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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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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布衣:兩個空拳握古今,握住了還當放手。)
白红相间的夺目光芒冲霄而起,瞬间瑰丽地照亮了异诞之脉上的夜空,连远在重叠飞檐下的双眼也被短暂的闪烁所触动。等到那光芒消弭之后,立在窗棂前的暗色人影默默良久,方才淡淡说道,他走了。
十八骊龙烛台上蜿蜒的火光幽幽,空气里浸染着浓厚而暧昧的东陵香里,铺陈奢华的床榻上,卧病的男人低声笑了起来,不去送他吗,我知道,你是喜欢他的。
这只是你的想法。
听者哼了一句,冷冷地回答,他依然远望着已然回复深沉的天空,丰泽微卷的长发高高的束在脑后然后倾泻而下,乌郁中渗出几丝紫青的光泽,曳地衣袍犹如流水一般顺滑,泛着蒙蒙的微亮;他今天会行冠礼,那人继续说道,魑岳从玉府里拿了碧血长风,一定是想送给他的。
着了冠,他就成年了,艰难困苦都要一肩担起,男人仿佛有些喟叹,虽不是娇养长大,他也毕竟太年轻,何况,去的又是那样远的地方,魑岳他们要担心了。
你不担心吗,那人闻言转过身来,异常苍白的脸孔上,冷酷而冶丽的眸子盯着他,现出一种璀璨而隐隐流转的金绿色泽,宛如两颗莫测的宝石,他为你而去。
男人迎着他的视线,被病意折磨的面庞仍然镇定坚毅,他点了点头,坦率地承认,我也一样,但是,我相信布衣,他沉声说道,布衣是个坚强的孩子,如果我因为担心而阻止他,那才是对他的侮辱。
————每一个孩子都要长大,只有经历过痛苦的磨砺,才能真正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才能肩负起,他的宿命。
宿命,听者重复了一遍,他已从床畔走回,落座在床榻边缘,容颜被烛光照出一丝暖色,神情却有些微末的迷茫,宿命都太冷酷了。
但我们都要坚持下去,男人安慰似的伸出手,压了压他的肩膀,不能因为路途坎坷就裹足不前,质辛。
被唤出真名的阐提太子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忽然开口问道,那你的宿命又是什么,它对你公平吗。
公平?天之厉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东西,但看到阐提太子冷下去的目光,又隐没了嘴角的嘲讽,只是感慨道,天真有时候是种可爱的东西,但更多时候是愚蠢的,质辛,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错觉?觉得这个世界,会公平的对待每一个人呢?
也许是从你把我自中阴界带回来的那时候吧,太子漠然地说,你说我是你的儿子,你说你很爱我。
他这样的话,令天之厉一时也沉默了,良久之后,才缓慢地开口,你恨他,只是因为你爱他,却没有得到回报。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吗,太子冷淡地说,还是你要告诉我,你也觉得我和他长得很像,也觉得,他还能活在我身上?
不,他已经不存在于世界上的任何地方这点,我比谁都要清楚,天之厉平静地回答。
他的语气那么沉稳,好像曾经听说过的恩怨纠缠,舍生忘死,都已如杜英秋来灼红的叶片,在寒风中无声的凋落了,阐提太子想了想,终于还是说,我不懂你。
无妨,天之厉带着一点长辈的笑意,你再长大一点,就会明白的。
那个时候,你又会在哪里呢。
阐提太子神色幽微,你把拯救的使命托付给剑布衣,留着我,难道是为了碍你族人的眼吗?
我知道你想要我做什么,但我不像剑布衣一样听话,从来,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
他这样说,眼神分外的骄傲和冰冷,简直就像燃烧着两簇寒焰,比凋零前的花瓣更加艳丽。
不行,天之厉拒绝道,放弃这个念头。
为什么,太子仿佛觉得好笑,你又不用演正人君子的戏码,况且,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愿意呢?就算不愿意,他停顿了一下,嘴角噙起了一抹剑光般寒锐讥诮的微笑,也由不得他们不愿意。
啪!
一声清脆的拍击打断了他的话,天之厉沉肃地看着被他打了一巴掌的阐提太子,开口说,我和你说过很多次,我不容许他们伤害你,但也绝不容许你伤害他们。
他用劲不大,但阐提太子的皮肤向来雪白得过分,此刻,渗出的红意便显得尤为鲜艳,但太子也不开口反驳,只是慢慢看回来,像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样,那双眼里毫无感情,荒芜得令人心悸。
天之厉沉吟了一会儿,你那么爱你的养父和义兄,可以想象,如果他们有一天为了救你而舍弃自己的生命,你又会是怎样的感觉,他说得镇定而殷切,质辛,你是个好心的孩子,别把这种痛苦,送给别人。
我不好心,太子说,剑布衣才好心,每个人都爱剑世子,不管你怎样隐瞒他的出身;每个人都觉得他才应该做你的继承人,拥有光明的前程;你让他去拯救,却把毁灭留给我,你不会失望的,亲爱的父亲,在你发疯到无法控制的杀死你的族人之前,我会杀了你,如你所愿,作为你曾经爱过我的回报;但那个时候,你可以在天上,看我怎样对待你挚爱的一切。
天之厉并没有说话,只是在阐提太子拂袖而去,即将走出寝宫门槛的时候,叫住了他;
————质辛,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爱比恨,更加难以摆脱。
既然你是我,是楼至韦驮的孩子;
最后一句话,他在心里想着,并没有真正说出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