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圃吹叶》冰蓝镜影

50、第四十六章

　　无言山庄。
　　桃花源、兴盛厅、怡馨苑、迎宾楼，不管到哪里，总有个阴魂不散的家伙跟着自己，萧优痕恨不得想要杀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少年一脸无辜地说道。
　　萧优痕气极败坏，“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除了那次赌场外，我根本没有见过你。”
　　“我们一定还在哪里见过，我敢肯定。你好好想想！”
　　这个人绝对脑子有问题。
　　萧优痕又要甩手走人，却听得身后传来少年略带低沉的声音。
　　“但是，我真的敢肯定，在那之前，我一定还在哪里见过你。”
　　回头，看着那仿佛小孩儿被抢了糖果般可怜的模样，萧优痕有些心软。
　　“为什么一个人出来？”
　　“恩？”少年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在找一个人，一个十六年前让我决定为他而死的人。”
　　“十六年前？那你不是才两岁？”萧优痕不知对方在开什么玩笑，还是该说现在的孩子都早熟？
　　少年笑了笑，“是啊！”
　　“找到了没？”
　　“没有。”
　　“那你还有时间浪费在这里？”
　　“十六年……当我再去那里的时候，已是物是人非。或许，人已经不在了也说不定。”
　　少年的眼里露出伤感，萧优痕越来越不懂眼前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你呢？”
　　“是我先问你的。”
　　少年一副你不说他也不说的表情，萧优痕只好先自报了家门。
　　“萧优痕。”
　　“什么萧，什么优，什么痕？”
　　“风雨萧条，优昙一现，事如春梦了无痕。”
　　少年想了想，道，“你小时候身体一定不怎么好，所以你娘才给你在名字里加了‘痕’字，用来避祸。”
　　“你是算命先生吗？”萧优痕笑。
　　正在此时，周伯送来了高秦从京师寄来的信笺。
　　萧优痕打开一看，原是当今圣上下旨令高秦入朝为官，任命其做了兵部尚书。
　　如此突然的委以重任，高秦奇怪，上官涟漪奇怪，萧优痕也奇怪。但是，皇命不可违，人唯有暂时留在了京师。
　　信上没有提及无言山庄的事，萧优痕不用想也知道在人没回来之前，自己恐怕是不能离开这里了。而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那什教的事，还猜测着几人在纱云干什么呢。
　　猛地想起身边还应该有个人，回顾四周，人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萧优痕突然有种感觉，好像自己被设计了。

　　惊鸿带着人逃到了林中，正在朝前赶路，听闻后面传来叶继非焦急的声音。
　　“到底怎么了嘛你？哪里不舒服？你不要吓我。”
　　五脏六腑仿佛在被噬咬般，萧玄克制住了身体的颤抖，已是强颜欢笑。
　　“师姐下的蛊降结合了苗族的蛊术，三日之内，若是不能解除，必死无疑。”
　　“昭慕雪不是你师姐吗？那你一定知道解除的办法。”
　　叶继非充满希冀地看着惊鸿，后者却是歉意地低下了头。
　　“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有的，一定有……”叶继非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答案，“对了，我们回那什教。岚若，岚若她一定知道怎么解除。”
　　事不宜迟，三人驱车疾驶回了那什教。
　　叶继非几乎一路地疯狂跑到了岚若所在的藏书阁，岚若被惊惶失措的叶继非吓了一跳，看到他扶着的人，大致已猜到了。
　　“先把人放下。”
　　岚若替昏迷中的人解开上衣，心口一簇荆棘艳丽至极，延伸出的一根红色的枝条蔓延到了左肩。
　　起身，岚若走向书架后，拿着一个小木箱走了出来，从中取出若干物品，放入捣药盅。
　　“他体中的金蚕蛊我可以用刺猬来解，但是，降头恐怕我无能为力。”
　　“你不是精通各种降头术的吗？什么叫无能为力？”叶继非大声嚷道。
　　“我指得是我无能为力。”岚若的声音盖过了叶继非，旋即平静地道，“如果知道是谁下的术，只要那人自杀或是被杀后，将他的血衣焚灰落酒饮下，方可解除。”
　　昭慕雪！叶继非立刻转身就要去找人。
　　“等一下，解了金蚕蛊后，我可以把时间拖延三天，也就是说，算上今天，你只剩下五天的时间。”岚若补充道。
　　“我知道了。”
　　“慢着，我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是杀不了我师姐的。”惊鸿道。
　　叶继非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待两人离开，岚若心下疑惑万分。
　　刚才那个人，不是昭慕雪的师弟吗？但感觉又哪里有问题。
　　而就在萧玄倒下的那一刻，远在无言山庄的萧优痕仿佛有所感应，心绪不宁，几次三番打破了茶杯。
　　“怎么了？表情那么严重？”少年扬了扬特有的尾音，慵懒地坐在太师椅上。
　　“刚才，突然心里憋得慌。”
　　“恩……是吗？难道是心灵感应？”少年玩笑似的说道。
　　萧优痕没有理睬，欲派人去纱云，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决定亲自回去一趟。
　　“喂，你去哪里？”
　　少年小步跟在他的后面，却见对方上了马，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策马而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蒙，少年上了另一匹马，却是朝着和萧优痕相反的方向离开。

　　当叶继非与惊鸿再次赶到苗寨的时候，已过了半夜，苗寨中灯火通明，大门敞开，仿佛正等候着两人的归来。
　　“这是陷阱，无庸置疑。”惊鸿道。
　　“我没有选择。”叶继非义无反顾地闪身翻了进去。
　　为了尽快找到人，叶继非道了句‘分头寻找’，就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担心的话语还未说出口，直接被咽了回去，惊鸿叹了口气。眼角，一条黑影一瞥而过。
　　那黑影，有说不出的熟悉感。
　　“如果真担心他，你就不该让他一个人去。”仲叔出现在惊鸿的身后。
　　惊鸿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他早已知道他在他身后。
　　“你在犹豫吗？”来人一语道出了沉默之人所想。
　　惊鸿举起自己的左手，凝视着金色的铃铛。
　　“我的幻花铃对仲叔完全不起作用，仲叔明明可以阻止我救人离开，而且我想爷爷也应该对你下了命令，为什么故意放走我们？”
　　“仲叔从小看着你长大，你在想些什么仲叔一眼就看出来了。为了即墨氏，你失去的已经够多，仲叔只是不想你再违背自己的心。”
　　“但是……”
　　“仲叔知道，你不是一个会为了别人而放弃自己幸福的人。”
　　惊鸿变了变脸色，却是笑了，“或许，我已经变了。这个世上，也有一种人，会为了别人的幸福而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看来，这回少爷出门，学到了很多。”
　　仲叔笑着向后退了几步，即墨鹤拄着拐杖，一脸威严地走了出来。惊鸿自觉愧对从小待他甚好的爷爷，无脸抬头见他。
　　“之前，惊鸿不该拂逆爷爷，惹得爷爷动气，是惊鸿不好。”
　　即墨鹤好似不屑地哼了一声。“如果你是来找慕雪的，她不在这里。”
　　虽不知对方这句话是何用意，惊鸿还是道了声谢。
　　“不过……和你一起回来的那个人，倒是在我那里。我也正想找他，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竟然会让你不惜和我对抗。”
　　惊鸿震惊，“爷爷把他怎么样了？”
　　“他打伤了我的几个手下，总不见得就这样把人放回去。你放心，那样细皮嫩肉的一个人，爷爷舍不得用酷刑。”
　　留下一脸惊恐的人，即墨鹤带着令人发寒的笑容离去。

　　整整两天的时间，惊鸿跪在即墨鹤的房门前，房内的人丝毫不为之心软。
　　此刻，岚若候在藏书阁，眼看着荆棘的枝条已经蔓延到了手肘，依旧没有任何消息。正当此时，一个预料之外的人竟上门拜访。
　　“昭慕雪？你来干什么？”岚若倏地起身，警惕地看着来人。
　　“来看看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遗言需要我传达的？”说着，昭慕雪走到卧榻前，满脸的得意。
　　“果然是你下得术。为什么要对一个无关之人痛下杀手？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我？”昭慕雪冷笑，道，“以前的我只知道傻乎乎地跟着老太婆，做法行善施德，一心以为那什教是人间最温暖的地方。但是，直到我继任祭司之位时，才知道一切并非自己所想那么美好。那什教，根本就是一个肮脏丑陋的地方，它只是当朝皇族暗中培植的一个杀手集团，以造福百姓为名，做得却是铲除异己，斩草除根。杀人也可以被粉饰得如此冠冕堂皇，真是可笑。”
　　岚若震惊得一时无言以对。
　　“岚若妹妹，其实姐姐和你一样，都把那什教看作自己的一切，老太婆之所以在罢了我的祭司之位后没有对我赶尽杀绝，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何？为什么要分化那什教？”
　　“我没有分化，我只是想要把那什教导回正途。你知道吗？如果我替他们复辟了前朝，那么那什教就成为国教，不仅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还可以将那什教发扬光大。这将会是一场多么成功的改革。”
　　“复辟前朝？你想把那什教扯入战争中去？你知不知道这会牵连多少无辜的生命？你简直疯了。”岚若以一种难以理解的眼神看着对方。
　　“看来我们是无法达成协议了。”
　　“果然是这样吗？”萧玄撑起了身体，盯着来人。
　　“原来你醒着啊！”昭慕雪有点佩服地看着他，道，“中了我特制的蛊降还能开口行动，看来金蚕蛊已经被岚若解了吧。”说话间，昭慕雪已经退到了门口，“原是打算今天来替你收尸的，看来还能多活几天！”
　　“你别走。”岚若拦住了来人的去路。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吗？如果再使用一次灵降的话，那三倍的逆风可不是开玩笑的。”说完，昭慕雪傲慢地经过岚若的身边，大步跨出了门口。
　　萧玄刚想再次开口，身体内就有一股凶猛的气流开始到处冲撞，仿佛要活生生地在身体上开个洞。立刻封住自己的经脉，身体的涌动才渐渐停息，却只是暂时而已，不知何时又会复发。
　　“他们人呢？”
　　“去替你找解药了。”
　　岚若没有告诉解药是什么，时间已经过去两天，既然昭慕雪出现在这里，那两人现在又在哪里。
　　从岚若模糊不清的回答萧玄依稀猜到了些，无奈身体不由自己控制，根本做不了什么。
　　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岚若出去了半柱香的功夫，回来时满脸地不可思议。
　　“发生什么事了吗？”
　　“蛇、蛇都聚集起来了。”
　　没等萧玄继续询问，一个少年已经站在了两人中间，岚若闻到了一丝墨香。
　　“你就是萧玄？”特有的尾音上扬，少年傲视着床榻上之人。
　　“阁下是哪位？”
　　少年并不回答问题，问道，“你中了降头术？”
　　萧玄奇怪地看着来人，闭口不语。
　　“看来，你活不过三天。”少年好笑地看着对方，道，“或许，将来的某一天我会救你，但至少不是现在。”
　　少年将袖中的一瓶药水扔到了对方怀里，眨眼，就不见了。
　　在场的两人都是一头雾水。
　　岚若拿过药水，置于鼻下，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竟然可以找齐一十一种珍贵的蛇类，究竟他是怎么办到的？这瓶蛇药，起码可以延续一年的寿命。”
　　“这样也就能理解他刚才所说之话的意思了。这，并不是救人的药。”
　　岚若奇怪萧玄竟然毫无戒心就饮下了药。
　　“你不是不认识他吗？”
　　虽然身体虚弱，萧玄还是勉强扯了个笑容，“但是，我相信你的判断。不是吗？”
　　被如此信任，岚若不禁有点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