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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帕特7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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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半夜三更时分,随着阵阵大得瘆人的雷声滚滚而至,一场瓢泼大雨随之而来。淋在园中的花草树木以及琉璃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简直快要赶上落冰子了。
紫苏站在窗前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轻轻叹了口气,关上窗户。转身走到窗前,白皙的手握着帕子轻轻地替床上的人擦去额上的汗水,看着床上的人还酡红着脸说着胡话,皱起了细而浓的双眉,伸手摸摸那人额上烫人的温度,心下更是愁上加愁,孕期的人不能乱用药,他只能借着酒水给床上的人擦拭着身子借以让这高温发烫的身子降下温度,可惜成效不大。
早一步醒过来的紫慕,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紫苏为床上的人轻轻地仔细地擦拭身子的情形。叹了口气关上门走过去,紫慕伸手为床上的人把了把脉,又探了探那人的额头,才摇头对紫苏说道,“他烧得很严重,听小白说,当时在山庄前他淋了一桶冷水,回来的时候估计又着了风,情况有点不乐观。最主要的是,他现在怀着孕,胎息又不稳,什么药都不能用,我们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我知道。”紫苏紧皱着双眉,点头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对景吾来说,是极大的伤害,我无法想象他到底有多难过。作为他的爹爹,我真的太失职了。”
紫慕轻叹一声,拍拍紫苏的肩膀,说道,“你也别想太多,这不是你的错。”
“不,这就是我的错。”紫苏摇摇头,看着床上苍白着脸的迹部景吾,双目含泪,咬唇道,“是我自私,一直以来不愿尝试解咒,以至于瑞风时常神智错乱,害了那么多人。明明是我的错,为什么报应却要加之在景吾身上?”
“你也是因为不舍得皇上,才会这样做的,这不怪你。”紫慕坐在床边,看着迹部景吾,轻声道,“怪只能怪逝去的太后,若不是他恼极养育了多年的皇儿只围着你转,嫉妒你夺去了皇上的注意力,给皇上下了绝情的咒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闻言,紫苏扯唇轻轻摇了摇头,“不,那只是导火索,如果我当时即使地将这导火索掐灭的话,后来的事情都不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在被下了绝情咒的情况下,皇上连太后以及自己的几位亲生儿子都能杀了,却独独记得与你的感情,也因为你的缘故,并未对景吾和晓吾以及诚吾下手,其实他对你的感情,也是日月可鉴的。”紫慕轻轻将紫苏散落在耳鬓的发丝勾到紫苏的耳后,温柔地说着。
紫苏苦笑一声,“为了自己的感情,导致自己儿子失去了爱人,我是最大的罪人。紫慕你不要劝我了,我一定要帮景吾把忍足给找回来。”
说着,紫苏又弯下腰轻轻为迹部景吾拭去额上的汗水,看着迹部景吾,目光坚定。
“我要去解了绝情咒。”紫苏站直身子,对着紫慕咬牙说道。
紫慕一惊,拽着紫苏的袖子说道,“你疯了?这么多年以来的坚持你就要这么毁掉么?”
“我没疯,我只是想清楚了。”紫苏轻笑着摇头,“今日所发生的一切,让我幡然醒悟,再这么纵容瑞风疯下去,只会有更多的人受害。”
“可是……”紫慕一怔,想说什么却被紫苏抬手止住,只听紫苏淡淡笑着,看着紫慕,眼神却是锐利而坚定的,“没有可是,这件事情,紫慕你不可以告诉景吾,我等他退烧之后便会离开这个山庄,在此之后,你要帮我好好照顾他。”
“我……”紫慕站起来,却被紫苏握住双肩,被迫又坐下,抬头看着紫苏,抖着唇不知道说什么。紫苏定定地看着紫慕,突地便一副可怜兮兮地样子,双手合十对着紫苏说道,“拜托你啦,哥哥,你一定要答应我。不然我无法安心。”
“那……好吧。”紫慕犹豫了好一会,才勉强点头应道。
见状,紫苏点头轻轻地笑了,看着床上的迹部景吾,目光却又变得沉痛而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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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门外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门内坐在桌前的纤细身影一颤,粉嫩的唇瓣一嘟,捂着双耳干脆当做没有听到。坐着的人儿有着一双大大的冰蓝色水眸,极为漂亮,只是可惜了却没有焦点,无法看到实物。
“月也。我给你送午餐来了。你开开门。”
门外的人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却未能引起屋内的人的亲睐,反而让屋内的人直接趴到桌上,睡着吧睡着吧,睡着了就不会再听到那个让人一听到就觉得生气的声音。这样想着,门内的人也就是不二月也真的阖上双眸,开始酝酿睡意。
可惜门外的人显然不想就这么放过他,还是不懈地敲着门。
“月也,今天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西湖醋鱼,没有半点腥味,味道很不错。来尝尝吧?”
“今天的天气不错,晴空当照,暖暖的,总闷在屋子里不好,你要不要出来晒晒太阳?”
“月也,我知道你恼我,但是也别饿坏了你自己的身子,这样不好,你多少出来吃点嘛。”
“我知道你没睡着,你开门呀……”
不二月也额上十字路口直跳,准确地拿起桌上一个杯子往门上一砸,杯子砸在门上发出一声闷响跌落在地上,啪地碎成一地,那清脆的声音让不二月也愣了愣,却还是挺着胸膛吼道,“迹部诚吾!你够了!我不想见到你,也不想吃什么醋鱼!我要睡觉!不准再呆在这里!”
“好吧。我会吩咐厨房给你热着饭菜,你饿了记得要去吃。”
屋内静静的没有回应。门外的迹部诚吾摸摸鼻子,端着手中的托盘转身慢慢地离开房门口。站在拐角处的紫慕,看着失望离去的迹部诚吾轻轻叹了口气,也转身走了。
月也动了动脑袋,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慢慢地消失,张大无神的双眸,摸着茶杯喝了口水,才站起身神色淡漠地摸索着朝床的方向走去。
自从几日前紫衣爹爹带着诚吾来这山庄之后,诚吾为求他原谅,所表现的诚心他不是没有看到。起初他也会倍感惊讶,像诚吾那样心高气傲的人,竟然会低声下气地求着他开门只为见他一面。他终究没有开门,直至今日,也没有开门见诚吾。
所有人都以为他恨诚吾,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恨诚吾,起码现在是不恨的。
诚然,在见到迹部诚吾以前,要说月也不恨他是不可能的,可是后来坠崖,失去了孩子,双目又开始失明,整个人经历过这些打击苦痛之后,余下的不过是淡然而已。或许人只有经历过失无所失的伤痛之后,才会慢慢地看淡一切。
会开始明白,所谓情爱,是两厢情愿的事情,为诚吾做的所有,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没有人规定你喜欢上的那个人便一定要喜欢你,你为他付出了,他也不一定要回报。也许他伤害了你,你可以选择恨,也可以选择遗忘。而显然,月也是选择了后者,如果恨一个人会让自己更累的话,那便忘了吧。所有与诚吾的曾经,不过是过眼云烟。
这样想着,心境也就豁然开朗了。没有了爱情的不二月也,也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即使,不快乐,也要学着对每个人微笑,心里的苦痛,自己知道便好了,毕竟跟别人说得再多,这些苦痛,也少不了半分。
月也躺在床上,手轻轻地搭在腹上,唇畔溢出一丝苦笑。手触碰的这个地方,曾经孕育过一个孩子,还没来得及见识这个繁华的世界,便已被自己残忍地杀死。或许这辈子自己永远没有办法原谅自己,说好要陪宝宝走的,可是却让宝宝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了,而自己这般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
如果说现在还有什么能让月也不淡定的,那便是宝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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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黄昏,并没有大吵大闹,亦没有痛哭流涕。有的,只是冷静与淡定。因为,他是迹部景吾,无时无刻不华丽的迹部景吾。
不过,当迹部清醒过来,看到床边站着的宍户亮时,还是免不得惊讶,挑眉问道,“之前一直联系不上你,怎么这会又突然出现在这里了?”
宍户一怔,自发呆中回过神来,眨眨眼说道,“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迹部挪了挪身子,斜睨一眼宍户,半躺半坐在床上。
“简单地来说呢,就是我和长太郎被师父关起来了。”宍户耸肩笑了笑,走到旁边的桌旁坐下,自嘲道,“而且,就是关在这个山庄的一个密室里,想都想不到吧?”
“还算好的,只是关起来了,起码还活着。”迹部勾唇一笑,笑意却未及眼底半分。
“什么意思?”宍户一怔,瞪大双眸看着迹部,触及他眸中的肯定,不敢置信地问道,“岳人和日吉难道真的出事了?”
迹部冷笑一声,“差不多吧。本大爷与忍……忍足,赶到山顶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岳人与日吉的踪影,而且悬崖上还有落崖的痕迹。”说到忍足的时候,迹部明显地顿了好一会,却还是咬牙装作没事地继续往下说。
宍户却显然没去注意哪些,因为在听到岳人和日吉落崖的时候,他便仿若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退后几步,抖着唇喃喃,“师父他怎会真的如此狠心……”
“你也知道是他做的?”迹部挑眉问道。
宍户扶额,苦笑着说,“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师父把我与长太郎关起来,还不是因为我们那时候刚得知下令发悬赏的幕后黑手是师父。不过现下看来,之所以放我们出来,是因为你已经知道消息了。啧,难道就只是为了瞒着你吗?”
迹部轻轻摇了摇头,葱白的手指轻轻缠绕着额前的碎发,并没有说话。见状,宍户抿抿唇又开口道,“我来时听闻你病倒了,还好吧?”
“你看本大爷像有事的样子,啊恩?”迹部挑眉反问。斜睨着宍户,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让宍户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看着苍白着脸的迹部,轻哼一声,将旁边桌上的铜镜塞到迹部手中,说道,“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模样,简直是逊毙了。”
迹部哼了一声,无所谓地拿起镜子,看着镜子中的人,眨眨眼,镜中的人也跟着眨眨眼,若不是那五官过于眼熟,迹部真心怀疑那镜中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那么虚弱的样子,真的一点也不华丽。迹部轻抚着自己的脸蛋,双眸中有着浓浓的疑惑,“我怎么了?”
宍户朝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还敢问,本来就胎息不稳,身子状况不怎么好,你还大冷天的泼自己一桶冷水,情绪又那么激动,现在能醒来已经不错啦。”
迹部怔了片刻,才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清静山庄那边情况如何?你问过他们没?”
“放心,我先去探查了一番才来你这里的。”宍户轻叹了一声,琢磨了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除去外出的管家,以及白衣和伊藤紫慕生还,并无其他人逃出。现场找到尸体攻30具,大多被烧得漆黑辨别不出究竟是谁。而且我们发现,清静山庄的井水里含有大量的无色无味的迷药,属上等药物。初步估计是山庄中的人食用了含有用井水清洗过的食物,导致在火灾发生的时候,全都陷入昏迷,无法逃离。”
藏在被子下面的双手静静地紧握成拳,指甲不知不觉间在手心里掐出一个个月牙形的痕迹,迹部面上却是一片淡定的,阖上双眸仰靠在床栏上,似乎听得漫不经心。
如果忍足还在这里,会不会握紧迹部的双手,摸着那掌心一个个又深又红的印记,皱着眉头,大呼心疼呢。可是那个人最懂迹部脆弱所在的人,却不见了。
宍户抬眼看一下迹部,看他面色正常,松了口气,又继续说,“此外,据白衣所言,其实忍足当日并未进食。才得以在火灾发生的时候赶到白衣和伊藤紫慕所在的房间,将他们救出来。可是,他自己却再也没有出来过。”
说着宍户又抬眼看一眼迹部,早前在东宫见到忍足,那时忍足与迹部虽然有些奇怪,但是他并没有发现忍足和迹部之间到底怎么了。直到后来慈郎去了云城,收到慈郎的来信,才知道原来迹部竟与忍足在一起了,虽然有些意外,却又莫名地觉得理所当然,似乎这本来就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可是现在,忍足却失踪了,甚至有可能是已经化为那30具焦尸中的一具。这样想着,宍户又忍不住瞄一眼迹部,却不小心对上迹部锐利的眼神,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迹部的眼神虽然锐利,却带着浓重的痛苦与深深的寂寞,压抑得他不忍直视。
良久,迹部才轻轻一叹,摆摆手,面向着墙侧身躺下,说了句,“你先出去吧,本大爷先睡会。”便不再言语。宍户静静地看着迹部好一会,才抿唇走了出去。
等到房间里整个都安静了,迹部才躺平身子,右手抬起缓缓向上伸起,张开五指,看着白玉般的五指,轻声呢喃着,那声音细得,几乎听不到。
“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回来,无论多久,我都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