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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此中有誓两心知 ...

  •   第二天早晨醒来,居然无半分酒意,头脑清醒,气爽神清。暗自赞许一番,我酒量还是不错嘛!下了床,房中已摆了洗漱用具,便边哼着歌边清洗起来。“姑娘,奴婢替您更衣。”昨天那位瓜子脸的婢女在门外施礼。 我忙扶起她道:“姑娘二字我可担不起,你年长于我,还是我叫你一声姐姐吧!”说罢灿然一笑,“我叫子衿,往后还需姐姐多照顾。”我本是寄人篱下,凡事做得客气些总不会有错,再说这姑娘长得淑美端正,一见就不是坏心眼的人,有什么事也可以托付与她。
      “奴婢不敢。姑娘还是让奴婢替您更衣梳头吧。”她恭声道,眼里露出一丝防备。我无奈,由她去算了。“请问这船上可有热水沐浴,我这一身酒味实在不堪。”
      “是。姑娘稍等,奴婢就去准备。”她向我福了福身,面向我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有人抬了水来,热气蒸腾得满屋子尽是雾气。瓜子脸的婢女见我踌躇的样子,放下洗具和衣物道: “奴婢在外面候着,有事请姑娘吩咐。”
      仔仔细细地大扫除了一遍,顿觉轻松了许多。拿起床上的衣物,发现上面正置着一张字条:今宵酒醒何处?干笑一声,想起昨天的后言酒失,已是面红耳赤。那一身旗装所用缎子滑润如玉,颜色蓝得好像要汪出水来,金钱滚着边,又添了几分精神。换上衣服才唤人进来,随意编了个辫子,连簪子也懒得戴。揽镜自视,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掉到河里还醉酒,仍是纤尘不染的样子,只是身量尚小,娇惠有余,妩媚不足。
      在我自恋臭屁之际,几样清淡点心已摆上了桌。兴致颇高地一一品堂,却是平淡无味,毫无食材本身的香甜。“你叫什么名字?”我拍着手上的点心渣说。
      “奴婢鱼莲。”哦,鱼戏莲叶间的哪个鱼莲?
      “奴婢祖上姓于,到了主子家后才改的鱼字,家父是主子家的包衣奴才。”她低声回道。
      “你也一起吃吧,吃完咱们出去走走。”我挂上纯真无邪的笑容,眼睛扑闪扑闪。“爷说,姑娘昨日姑娘累坏了,今日就不要乱跑,在屋里好好休息。”说罢,鱼莲向门口挪了一步。这下可好,我莫名奇妙地被“软禁”了。郁郁地从梨木书架上取了一本书翻看,还好是 “世说新语”,若是四书五经之类的“正书”,我就注定要在这屋子里啃一天指甲了。
      回身坐下,细看起来。看见快言妙语之处,总肆意大笑。至《任诞》一文,那刘伶恒言语放达,曰:“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巾军衣,诸君何为入我恽中?”
      “汝何为入我巾军中?”我打趣地问鱼莲,她先是一怔,似乎不明其意;又见我手中的书,方才婉然一笑:“姑娘并未脱衣裸形,鱼莲又如何入得晖中?”我哑然失笑,心中却是满心欢喜——她方才未用“奴婢”二字,且又知道这典故,结论只有一个——这知书达礼的鱼莲总算开始接纳我了。
      就这么闲了十多天,闷在屋里自觉已是满身蘑菇和蜘蛛网了。鱼莲性子温,耐着烦教我女红刺绣等解闷,也常常与我以茶代酒,其论古今文章等。虽是有些无聊,但也还自得其系。这天,我正在缝着枕头,鱼莲端了茶进来,道:“子衿姑娘,明天这船就到杭州了。”我一愣,也不知道回答什么,“哦”了一声之后继续缝起枕头。古人的枕头多是木质或瓷制的,睡上去感觉又硬又冷,怎么他们的脖子都不断?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独立女强人,我对改造这种刑具办的枕头饱含热情。
      “鱼莲,你家主子喜欢什么花?”我随口问道。“姑娘问的是哪一位?”她坐在我身边,也拿起针线。“金祥啊?”我不暇思索道。“姑娘认为主子喜欢什么花,主子就喜欢什么花。”
      “哈,你倒是会讨巧。那……那……”我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那个大草包。
      “那位爷的喜好鱼莲不知道,姑娘最好也不要知道。”鱼莲望住我,定神道。我悻悻摇了摇头,继续改造计划。
      第二天一早,船便靠了岸。还想和金祥道个别,就听见岸上有人叫着我的名字,凝神望去,正是永常和玉华,备了车马而来。我匆匆向鱼莲嘱咐,请她把蒲公英花样的枕头给金祥,另一个绣了木兰的给那不爱说话的主子,又谢了几句,便下了船,寻玉华他们去了。
      “小姐!”玉华一把抓过我的手,把我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我……要是小姐有什么事,玉华一辈子都不得安生的!”我笑道:“我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翘辫子死掉,好好的呢!”“堂哥,你们也好吗?”
      “好好的还说什么死?堂妹和玉华若要畅叙一番,还是等上车了再说吧。”永常并不回答,微微朝我一笑,眼风却扫向玉华。“那就走吧!”我无意一笑,随玉华上了马车,一路上玉华问东问西,简直要把半月来没说的话全补上。 “你们如何知道我今儿个会到?又如何知道我在那船上?”我一一答过她的问题,终于把心中的疑惑吐了出来。“约摸十天前就有人到杭州报了这边的老爷,小姐正在来杭州的路上;我和少爷原在你落水处等着,也一路打听,后来有人告诉我们你上了去杭州的船,我们才往这儿赶,昨天才到的这儿。刚进府没多久,就有人告知,小姐今天就该到了。”她慢慢道来,我却越听越是惊疑——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怎会有如此宽广的努力,又怎会心思如此镇密?或者,根本不是金祥,而是他……我摇摇头苦笑,我还道只是哪位富神家的公子哥儿,不料却是神通广大的神秘人啊。
      “那你和我堂哥是怎么回事?”我斜眼望向他,调笑道。“小姐,我没有……”玉华面色排红,双目流转含情。“你别哄我,我虽不大,但也不是全然不知风月之事。我看你的神情,已是比已往娇媚许多;又见永常堂哥看你的眼神,更是温柔非常;快承认了吧,究竟是不是?”我指着她,作逼问状。玉华低低头,蚊子叫似的“嗯”了一声。我心下一沉,柔声道: “你可想好了?”玉华淡然一笑,“奴婢不求别的,只为自己的真心,我和他身体悬殊,可我甘愿作妾;即使只是作一辈子使唤丫头,奴婢也心甘情愿。”声音虽不大,但字字千钧。
      不知是喜是悲,我强笑不语。这个时代,女人要是没了名份,处境该是多困苦,玉华当然是知道的。永常能让玉华义无反顾,想必是对玉华情深意笃。到底是幸,还是不幸?想到此后玉华的命运难料,自己也是身处异乡无法帮上一点儿半分,不禁喟然长叹。

      悠闲地在伯父家已住了小半月,吃穿用席皆优于先前在自己家中,唯一不称心的便是我的这位“阿玛”有四房姨太太,每天总要在我屋里轮番吐水顺带拉交情。伯父与我阿玛交情极好,却置身胡越不得相合,如今我到伯父府上做女儿,伯父竟把对阿玛的感激全化做疼爱,对我非依百顺。这些“额娘”们见风使舵,都巴巴地盼着我在伯父面前美言几句,换得一时宠幸。我听得耳朵都要吐了,暗暗发誓明个儿要起个大早,到街上溜达一天,解解晦气。
      “小姐,这样可好?”玉华端着镜子问道。我向镜中望去,珊瑚红长衫,莹白坎肩,再戴上帽子,勉勉强强可以掩人耳目,混作男子了。“好得很!只是不如永常哥哥风流倜傥。”我见永常从外而入,故意大声说。玉华的手绞着帕子,恨不得找个地缝当蚯蚓去得了,永常虽是神色尴尬,却还是道:“子衿妹见笑了。”我粗声道:“永常兄过谦了,小弟自知不如永常兄有本事,得不到这样娇娘。”
      “小姐,快走吧,我看见二姨太和四姨太过来了!”玉华跺脚道。“快跑呀还不!!”我急急冲了出去,身后一阵大笑。
      四月下旬的杭州惠风和畅,特别是西湖苏堤之上,更是清爽怡人。不时有各户的小姐丫头们笑语盈盈而来,名为赏景,其实……是来被人赏。我在玉华和永常之间做长明灯,心中有愧,便求着他们去买些街边小吃,让他们单独相处。自己则上了一间装潢华贵的酒楼,闭着眼睛点了一堆菜,也不问价,反正有永常这个24小时提款机。
      许久之后,玉华、永常才相伴而来。我向他们招手,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上了楼。定睛一看,正是金祥兄弟二人。带了仆从,随着楼梯一转便不见了。待玉华一坐下,我便说:“看到一个朋友,去去就回来。”今天要问明白,金祥到底何许人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此中有誓两心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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