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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四章 ...

  •   早晨,一个清脆的叫声划破刚露白肚的东方。
      叶继非揉着眼,迷迷糊糊地欣赏着坐在床边的人穿衣。
      门外有人敲门,“失礼了。”
      随即,岚若沉着脸走了进来,她的后面跟着昨天的那个侍女,绛纯。
      叶继非奇怪地看着来人,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刚坐起身,腰间就传来一阵酸痛,鼓着脸朝萧玄瞪了一眼。同时,盖在身上的被衾滑落,点点红痕一览无遗。
      又是一声清脆的喊叫,绛纯羞得捂住了脸,转过了身。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叶继非立刻钻回了被窝。
      “与祭司大人的见面安排在巳时。”岚若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开,一旁的绛纯仓促地弯腰道歉后跟着走了。
      “她生气了?”叶继非小声道。
      “谁叫某人不听话,不仅不以身作则,还以身犯法。”
      “那种地方让我怎么睡,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那种使人背脊发凉的东西。”叶继非抱怨。
      “还不起来?已经快巳时了。要是迟到的话,免不了又要被训了!”萧玄调笑道。
      “但是……”叶继非把半张脸埋进了被窝,声音轻得几不可闻,“腰……”
      萧玄宛而一笑,俯身,一个吻落在额头。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叶继非终于磨磨蹭蹭起床洗漱。待来到大殿,岚若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
      走过排开在两侧的队列,感受到来自两旁各怀鬼胎的眼神,叶继非咽下一口口水。想想当年在圣树馆的时候也见过不少隆重的场面,今天竟感觉自己有点怯场。
      岚若对着迟迟到来的人行了个礼,向他介绍站在左侧队列最前沿的人。
      “这位是那什教祭司大人。”
      “不用那么拘束,叫我靖婀就行。”被介绍的人明眸善睐,拈指一笑,转而对着萧玄道,“既然他是叶继非,那你就是萧玄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靖婀说话的表情,仿佛对两人了如指掌。
      “祭司大人知道他们吗?”岚若问。
      “恩。我从一个人那里,听说了许多关于你们的事。”靖婀笑容诡异,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难道他就是新一任的巫觋?”
      一个略带尖细的嗓音从右侧的队列传来,身着黑领绿袍的女子傲慢地走出,垂肩的珠珰碰撞出悦耳的声音。
      “昭慕雪,休得无礼。”岚若厉声道。
      “是啊,慕雪,你怎么可以对新任巫觋这种态度?”靖婀不慌不忙地应和道,语气却全然没有责备。
      “起码的时间观念都没有的人,又如何能担当巫觋一职?”昭慕雪不屑地瞥了叶继非一眼。
      “这是血缘问题。”岚若反驳。
      “那什教之所以会堕落至此,就是因为你们这些迂腐的人执着于所谓的血缘。”
      “住口。昭慕雪,你再如此无礼,就休怪我请巫觋大人治你妄言之罪。”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文书,别以为你找到了新的巫觋我就不能耐你何,说不定还是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冒牌货,想要滥竽充数。谁知道你心里打得什么主意?”
      “巫觋大人临死前的吩咐,当时大家可是都在场的。究竟是谁有所图谋,我想你心里比我更清楚。”
      “当初要不是我见你可怜,恳请巫觋大人收养你,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吗?”
      “的确。如果不是巫觋大人和你,我确实不能活到现在。我很感激,所以即使牺牲我自己,我也会保护那什教,决不允许他人破坏。”
      岚若与昭慕雪的一番唇枪舌剑令叶继非与萧玄大致看清了那什教的境况。
      “好了。在新任巫觋面前,你们可是很失礼的哦!”靖婀笑着劝架。
      岚若欠身,对着一脸尴尬的叶继非表示歉意,而昭慕雪斜视着他们,一副蔑视的表情。
      什么嘛,那种眼神!叶继非有些不满地小声嘀咕,“又不是我愿意来当这个巫觋的。”
      听闻,昭慕雪冷笑了一声,“果然。连做巫觋的自觉也没有的人,我是不会承认的。”
      昭慕雪拂袖走人,殿内的人群跟着离开了大半。
      叶继非撇嘴。
      见岚若阴着脸,靖婀好声好气道,“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慕雪就这性子。”
      “那个昭慕雪到底是什么人?似乎在你们教中的地位非同一般。”萧玄问。
      “她啊,应该怎么说呢?”回答的人是靖婀,“她曾当过一段时间的祭司,后来突然就被撤了,现在负责教中一些琐碎的杂事。不过,毕竟是巫觋大人身前最欣赏的弟子,失宠后反而迅速地在教中培养了自己的势力。完全是一个不容小视的女人,不能为我们所用,真是遗憾啊!”
      总感觉这个女人话中有话,萧玄却是无从得知那层言外之意。
      见过祭司之后,岚若就带人认识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
      叶继非扳指算了算,除却对于蛇的崇拜、祖神的祭祀以及神秘的巫术外,这里的生活也很普通,街上多是一些商人,想来这里还算挺发达的。商人中,居多的是苗族人士,卖得都是苗族特有的银饰。
      岚若解释道,那什教源于更西面的部落,被当地的喇嘛驱逐迁移至此,现在信徒多遍布在云南、贵州等地。
      这些地方正是巫术盛行的区域,果然是那什教立足之地。萧玄心想。
      “岚若姑娘,一般来说这这种教派什么的,不是应该有教主的吗?为什么从没有听你提起?刚才也没有见到?”叶继非问起了自从来到这里后心中的疑惑。
      “那什教历代教主都是由巫觋与祭司一同举行问天仪式后决定的,现任教主从十年前上任至今,不曾露面,更不参与教中之事,对于我们来说,也没有见过人,所以没有什么实感。”
      “原来是个不负责任的教主啊!”叶继非感叹道,“那岂不是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
      “教规有定,每逢有新的巫觋与祭司继任时,教主必须参加,只不过见面地点是那什教的禁地,我们没有权力进出。所以,现任的教主,也只有祭司大人才知道。明天一过,新的巫觋大人也会见到。”
      叶继非现在心里想得是,明天见到人,一定要说服对方让自己回去,才不当这个什么巫觋。
      不远处,一些同岚若相似装扮的人正在发放手掌大小的符纸,上面画着些条条线线。
      “他们在发什么?”叶继非问。
      “是用来祈福保佑的符箓。”看到那些人腰系的深蓝绸带,岚若冷冷道,“又是昭慕雪。竟然用这种手段笼络人心。”
      萧玄注意到了岚若的视线,道,“原来如此,你们是用腰间绸带的色彩来分辨的吗?”
      “不错,腰系深蓝绸带鹅黄色流苏的都是她的人。”
      “还真是很明显地表现出了自己的野心啊。”萧玄看着岚若,一字一句道,“又有势力,又不怕野心外露,这样的人还需要用降头术这类的暗杀技来杀一个毫无根基的对手吗?”
      听得萧玄的话,岚若眼神有变。
      “你遵循你们的巫觋大人出来寻人,你手中的线索应该只有紫祭刃。虽然随便打听便能得知继非的名字,但是这生辰八字,恐怕除了他自己没有其他人知道。试问,降头术最基本的两要素没有齐全,这术又如何能起效?”
      “那是……”岚若语塞。
      “然而那日出现的东西身上流出的又确确实实是降头术所用的尸液,这唯一的解释应该是降头术不只你说得那三类吧!”
      岚若的脸色愈见苍白,萧玄继续说道,“除却巫觋之外,那什教,最接近巫术的人应该就是负责记载抄录的文书了!你不惜使计威胁我们来到这里,究竟是什么目的?”
      说到最后,萧玄的眼里已满是戒心。
      叶继非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体微颤的人,岚若慢慢抬起头,声音显得有些无力。
      “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放心,我没有任何想加害你们的意思。”
      随即,岚若带着两人穿过了那片荼蘼花海,来到了一座峡谷,风吹过陈旧的吊桥,带来铁锈的味道,桥底,是参天的古树和湍急的河流。
      桥的尽头,连着的是一片火红的荼蘼。
      “红色的……荼蘼?”萧玄惊讶。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叶继非问。
      “不,只是很少见罢了。”
      “外界所见的荼蘼只有白色一种,而火红的荼蘼只有这里才有。”岚若遥遥望着对面,缓缓道,“那片红色是那什教巫觋与祭司的归宿,而花海的里面,有一间被群蛇围绕的石室,那里,安放着历代教主的骸骨。这整个吊桥的对岸,就是那什教的禁地,那间石室也就是明天与教主见面的地方。”
      “那里?难道又要我与蛇待在一起?”
      叶继非一脸的不愿意,而萧玄想到得远比他深得多。
      “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
      “因为这里是一切事情的开始。”
      岚若对着晚霞深深呼吸了一口。
      “一年前,不,应该说是早在十年之前,那什教就开始变了。新任的教主对那什教不理不睬,丝毫不在意;一年半之前,最受巫觋大人钟爱的昭慕雪在一夜之间被撤去祭司一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巫觋大人从外面带回了新的祭司。三个月前,我半夜见巫觋大人偷偷来到这里,和祭司大人进了石室,之后,就有一人跟着进去。第二天,我问巫觋大人昨晚去了那里,巫觋大人竟然对我撒了谎。我知道其中必然有问题,直到听到巫觋大人和昭慕雪的谈话。昭慕雪劝说巫觋大人不要执迷不悟,希望可以投效他们;而巫觋大人痛斥她叛教,扬言要处刑她。虽然我没有证据证明是昭慕雪暗杀了巫觋大人,但是当我问她的时候,她也没有否认,只是告诉我,忠臣不侍二主。”
      “我和昭慕雪都是被巫觋大人收养长大的,从小开始,我就生活在这里。那什教对我而言,就是我的全部,我决不允许他人做出对那什教不利的事情。现在,那什教正在逐渐改变,朝着某个未知的方向。它究竟要引导我们去哪里?我想知道答案,我必须要见教主。然而,要见那个神出鬼没的人,只有在巫觋继任仪式之时。为此,我告诉自己,不惜一切方法要将人带回来。”
      “你说得没错,降头术不只有三种,还有第四种,灵降。灵降也需要符咒,与咒降不同的是,它运用的是灵界的精神意识体,驾驭的是灵。我的巫术是与生俱来的,从小受巫觋大人培养,又是那什教所有文献的保管者,轻而易举就能掌握。那日,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什么嘛,竟然用那么可怕的东西,你早说不就是了吗?”想了想,叶继非挠了挠后脑,道,“但是,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就不一定会跟你回来了,呵呵!”
      “请相信我是不得已为之,并没有想伤害任何人,希望你们不要离开。”岚若恳求道。
      “忠臣不侍二主,昭慕雪的话是什么意思?”萧玄思索道。
      “那什教听命于某一个暗中的人物,这是我唯一调查出来的线索。而昭慕雪口中的‘他们’,应该是与近日出现在她身边的师弟有关。”
      “她不是和你一起跟随巫觋大人的吗?她的师弟不就是你的师弟?”叶继非问。
      “在我学习本教巫术之时,她从一个苗人手中习得了巫蛊之术。”
      “巫蛊?记得……”叶继非点着太阳穴,道,“好像六月的古阴雷用的就是巫蛊之术吧!”
      “古阴雷?他是昭慕雪的一个师兄。为什么你们会知道他?”
      “你还记得她的师弟长什么样吗?”萧玄突然问。
      “我只匆匆见过几次,应该说长得很漂亮,远看很容易误会成女子。”
      叶继非脑海中第一反应出来的就是惊鸿的脸,而岚若的下一句更是让两人怔在了原地。
      “他走路的时候会有铃铛声,好像手上带着金色的铃铛。”
      叶继非立刻转头去看萧玄,只见对方已经皱紧了眉,表情严重。
      “怎么了?”岚若不解地问道,可以感觉到两人听了她的最后一句话后,情绪起了很大的波动。
      “没什么。”
      萧玄勉强扯了个笑脸,搪塞了几句就找了个借口和叶继非回去了,岚若还似疑惑地站在原地。

      无言山庄。
      三日前的一道圣旨,将高秦招去了京师面圣,上官涟漪陪同前往,留下萧优痕一人。不巧的是,主人前脚刚走,就有人来找碴。
      来人个个凶神恶煞,见人就砍,见物就抢,活脱脱一群强盗。为首的人手持五环大刀,几个金属环哐哐响个不停。
      “光天化日之下抢家劫舍,这世道,还真变了。”带着特有的尾音,白衣的少年出现在荷塘边。
      凉晃晃的刀朝着少年砍来,少年淡定自若地笑着,就在刀快触到身体的时候,少年的脸色突然煞白,脚下意识地向后挪了一步,不想,忘了自己是在荷塘边。一脚睬空,刀锋从手臂上滑过,池中的莲花溅上了一丝红色。
      闻声出来的萧优痕正巧看到这一幕,身形一动,转眼已将人滴水不沾地带离了水面,鼻尖飘过一阵墨香。
      眼前的这帮强盗也不知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想到来抢劫俨然天下第一庄的无言山庄,下场自不用说。
      见官府将人带走后,萧优痕来到了受伤的少年房中。少年已经换上了一件绿色纹状的衣衫,脸色还是惨白,左手臂上包着纱布。
      “伤怎么样?”萧优痕问道。
      少年抬头看了看来人,支颌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你不是庄里的人?”萧优痕惊讶。
      少年坦然地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会在那里?”
      “风把我吹来的啊!”少年笑。
      萧优痕直接无视了他的这句话。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萧优痕没有回答他,转而道,“你受了伤,天也暗了,最好跟家里人说一声。”
      “受伤?”
      少年仿佛没有听到萧优痕后面的话,撩起袖口,无所谓地将纱布一圈一圈拆下。
      “你……”
      萧优痕的话堵在了嘴边,那光滑无暇的肌肤,怎么看也不像是刚受过伤。
      少年好似失望地叹了口气,见萧优痕一脸惊愕的表情,好笑道,“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看着对方挑衅的眼神,萧优痕很不给面子地否认了。
      “虽然这样不妥,还是和你家里人联系一下比较好。你家在哪里?”
      “家?”少年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家。很久以前,就没有了。”
      对方风清云淡的语气,萧优痕不知该理解为是刻意隐藏了悲哀还是真的不在意。
      “那你就先在此休息一晚吧!”
      第二天,萧优痕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张特大号的脸摆在自己的眼前,脸的主人正用一种天真到邪恶的笑容看着自己。
      “你干什么?”萧优痕有些恼怒地推开了人,起床披上了衣服。
      “我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尾音上扬,少年依旧重复着昨天的问题。
      “五天前,县城赌场。”萧优痕努力回想了一下,没好气地答道。
      “不是的,不是的。我是指更早之前。”
      “一大早你发什么神经,如果伤好了就快点离开。”
      萧优痕不耐烦地推门出去,少年紧追其后,依依不饶。
      “你好好想想。”少年拦住对方的去路,指着自己的脸认真地说道。
      萧优痕注视着这个莫明其妙的少年,又是那个特别的味道,带着墨香。突然,把手伸向对方的发丝,少年一惊,立刻退后了三步,眼里的戒备一闪而逝。
      萧优痕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开。
      少年原地驻足,踮脚,注视着人消失在转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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