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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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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天气有些反常,12月还没开头,就下了没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下的还不小,用丁沐在语文课本上看到的话就是:纷纷扬扬如鹅毛般飘落,不过当小丁沐扒拉着窗沿往外看的时候,脑子里有多希望下的不是鹅毛而是拔了毛的烤鹅啊。口水咽了不过三口就觉得后领子被人提溜起来,硬生生将自己从幻想拉回现实,当时小丁沐穿着手工缝制的厚棉袄,严严实实裹住了脖子,不然要是被她爸天天这么提来提去,自己早不知道回炉再造多少回了。
“走!送你去上学”不靠谱的丁老爸今天终于靠谱了一回。
丁沐瞅瞅墙上的表,再看看外面下的雪,十分艰难的做出了让丁老爸送的决定,只是委屈了自己的屁股,又要遭殃了,唉,丁沐长叹一口气。
裹成一个球的丁沐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嘴里的气隔着围脖呼到外面白茫茫一片,在凌冽的清晨空气里格外清晰。
冬天的天黑的早,亮的晚,又有大块的云堆着,快到七点的东方还是一片茫茫灰,这么早起来的,除了学生就是附近煤机厂的工人,戴着口罩穿着蓝色“煤机”工作服,骑在脏的看不出牌子的自行车上往厂里赶,不过丁沐还是觉得,他们的自行车比自己老爸那辆除了铃铛哪都响的车好多了,好几次丁沐站在院子里问丁老爸,什么时候能换一辆自行车啊,丁老爸一双大手就会将小丁沐提到车子跟前,气势昂扬的指着车梁上被污迹盖去一大半的铭牌说:看看,这可是“永久”牌的,你知道什么是永久吗,当年我在老家娶你妈就是用这个牌子的自行车接来的,说完无比自豪的望车,留下丁沐蹲在那里寻思,当年她妈到底是怎么想的,坐着像这样的车子嫁到丁老爸家里,难道是颠的糊涂了?还是爱情的力量无比伟大让人忽略一切……这些疑问肯定也只是在小丁沐心里晃来荡去,要是说出来,丁老爸非得把自己抽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丁沐的疑问其实在很久以后的某一天,擦干净铭牌上的污迹露出“永”后面的“乐”字而不是“久”字之后,终于得到了解答。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二年级之前,丁沐一直在农村的老家生活,家里有一点田,种些葱姜蒜、土豆小麦什么的,院子里还有几只羊,母羊刚下完小羊时丁沐还能蹭到一碗羊奶,和他们家的羊一样,丁沐也基本属于被放养型的,跟着村里的其他孩子抓螃蟹、捡田螺,去别人的果园里偷桃吃,被杨老头拿着拐杖追的满桃园跑,也因此练就了坚强的内心,日子过得不亦乐乎,直到后来丁妈生病了,卖的蒜和姜根本不够治病的钱,到处东拼西凑,羊也卖了,不得已丁老爸决定进城找活赚钱,顺便把丁沐带到城里的的学校好好学习,那正是上二年级之前的暑假。
丁沐哈了口气、搓搓手,扭头看着车轮刚压出的辙子,在洁白的雪地里延伸出一条细细的不断变长的线,偶尔和其他的车辙相交,然后又分开,沿着各自的轨道继续前进。
现在丁沐去的小学也是挂着厂里的名字,名曰:煤机职工子弟小学。其实丁沐本来不在这里上学,而是在这附近的另一所附小,只是去年下了一场大暴雨,原本年岁久远色衰珠黄的老教学楼看起来更加有散架的危险,于是举校迁移与现在的煤机学校合并,炸掉原来红砖的砖混结构楼筹划新建成钢筋混凝土的。对丁沐来说,唯一的变化就是上学的距离多了十分钟路,也就是少了十分钟梦见圣斗士星矢的机会。原本40个人的班也因为新学校教室不够用变成了60多个人,不过也不是坏事,冬天人多一点挤挤暖和。
丁老爸把丁沐送到校门口就回去了,丁沐赶忙往教室跑去,好不容易穿着小棉鞋的脚吧嗒吧嗒爬到了五楼,打眼一瞅走廊吓一跳,自己教室门口站着个红色的人影,聋拉着头比今天的天气还阴郁,一看就是罚站的标准姿势,丁沐心跳一下子飙到了一百八,这紧赶慢赶到头来还是迟到了?走到跟前发现此人正是自己的同桌周浩然同学。
“这是……迟到了罚站吗?”丁沐小心翼翼的问。
“不是,我早上来了抄作业被班主任逮住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丁沐长长松了一口气,说完侧着身子往班里瞅了一眼,没发现班主任,“那你站着吧,外边儿冷,我先进去了。”然后背着书包颠颠儿的跑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剩下周浩然一人在冷风嗖嗖的走廊里独自蹉跎……
哎呀,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患难见真情,不对,感情色彩好像不对,应该是落井才知下石人,就是这句话!周浩然同学幽怨的想着,一边附送给丁沐的背影个分外鄙视的眼神,虽说你不能拯救我于水火之中吧,好歹你也表达一下对同桌的慰问之情啊,不慰问是吧,好,以后都别想玩我的电子词典了!当时的周浩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态真是像极了被抛弃的小媳妇儿。
周浩然算是班里的小资一级的了,他跟丁沐不一样,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他就在这里上学,家住在隔着一条街的职工小区,他爸是厂里的某部门主任,妈妈是中学的美术老师,丁沐见过一次,确实有学艺术的特殊美丽气质,身材高挑爱穿旗袍,丹凤眼,皮肤比自己白,当时丁沐特意撸起自己的袖子看了的,绝不会有假。
这周浩然随他妈,白净秀气,也是丹凤眼,看起来一副乖乖好学生、天然无公害的样子,其实骨子里皮的要死,抄作业、给老师起外号、“骑马打仗”(一种游戏,一般是两个人一组,一个男生背着另一个男生,跟别的组混战,谁背上的人先撑不住掉下来谁就输了)样样精通,偏偏家里有钱,在那个时候,谁手里有十块钱谁就是天王老子级别的人物,所以实在罪名多的盛不下,也不难找到人来替罪,补偿无非就是放学后请你吃路边的烤羊肉串啊、送你一套三国演义的卡片啦。总之,这孩子让老师很头疼,老师从来不敢给他安排男同桌,本来这顶楼的天花板质量就不怎么好,要是让他跟男生同桌,完全有理由相信天花板被掀翻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丁沐和周浩然调成了同桌,想必也是老师看着丁沐文静听话学习好,让她压制周浩然顺便带动周浩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老师们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但是落实到丁沐这里就不一定是那回事儿了,这个嘛,好的出发点不一定总是带来好的结果,人有时候就是过于天真了,谁带动谁还不一定呢。
前面说到周浩然算是班里的小资级别,证据就是他有一个电子词典,在那个BB机还苟延残喘于市的年头,有台电子词典足以让全班小朋友流口水了,周爸是为了孩子的学习掏钱买了这个高端科技产品,当时听卖这个的老板说里边有牛津精解啊、牛津进阶啊、剑桥朗文什么的,周爸一听就被迷住了,大手一挥“我买了!”仿佛买了这些字典,自己儿子就能托字典的福进牛津剑桥一样,周浩然也确实对这个黑白的电子词典物尽其用了,在此特指游戏方面,五子棋、黑白棋、象棋、迷宫、贪吃蛇……除了玩游戏以外,电子词典还有一大功用,就是拿它来贿赂丁沐帮自己写作业。
三年级一班有个地理老师,看起来五十岁快退休的样子,头发都花白了,但是依然孜孜不倦的以教育学生为己任,上课的内容就是把学生叫起来背答案,布置的作业是让学生抄答案,说多抄几遍就能记住了。周浩然最烦这样,因为答案太多抄起来累,而丁沐恰恰相反,很乐意做这种作业,抄完就行,不用动脑子多好。于是当周浩然贼兮兮的颇带谄媚的问你要不要玩我词典上的五子棋时,丁沐虽然看破了某人无公害的笑脸隐藏下的小九九,脑袋转了几转还是答应了。从此以后,丁沐与周浩然同学之间长期的互利互惠关系就建立起来了。但是今天……好像有破裂的趋势呀。
不多会儿就上课了,周浩然在第一节作文课上完后被放了进来,“裹挟着风雪的气息”,丁沐不自觉的往座位里缩了缩,免得受到周浩然的低气压影响。第二节课上了一半,小丁沐眼角开始往旁边瞄,周同学俩胳膊肘子端放在课桌上左手叠右手,目不斜视的盯着黑板,本来就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看起来别提有多认真了,可……可问题是,老师在讲评作文,根本没在讲台上站着呀,丁沐再瞄一眼,嗯,不对劲,正琢磨着就见周浩然有些恼怒的眼神看过来,哎哎我可没得罪你啊,丁沐心说,又不是我让你出去站着的,何况又不第一次了,应该习惯了吧。但照现在发展下去,情势不利于革命友谊,小丁沐敏锐的想到我的五子棋二级还没赢过电子词典里的机器人呢,丁沐想了想,趁老师背对他们讲课的时候凑到周同学耳边说:“哎,别郁闷了,今天的自然作业我帮你写,免费的!”丁沐同学特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的读音。
“啊?真的?”周浩然闻言立马惊讶的转过脸来,说完才想起自己应该端端架子,连忙调整面部表情做出马上就要自挂东南枝状。只是停顿太大,后面的调整已经被同桌自动忽略了。
“真的,我骗你你就以后都别让我玩词典了。”
“哦。”周同学咂咂嘴,明白了原来问题出在电子词典身上。亏自己前一秒还以为丁沐大发善心我佛慈悲了呢,不过想想对自己也没坏处,就答应了,丁沐终于将革命情谊重修于好。不容易啊不容易,丁沐暗自感叹。
只是好景不长,后来班里调位子,丁沐调到了周浩然左前方,周浩然的同桌变成了班里的学习委员——班里唯一戴着眼镜的女生,心比她戴的眼镜片还硬,无论周浩然怎么软硬兼施,人家就是不肯代写作业,别说代写,给你瞄一眼都不行,做题写一行盖一行。别人的垫板都是放在本子下边儿,她的垫板是放在本子上面,周浩然叫苦不迭,开始怀念起丁同学的乐于助人,每次小测试都翘着屁股抻长了脖子往左前方瞄,只恨自己不是长颈鹿。
“哎哎,周浩然!你凳子上是有钉子还是怎么着,姿势挺别致啊,学鸭子呢?我以前一上课你就眯溜着眼,从来没见你眼睁这么大过。给我坐好了!”
被班主任一顿嘲讽加狠骂后,周同学的屁股乖乖挪回了凳子上,悻悻拿起笔跟题目大眼对小眼,不时还略心有不甘的往左前方瞅瞅,丁沐正埋头做题,老觉得背后凉嗖嗖的不自在,三成七都不知道是二十一了,无奈的撕下一片草稿纸抄上选择填空,揉成团用两根不长的手指夹到背后晃了晃,还没晃到第三下就被周浩然以饿鬼抢肉包子的速度夺了过去。
旁边的学习委员见此情景张口欲言,周浩然一记“与你何干”的眼刀就使学习委员的话胎死腹中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周妈一直觉得自己儿子长高了不少,只有周浩然知道那几厘米的高度差不多都长脖子上了,天天做抻脖运动,哪能不长。
第二年春末夏初的时候,学习委员跟老师申请调了位置,丁沐由左前方变成了左方,填补学习委员走后留下的空位,那时候教学楼下的爬山虎已经绿的郁郁葱葱,爬满了整面墙,天也黑得晚了,常常吃完晚饭才能看到夕阳拉着长长的影子,慢吞吞的从西边儿落下。再过那么一个多小时,丁沐写完作业,晚风里太阳的余热也已退去大半,吹过来温温和和非常舒服。
日子和这风一样,温温和和不紧不慢的过着,要说有什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就是一年一度的体检了,老师提前一天通知,让同学们今晚回去洗个澡,别做脏孩子让学校丢脸、医生笑话。
第二天一来到教室,同学们就叽叽喳喳议论着体检的事儿,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忧心冲冲的,一个说过会儿要抽血怎么办呀,另一个说我最怕打针了,旁边的纠正道:不是打针,是抽血,哎我告诉你们哦,听说女医生扎得疼,男医生扎的不疼,我邻居告诉我的。丁沐在心里一边感叹又一个骗子邻居,一边摘下书包塞进桌洞里,扭头一看自己的同桌,正聚精会神的听着那几个女生的谈话,见丁沐来了,才收回目光问丁沐“她们说的都是真的?”
丁沐刚想说骗人的,注意到周浩然无比认真的眼神,便问道“真的假的有什么关系,你怕抽血啊?”
作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周浩然觉得自尊心被刺痛了一下,立马反驳道:“怎么会!我怎么会怕抽血呢,我抽血就跟玩儿一样,眼都不眨一下!”
“哦”丁沐淡淡答了一句,转过去收拾要交的作业了,周浩然等了半天没听到下文,又不好意思再问,只能作罢。
一班被安排在第二节课体检,班主任一人发了一张体检单,让学生先写好姓名性别什么的,等第一节课下了,领着一班人来到办公楼前开始排队体检,先是一人给一个小果冻盒子和一张白纸条——验尿,当度过这对医生来说最难熬的一关后,报复性的下一关就是对学生来说最难熬的验血,丁沐按座次顺序排在周浩然后面,可劲儿把写着自己名字的塑料小试管往从小拇指开始往手上套,套到大拇指时遇到了挫折,一气之下就不套了,反正也快轮到自己了,然后就看到前面的周浩然一脸要哭的表情。
“我说,你咋了,真怕抽血啊。”
“谁给你说我怕的!我都能看着他扎针。”典型的打肿了脸充胖子。其实还没说完自己就后悔了。
等轮到自己,周同学一脸即将英勇就义的表情撸起袖子,放到了垫子上,迫于自己夸过的口和丁沐就在身后,只能强迫自己看着医生绑皮筋、擦酒精、拔一次性针头上的塑料套,一双丹凤眼汪汪的快要滴出水来,嘴巴抿成一条线,一脸楚楚可怜的小模样,看的医生都不忍心下针,哎呦孩子你别这表情啊,阿姨只是帮你抽个血又不是抢你糖吃,你要是愿意,阿姨下班后给你买好多糖行不行啊。
拿着针的手抬起又放下,终于忍不住说:“同学,你把头别过去吧。”
周浩然如遇大赦,转头目光遇见丁沐,差点一口老血涌出来,人家丁沐根本没注意自己,还在专心致志的把试管往大拇指上套。
接下来的过程就顺利多了,除了大部分同学在被医生摸是否有肿块的时候都会笑成一团不可自制之外。体检的最后一项是测肺活量,往塑料嘴里吹气,把那个像开水桶一样的东西能吹多高吹多高,塑料嘴是公用的,不像现在这么卫生一人用完再换一个塑料嘴,周浩然吹完后在旁边看着丁沐吹,丁沐憋足了吃奶得劲儿,鼓起俩腮帮子拼命的吹,吹完后就觉得晕晕乎乎的找不到方向了,离开队伍准备往教室走,一转身就撞到了周浩然身上,睁着迷瞪的双眼还没缓过来就听见周浩然以极小的声音说了句:“你亲我了。”
“啥!?”丁沐瞬间清醒。
周浩然用一种好像阴谋得逞的表情看着丁同学:“刚刚是我先吹的,然后你接着吹,所以啊,你亲我了。”
“……”
我亲你二大爷!
升五年级后,周浩然的词典就对丁沐失去了所有的吸引力,丁沐已经可以把高级对战中的机器人打得落花流水,周浩然也没再让丁沐帮他抄自然作业,因为之前的自然老师终于退休回家哄孙子,换了一个脾气好的不得了、从来不布置作业的男老师。
小学的最后一届元旦联欢会,老师们格外开恩,拿出一个下午来办,那天没下雪,天空澄澈透蓝透蓝的,西边儿有几丝大理石条纹般的云浮在天上,阳光虽然没有太多热度,却也不吝啬明晃晃的洒下一层,只是北风刮得厉害,带着刺往脖子里灌。
下午上学很多同学都挤在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下各种各样吃的为待会儿的联欢会做准备,丁沐把手往棉衣口袋里伸了伸,一个子儿没有,意料之中。丁沐没有零花钱也从来不要,她知道自己的爸爸每天都在做些什么,实在馋得不行了就偷偷把早饭钱买点儿零嘴,像这种时候,她往往只有眼巴巴瞅着的份。
丁沐转过身继续往学校走,隔着风声听见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是周浩然,戴着顶黄色的棉帽,穿得比一个球还一个球,正咧着嘴对自己笑,太阳落在他身上染出淡淡的光晕,太明亮了,刺得丁沐有一瞬间的晃神,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周浩然手里提着俩塑料袋子兔子一样一窜一窜跑过来。
“快,帮我提下,”周浩然不由分说的把手里的一个袋子塞到丁沐手里。“勒死了。”
“里面是什么呀?”丁沐一边问一边扒拉着袋子往里看,入眼所见是各种各样的零食,有亲亲虾条、喜之郎果冻、果汁、饼干,满满当当塞了一袋子。
“我妈给我买的,她说学校门口的东西不干净不能吃。”
丁沐默默望天,世道啊!自己想吃都吃不着你们还嫌弃。
“哎,你帮我提上去,我就分你一半,反正我自己也吃不完,行不行?”
“……”
怎么不行!太行了,你让我把你提上去都行!
那天下午,丁沐吃到了从小到大最丰盛的一顿零食,以至于放学的时候撑的不得不走三步停一步歇歇消食。
伴随着大马路上嘀嘀的喇叭声和人来人往的下班喧嚣声,夕阳也缓缓沉入西方,留天边一片绚丽的红霞,继而慢慢转成浓郁的紫色。
周浩然看着丁沐的背影贼兮兮的笑,为自己的私房钱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
到了下半学期,家长们就开始忙了,市里一共有三所比较好的初中,实验中学、高新实验学校、一中初中部,一般来说,第一所生源比较杂,但是成绩都很好,第二所有钱家孩子进的多,第三所都是干部子弟。丁沐无悬念的准备去实验中学,因为听说考得好的话就不用交借读费了。其他孩子的家长有钱的用钱,有关系的找关系,都想把自个儿孩子往好的学校里送。
丁沐问周浩然,你初中去哪里,周浩然摇了摇头说还不清楚,但是他爸可能会让他去高新实验学校,说完继续埋头削铅笔,左一刀右一刀,丁沐看着被削的惨不忍睹的铅笔,在心里先默哀了一下,然后伸手拿过来进行修复。
夏天伴随着此起彼伏的蝉鸣大张旗鼓的宣布到来,热浪快要把人淹没,行人走在路上躲地雷一样避开阳光,把自己隐没在阴凉里皱着眉头继续前进。
在这样的天气里,五年级一班的孩子们站在满墙葱绿的爬山虎前,排好位置,随着一声“茄子”完成了自己的毕业照。丁沐傻傻的比着剪刀手,笑得无比灿烂,后排的周浩然也在笑,笑丁沐摆这么二缺的姿势。
两个星期后,五年级的孩子们在彼此错开的考场里,听着头顶吱吱呀呀吊扇的声音完成了毕业考试,正式告别小学生涯。
丁沐去了实验中学,没交借读费,成绩够了。周浩然去了他爸妈打算让他去的高新实验学校。两人家不住在一起,也没什么机会联系,没过多久丁沐搬了家离得更远了,连碰见的机会都不再有。
后来初中毕业丁沐又升入市一中,一路走得规规矩矩,偶尔同学聚会中无意中听到人谈到周浩然去了澳大利亚读书,丁沐下意识地想了一下澳大利亚现在是什么季节,接着就被同学拉去吃饭了。
丁沐回想起有些自带光芒的时光,不管是记忆里碧绿的爬山虎还是冬天高远清澈的天空都十分耀眼漂亮。
丁沐走回家的时候,看见几只麻雀站在电线上唧唧喳喳,没由来得突然想起前几天课本里的一句话,总角之宴,言笑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