热更是让我百般无奈。她把很多亲密的照片发给我看，并说：我们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的。瞬间让我意识到一种恐惧。
　　韩琦不断提醒我：不能这么下去了。我遮遮掩掩的不予回答。并开始和戴柒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样细微的变化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说：你是不是想和我分开？我不做声。
　　戴柒斩钉截铁地说：那就是了。你不要怪我无情，因为我始终是爱你的。

　　而后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令我对戴柒这个女人深感恐惧。我的谣言顿时风声四起。她在背后和众多男生说我私底下是个很自恋的女人。总以为很多男生都喜欢我，他们所有看我的眼神都被我认为是仰慕。和众多女生说我喜欢和男生套近乎，拍老师马屁。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之后班里有一位女生过生日。请了班里大半人吃饭。吃完后，戴柒提议去开个房间玩杀人游戏。我们都跟着去了。后来正玩在兴头上的时候，警察冲进来。于是我们一行16人浩浩荡荡的进了派出所。因为未成年，并且警察在房里发现了戴柒拿出的烟，认定我们为不良青年。我们坐在侦讯室外的长椅上。戴柒被叫进去问话。出来的时候说她已经打给老师，一会就保我们出去。而后的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原来戴柒和警察说开房是我提议出来的。暗指这一切不好的行为由我引起。不由分说的我成了众矢之的。父母老师的责骂我无言以对。因为在老师家长眼里，我虽不是优秀的孩子，但肯定是不头痛的学生。
　　这一事件闹得沸沸扬扬，荣升为全校著名的“开房门”事件。而其中的事实我无法说出。别人的好奇，外界的传言使我被周围的同学孤立起来。当然除了韩琦。
　　她咬牙切齿地说：“总有一天我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我看着她，握起她的手说：“世界末日的时候，我会牵你的手一起去天堂。”
　　她拍拍我的头说：“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后面的事就可想而知了。但韩琦对戴柒的报复却是致命性的。高中里考试作弊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不过在韩琦眼里，却变了性质。
　　期末考的时候，韩琦“成功”的坐在了戴柒的前面。当时考试时座位是电脑随机的，事后我才知道这也是韩琦刻意安排的，篡改了准考证号。在考语文最后收卷时，只见韩琦举手大声说有人作弊，迅速把一张小抄塞进戴柒的笔带，正当所有人把焦距放在韩琦身上时，她已经伸手指向戴柒，镇定地说：“老师，她夹带小抄，在笔带里。”还未等戴柒反应过来，监考老师早已拿出笔带里的纸条摊在她的面前。戴柒顿时百口莫辩，跟着老师走出考场。韩琦在德育处的老师那儿把作弊的事说的绘声绘色，而此时正巧是整改学风时期，不知是出于无奈还是杀鸡儆猴，戴柒的处分免不了，并且最后无法彻底撤销。
　　当韩琦将这一切向我坦白的时候，我并没有露出和她一样的胜利笑容。
　　我几近责备的语气说：“你做的有些过分了。”
　　她傲气地说：“难道她对你做的就不过分了？我说过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可你不能毁了她的前途。”我说完便转身离去。

　　最后学校对戴柒提出出国的交换条件，并撤销了处分。

　　很久以后，韩琦对我说，那天你离去后，看着你在余晖里无限拉长的身影，忽然间明白，就算戴柒立刻死在你面前，你不会如释重负，反而更哀伤。你一直不想把事情搞大，所谓的尴尬只是借口。她很多时候把你隐藏的一面表现出来，纵使她再伤害你，你也不会恨她。灵魂的依赖。所以我后来决定打给我爸，让学校再给她一次机会。

　　如今戴柒再次闯进我的生活，我才发现韩琦很早就彻彻底底看穿了我。后来我在韩琦的怀里缓缓睡去，梦里扫过六年前关于戴柒的种种片断。
　　浅浅的吻，区别于一般的牵手和拥抱。她靠在我身边，拿出相机记录瞬间的美好。她甜甜的笑和我低着的头被摆在一张相片里。在叛逆的角逐场里，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随时间的推移改变或者消失。比如她说的那句，因为我始终是爱你的。
　　时间不会停滞凝结最温柔的过去，我也不想活在梦里。记忆里她神色紧张的贴向我的胸口听我的心跳声，而我只是没有张开手抱住她。这便成为她报复的原因。

　　一直以来。我不敢去理清和戴柒之间的关系。当初谁喜欢了谁，谁承诺了谁，谁微笑了谁，谁又为谁哭泣都无法再清晰的记忆起了。我以为分开了就会淡的，却不知有些印刻在灵魂里的东西最终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再次席卷生活。这些最真实的思想被层层借口覆盖，它是秘密。不可以和任何人分享。
　　人总是贪婪的。总想着两个矛盾的事物同时存在，孰不知矛盾总有天会爆发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而我总在后知后觉中才发现这两个事物是矛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