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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绿水侵双鬓,往事随风】
天圣六年的六月二十八日,乾元城内的绿水山庄里烧起了一场大火。这场火来得凶猛,足足烧了三天三夜。等到七月一日,大火才逐渐熄灭。只是这原本是武林人士心向往之的圣地绿水山庄也已经化为了一片废墟。绿水山庄里上上下下三百一十八口人无一人生还。
至此,江湖上顿时一片哗然。各类势力波涛暗涌,更有拍案而起者说定要找出这纵火之人严惩不贷。
绿水山庄在江湖上盛名已久,虽不属于任何门派,却因着这铸剑之术获得江湖上各大门派的尊敬与庇护。李家一脉,虽无武功盖世,却是天下无双的铸剑世家。天下间排的上名的宝剑,十之八九都要刻一个李字。这武当掌门人宋玉道长的名剑问道,昆仑太上长老童机子的宝器天刺,还有那衡山一脉柳河领主的爱剑开山以及那在江湖上来去无踪的莫问散人使用的无名剑都是出自这绿水山庄。这把把宝剑,剑剑都锋利无比,于刀光剑影间就能杀人于无形,试问,这样的成就,如何不获得世人的尊崇?因此,但凡这江湖中人无一不以有一把绿水山庄的铸剑而自傲,无一不以有一把绿水山庄的铸剑为梦想。
而这绿水山庄里还有一把万剑之祖。这碧饮神剑便是这李家世代相传的绝世宝剑。相传这李家的老祖宗这铸剑圣人李长光倾尽半生精力,毕生之才,炼制这把宝剑。相传在这宝剑在炼制七七四十九天之后,终于成形,只是这剑身虽成却并无半点光彩,长光圣人不甘如此宝剑就此落寞,便以身祭剑。待到长光圣人的心头之血浸入这宝剑之时,霎时光彩四射,宝剑竟自成五彩剑气,晋为神剑。神剑出世之时,引来天降青雷,这雷声震天,足足下了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带到雷声散去之时,天开霞光,化成五色祥云盘旋在这剑成之地的上空,久久不散。
而又相传当年前朝的高祖皇帝便是手持着碧饮神剑号令天下群雄登上这天下至尊之位的。从此,碧饮神剑便在皇家供奉起来。也正是因为有着碧饮神剑的庇护,这前朝才有这贞观之治、开元盛世。不过,这神剑却在安史之乱时被有心人盗了去,一度流落民间。这李家也是与无意之间才又得到这碧饮神剑,并悄悄的将其供奉起来,已祐子孙万世,福泽千代。
因此,这民间有传言,这碧饮神剑是王者之剑,也是不无道理的。
便是这样一把神剑,居然在一夜之间就离奇失踪。便是这样的一门铸剑世家,居然在一夜之间就犹如海市蜃楼一般烟消云散了,怎能不让人又惊又怒,又悲又叹。
听闻如此消息,有人蠢蠢欲动,有人仰天长叹,叹这世间从此便再无宝剑出世了。
【夕颜易改今朝叹,换了明天】
天圣十年的元旦这一天,翠河城的翠河山庄里迎来了一位贵人。
这翠河山庄并不是武林世家,而是近十年才兴起的新势力。但却能以城为庄,并得朝廷特许与翠河城的知县共同治理城池,不过是因为这翠河山庄里出了一个叶长青罢了。
这叶长青便是当今的武林盟主,以不惑之年便已习得武当清镜功,少林万佛拳,天山天玄功,并纷纷达到大乘的绝世天才。
只是这今日的贵客就连叶长青这样身份尊贵无比的武林高手也要亲自起榻相迎。
这无伤公子,虽不过弱冠之年,却是天山的老祖宗无德上人亲传的入室大弟子,连江湖上那些成名已久的前辈高人见了都要尊称一声公子。这叶长青身份虽然尊贵,但因其曾受教于天山掌门延恻上人,严格按辈分来说,还要称这无伤公子一声师叔呢。只是这无伤公子并不像其他少年大侠一般行走江湖,仗剑天涯。素日里踪迹无形,并不轻易现身。世人只知这天山门下有一位少年天才,却不知这少年天才是如何英姿飒爽,衣抉翩翩。
翠河山庄的梨香院向来是丫鬟们的住处。这日,因府里迎来贵客,掌事的变来这里安排做事。
“楚歌,虽说这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这客人身份尊贵,怠慢不得,你还是好好在这里歇着,不要出去了。”
那站在掌事一旁的少女静静点了点头。
于是,这下人们纷纷出去做事了,这往日里热热闹闹的梨香院反而落了一室的冷清。
只剩那刚刚被留下的少女。此时,她正好抬起头来。只见她那缓缓抬起的半张脸,俊眉修眼,肤若凝脂,虽生的娇媚,眼神却是一片淡然毫无媚态,简直是绰约多逸态,见之亦忘俗。只是,这好端端的一个美人却被另外半张脸生生给毁了。那另外半张脸上生满了疤痕。只见这疤痕从眼角延伸到嘴角,又开出许多枝杈,蔓延了半张脸。叹只叹这天妒红颜,非要用着丑陋无比的疤痕毁了这绝代的风华。
楚歌本来是不想出这梨香院的,可又想起这西苑的佛堂该换贡品了,她是信佛之人,自然不敢怠慢了佛祖。
这从梨香院到西苑的距离并不长,可这一路让却偏偏碰上了那位不能碰上的人。楚歌见那位公子随着下人缓缓的来了,明知躲不过,便安静的侧身立于长廊一边,给这公子让路。
“这位姑娘”,这公子却不知中了什么魔怔,偏偏要和她一位下人说话,“姑娘,不知你可否抬起头?”
楚歌这才抬起头,却故意把自己的半张坏脸对向这位无伤公子。这位公子的修养也是极好的,看到这般容颜,却也并不大惊小怪。
“是在下唐突了,可姑娘的容貌实在与在下一的位故人相似,只是这位故人与在下失信良久,是故我也不知她现在身在何方。”
“公子说笑了,这楚歌本是我府下人,身份低微,如何能与公子相识。更何况,你看她如此样貌,怎会是公子故人。”
楚歌这才注意到,原来这叶菁菁也一同随行。这叶家大小姐叶菁菁向来是位口无遮拦的主,娇生惯养惯了,说话间便也少了几分情面。毕竟是楚歌伺候的主子,多少也了解些性格,也就不在意这番说辞了。
那无伤公子却皱起眉来,轻斥叶菁菁,“菁菁,这样貌之事实属天赐,不可妄加评判。”他又对着楚歌道:“不知楚歌姑娘可认识李轻谣李小姐?”
那叶菁菁却嘟着嘴道“公子,这楚歌是个哑巴,你问了也是白问!”
楚歌听此,不由得温温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这无伤公子却叹了口气,像是失魂落魄般的走了。
待这公子走远,楚歌才又抬起头,看着公子远去的背影,又想起了当年与那少年的初次相遇。
那正是草长莺飞的好天气,少年慕名前来寻剑。那一身蓝衣,潇洒风流,爽朗清举,犹如松下之风,高而徐引。
只是当年的少年已成为如今的公子,那相遇相知的少女也已不似当年的摸样。楚歌望着公子远去的背影,轻轻地笑了起来。笑的爽快,笑的悲痛。那无声地笑容,是她今生最深切的愁与悲,爱和恨。
[总把旧事作新愁,又复相知]
这无伤公子来这翠河山庄做客,是为了一件武林大事。
三年前绿水山庄的李氏一族惨遭灭门,这碧饮神剑也因此失了踪迹。可这碧饮神剑毕竟是把传说中的的王者之剑,若是落入有心人手中,怕是这江湖又难太平。
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苦苦追查,无伤公子于近日又有了碧饮神剑的消息。于是这才特意来到翠河山庄,与盟主叶长青共议此事。
这日,楚歌又去了西苑佛堂。
武林之人虽信佛却不礼佛,纵然这叶盟主是少林俗家弟子也不例外。所以,这西苑佛堂整天清清静静,只有楚歌不时的来此处诵经拜佛。
“楚姑娘,我们又见面了。”楚歌正在诵经,公子却翩然而至,“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楚歌抬头,眼中并无慌乱,只是淡淡的看向公子,像是在询问为什么。
公子缓缓道:“楚歌,你可愿听我为你讲一个故事?”
楚歌垂下眼帘,良久,换换点了点头。
公子便一展衣襟,信手坐于垫上,与楚歌四目相对,气息相侵。
“你可知道绿水山庄,那正是武林上久负盛名的铸剑世家。我当年初出江湖,却没有一把好剑相助,便寻去了绿水山庄,想请庄主为我打造一把好剑。我师承于无德商人,而那绿水山庄的庄主李相蹇早年又曾得师傅相助,便以半年为期,答应为我铸剑。于是我便留在了绿水山庄,也因此认识了那李家的大小姐,李轻谣。我还记得我与她初见的那日风光正好,她正抱着树干向上爬,只见一身朝气,眉眼带笑,虽不过刚刚及笄之年,却已是娇颜如玉而又不失英气飒爽……”
当年李轻谣与萧无伤初见之时,正是两人不羁放荡的青春年华。萧无伤是少年风华,见面便调笑这李轻谣:“你这李家小姐,真是不拘小节,这爬树上房之事也干的出来。”
李轻谣被这么一惊,差点从这树上摔下来,却被萧无伤提着胳膊坐上了临近的一个树杈上。待到轻谣缓过神来,却看到刚才还嘲笑他的少年此时正坐在他的面前,与她眼对眼,鼻对鼻,当下便给了少年的小腿一脚,哼了一声。
“你这姑娘,真泼辣。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萧无伤直痛的揉脚。
“还不是因为你,哦,你也是来讨剑的吧?”
萧无伤一笑,“还真是,希望你能在你爹面前为我美言几句。”
“想得美……”
“那是我与轻摇具是少年秉性,两句话不和就会吵到一起,不过却因为这每天的吵吵闹闹而过的十分快活,在绿水山庄的那段日子,是我这一生中最难忘的一段日子。”
“喂,萧无伤,你怎么老是赖在我家里,每天都看到你,看都看烦了。”
“真的?”少年猛地欺近少女,四目相对。
“对、对啊,离我远点。”少女猛的站起身就要推开面前之人,却不想被少年抓住双臂,借势困入怀中。
“阿谣”,少年人低低呢喃,唤着怀中少女的乳名。那少女虽一脸羞愤,却也老老实实的被少年环着,不再挣扎。
阳光透过窗缝打在这对璧人的身上,凝结成了一幅静谧的图画。
“我还记得阿瑶因小时候顽劣,跌下过树,在手臂上留下了一块寸长的疤痕”,公子轻轻抬起楚歌的手臂,掀起衣袖,便看见一道寸长的疤痕静静盘桓在手臂上, “你还是不想认我吗,阿谣?”
楚歌摇头轻叹,却被公子紧紧地抱入怀中。
“阿谣,我一直在找你。”
话音刚落,眼泪便从楚歌的眼角滑落,滴在公子的衣襟上。
萧无伤,我也一直在等你。我知道你一定回来找我。
因为,我知道碧饮神剑身在何处。
眼泪逐渐浸湿衣襟,可楚歌的眼里却一片清明。
【十分斟酒敛芳颜,休问今生】
自从那日从佛堂的相认之后,楚歌便被公子接出了梨香院,与公子同住在听雪阁。
这日,公子正与叶盟主散布于庭院,闲聊之间,便谈到了楚歌。
叶长青问道,“这儿女情长之事我本也不想多问,只是小女总是在我耳边提起,说是公子要了我府的一个下人,还与她同进同出,可有此事?”
公子解释道:“叶盟主有多不知,这楚歌并非什么下人。盟主可还记得三年前被灭门的绿水山庄?”
“哦?公子的意思,这楚歌竟是……”
“不过,楚歌便是这李家的大小姐李轻谣。”
叶长青也是十分惊讶,“竟是如此!这李家侄女竟瞒了我如此之久,她若将实情与我说明,我怎会不护她?”
“叶盟主所言甚是,只是你也知道阿瑶她已面目全非,有事去了说话的能力,难免不小心谨慎,若不是我认出了阿瑶,她怕是连我也不认了。”
“哦?听公子这意思,你与李家小姐……”
“我与阿瑶已私订终身。”
楚歌刚刚经过,便听到了公子的信誓旦旦。她低头轻笑,看着面前这两个男人在她面前的惺惺作态。
公子和叶长青也注意到了楚歌,忙走过来。
“李家侄女,你瞒我瞒的好苦啊!”那叶长青虽年以不惑,却也是风度翩翩,看上去一片温文儒雅,倒不像是习武之人,反而有几分书生作态。
楚歌施了一礼,眼神却看向无伤公子。
公子一笑,对着叶长青道:“盟主,阿谣这是在向你道歉呢。”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叶长青连忙扶起楚歌,对她嘘寒问暖,尽显伯父的关爱。
这日晚上,楚歌又犯了失眠症,便信步走出屋子,赏赏月亮。只是没想到,这公子,也正坐在石凳上喝酒赏月。
“阿谣,你也睡不着?”公子像是已经醉了,声音里多了些旖旎。
楚歌做到公子一旁的石凳上,摊开公子的手,在手心上写道:阿瑶已经死了,我是楚歌。
“阿谣,你还在生我的气。你气我那天没有和你一起走。”
楚歌继续写道:人各有志,我不强求别人。
“你看,你就是在生我的气。”
良久,公子又道: “阿谣,叶长青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不过你别怕,我定会护你。”
她写道:我信你。
我曾经信你。
这世界诸事就是奇怪,楚歌想着。这李家大小姐的身份明明就是萧无伤透露给叶长青的,这会儿却反倒装着醉来安慰她。也好,楚歌想,反正这些事总归是不需要她去操心的,她只要知道这碧饮神剑的藏身之处就好了。
楚歌之所以睡不着只是因为她想起了一些往事。还记得三年前的今天,李家大小姐李轻瑶是哭着跑回自己的房中的。她听到了一些事,一些让她成长的事实。只是当时她不敢相信,还抱着最后的一点希望。李家大小姐,虽然身份尊贵无比,可这头脑却是十足的天真,可楚歌却不是。楚歌没有尊贵的身份,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成熟。
那日雨下的很大,李轻瑶冒着大雨前去萧无伤的住所,一进门就扑到了萧无伤的怀里。什么也不说,便失声痛哭起来。
“阿谣,怎么了?”无伤见轻瑶如此伤心,言语间竟略带着些心疼。
“无伤、无伤”,轻瑶哽咽着,“跟、跟我走,跟我走好不好……”
“我们离开这,离开这,跟我一起走……”
轻瑶拽着无伤的衣袖,语气里竟是恳求。
“阿谣,你怎么了?什么走不走的,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别问、别问我,你只要答应跟我走就好、答应跟我走……”
无伤看向轻谣,竟看见轻瑶的眼神里竟是决绝与期望,他开始慌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他竟甩开轻瑶,背对着她,说出更加决绝的话。
“你走吧,今日之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
萧无伤没有看见那李轻谣眼中的绝望。
世人都道无伤公子风度翩翩,一身武功出神入化,自打这行走江湖以来,从未受过半点伤。
楚歌笑这世人愚昧。
无伤无伤,无情则无伤。
【恨相逢难诉衷情,离别苦痛】
这日阳光明媚。天气大好,却偏偏有人见不得这晴空万里。非要闹上一闹。这不,这不过卯时三刻,这叶家大小姐叶菁菁便气势冲冲的跑到这听雪阁来兴师问罪。
“叶楚歌,你给我出来!”这位叶家大小姐人小脾气倒挺大,这不一会儿,全院的人便全被惊动了。
只是这武功盖世的无伤公子这儿又不知跑哪喝酒去了,楚歌只好从屋里出来,这昨天还口口声声说要护她的人也不过是想看场好戏罢了。
楚歌不急不忙的走到叶菁菁前站定,却不低头,直视着她的眼睛。
那叶菁菁没想到楚歌如此姿态,气势当下便弱了半分。她不甘心,扬手便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楚歌的脸上。
“见到大小姐竟然不施礼,你可还记得你姓什么!”
这叶家伯父前几天还刚认了楚歌这个李家侄女,可这没过几天这叶家大小姐却来质问楚歌姓什么,好一出戏,不知公子可还看的满意?
楚歌的半张好脸被扇的肿胀了起来,可她却不遮不掩,依然直视着叶菁菁,眼神并不凌厉,也不惊恐,只是清清淡淡,像是全然不把她和她的那巴掌放在眼里一样。
那叶菁菁看到楚歌如此表现,更是气愤难耐:“好一个没大没小的贱奴,我今天就要杀了你,以儆效尤。”说罢,那叶菁菁提剑便刺,只见那剑锋正要穿胸而过时,一粒飞石打飞了那叶菁菁手里的剑,紧接着便传来一声怒喝:“叶菁菁,你不要欺人太甚!”
叶菁菁手里的剑被石子打飞,又听到来人的怒喝,不禁又急又气,慌忙辩解道:“公子!这个丫头她竟敢对主人不尊敬,我只是再叫训教训她。”
公子这时才急急来到楚歌身边,慌忙问道:“阿瑶,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楚歌这时却是冷面对着公子,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那叶菁菁却也从一旁叫嚣着:“公子,她只是一个丑陋无比下人,不值得你如此真心待她啊!”
“住嘴”,公子怒斥,“楚歌她是绿水山庄李氏的嫡长女李轻瑶,怎会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下人。”
“那又怎样,不过是一个已被灭门的世家而已……”那叶菁菁还要说话,却被公子封住了穴脉,不再吭声。
“阿瑶,你不要在意,她……”
“无妨,她说的都是实话。”
这是楚歌第一次开口说话,她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指甲划在干枯的树枝上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阿瑶,你这是……”
“公子,我叫楚歌,无姓无家,只空有一个名字罢了。”
公子又忽然满目悲痛,沉声道;“原来,你一直都没有原谅我。”
“公子说笑了。这一切,不过公子与叶长青的对持,小女子充其量不过是颗棋子,又怎敢奢望下棋之人的真心呢?”
“只是公子,若是刚才那场戏你看的爽快,还请公子看在小女子如此尽心尽力的份上,答应我一个请求。”
“你说。”
“待我死后,就把我烧了,一把灰洒在我爹娘当年灰飞烟的地方吧。”
公子却紧紧拥住楚歌,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阿瑶,我怎舍得让你去死?”
楚歌被公子紧紧拥在怀里,眼里却无欲无求,只剩怅然。
“萧无伤,放开我吧,我告诉你碧饮神剑身在何处,只求你能放了我。”
公子缓缓离开楚歌,他看向楚歌的那一瞬,便知道了她的决心。
【春风入雨叶飘零,吹散风华】
叶菁菁已被公子封住了穴脉,动弹不得。楚歌绕过了她的身边,捡起了刚刚叶菁菁拿在手里差点杀了她的剑。
“便是这把。”她握住长剑,把它交给了公子。
“这把……”,公子结果楚歌手里的剑,面带迟疑。楚歌看到公子迟疑的神色,不禁哈哈笑出了声。
“连你也没有想到,哈哈哈,我这招计谋使得可妙?这三年来,叶长青苦苦寻觅碧饮剑,却屡屡不得。而我,却把这把最珍贵的神剑赠予了他的女儿,他的女儿天天佩戴着这剑与他相见,他却偏偏不知道他苦苦寻找的神剑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你说,这好不好笑?”
“阿瑶,你……”
“我叫楚歌!阿瑶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楚歌激动地打断公子,待会儿,却是又笑了。她继续说。
“可这还不是真正的碧饮神剑,这碧饮神剑是天生的的五彩剑气,可父亲临死前用自己的心头之血封印了这五彩剑气,否则,又怎么能在叶长青眼皮子底下隐藏这么多年呢?”
“失了剑气的碧饮剑对你无用,可却我愿意帮你解除封印,只要你……”
楚歌欺近公子,声音里透着诱惑:“帮我杀了叶长青。”
公子无伤,手持着这碧饮神剑侧身而立,望着他面前容颜尽毁的女子,良久不语。
楚歌见到公子这副失神的模样,又不由得大笑起来。
“哈哈哈……,萧无伤,你这副摸样,是要做给谁看呢?三年前,你处心积虑的潜入我李家,不过就是为了这把碧饮剑。可当年叶长青也对此剑觊觎非常,时常访庄,装的与我父亲交好,也不过是想探听此剑的下落罢了。”
“你们俩明争暗斗,当真以为我李家并不知情?可我父亲敬你是无德上人的传人,只当你是年少轻狂,对你从未多加防备,可萧无伤,不,世上本就没有萧无伤这个人,我怎么能忘了你真正的身份,泾王之子,小王爷赵崇。那小王爷,你又是怎么待我李家的?”
“当年之事,虽是叶长青狠辣无情,发现事情败露,竟屠戮我李家满门,可小王爷,我李家虽不什么大门大派,却也不是能让他叶长青一人左右的。当年之事,你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又推动了几分发展,我也能猜到几分。这朝堂之事,小女子不懂,可我李家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这血海深仇,我怎敢有半分遗忘。”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可怜我李氏,如今却要求得仇人庇护,以推波助澜之小仇报杀亲灭族之大仇,天不待我,天不带我!”
“是何事让李侄女如此悲痛?”人未到,声先至。这武林盟主叶长青随风而来,展起了衣抉,一身漂亮的轻功出神入化,瞬间便来到两人面前。
“哈哈,叶长青,你来得可真晚,怕是现在这听雪阁,连只苍蝇也飞不进了吧。”楚歌看向叶长青,她虽然神无武功,但是在叶长青气场的压迫下,竟无半分势弱,眼神斜睨叶长青,像是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李家侄女好气度,只是却不知为何语气要如此咄咄逼人?”叶长青身影一展,便瞬间欺近楚歌,可这时,公子却护在楚歌身前,带着她连连后退。
可叶长青的长剑虽直至楚歌,左手却暗中发力,趁公子慌乱之时,便将那碧饮剑夺了去。那叶长青虽夺了碧饮剑,可这在场三人中,既没有夺剑旳欣喜,也没有失剑的慌张。
“公子,你可知这人心不足蛇吞象。这贪心之人啊,不甘放弃任何一件重宝,死也要握在自己手中,即使这宝贝已经失了颜色,成了废物了。”
“李侄女有所不知,这宝贝啊,还是在自己的手里踏实。不过你也不必多虑,等一会儿你以一碗心头之血祭祭这宝剑,说不定这宝剑又能重绽光彩了。”
说罢,这叶长青便又是欺身而至,手中剑影凌厉,步步杀招。公子也反身抽剑,与叶长青一战。
这公子虽是少年天才,可不过弱冠之年。叶长青毕竟比公子长了几十岁,也多了一份功力,招招间竟隐隐有占上风之势。
楚歌看到此景,便是连苦笑都笑不出了。
赵崇,你当真是要置我于死地。我不过区区一介孤女,何德何能,劳烦小王爷为我费尽心机。
公子无伤,才色双绝,武功盖世,惊艳绝学。
三年前无德上人便已与世长辞,逝世前将一身绝学传授于自己的亲传大弟子,便是如今的无伤公子。无德上人早年前便已经是当之无愧的武林第一人,又闭关修炼多年,一身武功早已出神入化,臻入仙境了。
赵崇,你如此姿态,不过是想让我心甘情愿的为你祭剑罢了。
这一招不慎,公子竟被叶长青砍中腹部,落下地来。
赵崇,你有所不知,李轻谣既死,这楚歌断然是无法活着的。
那叶长青也落下地来,气息却并不慌乱,好像并没有受伤。
“叶长青,你以身为武林盟主,是当今武林第一人,还要这碧饮剑作何?”
楚歌虽在质问叶长青,眼神却看向公子。
“你心比天高,只怕这盟主之位也满足不了你吧……”
她看向公子,眼神却不知飘到了哪里。
公子捂着伤口,像是知道了她接下来要做什么,脸色顿时惨白。他声音颤抖:“楚歌,不可……”
“也罢,我今日便从了你的心愿,以身祭剑。”说罢,便夺过叶长青手里的碧饮剑,反手一刺,没入心口,顿时血如雨注,染红了漫天的白云。
她眼神迷离,却一直没离开公子。她看向公子,又像是透过公子看向别人。
“无伤,替我报仇……”
这是楚歌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李轻谣的最后一句话。
不是公子,不是赵崇,而是无伤。那个记忆里鲜衣怒马的少年,那个爽朗清举,犹如松下之风的心上人。
鲜血喷洒,浸入了那传说中的碧饮神剑。只见那鲜血沿着剑上暗藏的纹路蔓延,又渐渐渗入,顿时,剑身闪耀起五色的光芒,那光芒艳丽绝伦,妖媚异常,就像那女子死前那染血的一笑。
黄昏提前到临,夕阳赐予天边如血的霞光。公子怀抱佳人,静谧而立,这一切就像是当年的那幅图画,那般美好,那般无忧无虑。
当时佳人娇红颜,巧笑银铃牡丹妒。公子为此驻马留,只为一赏芳人笑。
尾声
天圣十年,泾王赵俨元在太行山脉里发现了前朝遗留下来的珍器重宝,其数量之多,种类之丰,堪比其大宋国力。仁宗听闻此事,不禁大喜过望,当下便说道,天佑大宋,绵延万世。
同年,刘后薨,仁宗正式掌权。
次年,改年明道。开始了大宋的一段清明仁政。只是,这皇家天子,纵然心系百姓,胸怀天下,可哪一个又是真真正正的仁义道德,没有做过半点血腥之事呢?
天圣十年,武林风云变幻。原武林盟主叶长青竟是屠戮绿水山庄的罪魁祸首,被李家的遗孤亲自指认,被当时在场的无伤公子愤而杀之。
可这江湖却不能少了统帅之人。众人本是想联名举荐这公子无伤坐上这盟主之位,可是却没想到,这公子在亲手杀了叶长青之后,便再无踪迹了。
乾元城内,一片繁华热闹。
当今武林盟主,曾经的天行散人莫问,信步走进了一家茶楼,坐在了靠窗的一个位置上。
“当年,你把她托付于我,不过是想让她远离是非,过普通的人日子。是我没有照顾好他。”
那对面之人并不看向莫问,眼神迷离,不知在看哪处风景。
他缓缓开口,嗓音竟是黯哑低沉,像是破败的鼓击出的声音一般。
“是我的错,她当年虽是天真娇媚,却并不是愚蠢无知。当年,她求我与他一起走,想必便是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只是,是我负了她。”
那人顿了顿,继续道:“她毁了自己的容颜,毒哑了自己的嗓子,忍辱负重的呆在翠河山庄,这些我都知道。我却迟了三年才去寻她,只因为我害怕再度与她见面,要我以如何缘由再与她见面。没想到,这一误,却误了她的一生。”
“所以,你变也毁了自己的相貌,毒哑了自己的嗓子。公子,你这是何苦呢?”
那人转过头来,却见他的半面容颜俊美非凡,半面容颜却丑陋无比。
“不要喊我公子了,我叫无伤,萧无伤。”
“诶,无伤公子,当年你为圣上做事,身不由已,她也不知道你身负重伤。可是你却在她死后,以生命力为代价,燃烧功力,这才手刃了那叶长青。”
“公子,你们只欠一个解释啊。”
“你小瞧她了,她聪慧明敏,早就知道我的苦衷。”
“她只是告诉我,灭门之仇,不共戴天。”
天意如此,天意如此。
那相貌尽毁,失了声音的可怜人缓缓起了身,不再理会旁人,遁入这拥挤的人潮中去了。
李轻谣死了,但她又以楚歌的身份重活了一次。
可这公子死了,他却再也找不到自己能活下去的身份了。
佳人笑,少年骑马摘花绕。若问此情久长时?愿此生相随不得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