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4、痴人多情 ...

  •   行至黄麟宫,望着眼前如此萧条的景象不由的心痛。想到一个多月前的那日,那锤锤打打的繁闹更显得今日今时的萧然。还有多少人记得这里曾是多人想巴结的地方,有多少人记得曾经这里挡在门前的车水马龙,有多少人记得这里曾经的金碧辉煌……又多少人记得这里曾住着一个宁静淡泊的玉一般的主人?
      多年来,我可曾还记得他,还记得这里殿后的那片栀子花林?
      “娘娘,要进去看看吗?小的有样东西要给您。”
      我侧头,看到一张略带倔强的面容。他虽然是询问的口气,可明摆着要我进去看看。
      进了殿内,一切摆设依旧,只是都覆上了厚厚的尘埃,空气中也弥漫着一种刺鼻的味道。两侧的纱幔耷拉的挂着,灰得完全分不出它原来的颜色。朱漆的木柱上的漆料也剥落了,赤灰相杂,斑驳不堪。
      “你不是说要给本宫看……”我一边说着,回头却不见檗瞳的人在,轻笑的摇摇头。
      单手撩起纱幔,空气中漂浮的灰尘呛得我忍不住咳嗽。我摆着手扫开面前空气中的灰尘,顺便打量着前面,是刘荣的卧室。
      说来遗憾,我原来虽然也来过好几次黄麟宫,可碍于礼数和主人的不允,我一次也未曾进过刘荣的卧室。
      ……
      “太子哥哥,荣哥哥,你最好的啦,让我进你的内殿卧室看看嘛!”
      我的一双我见尤怜、楚楚可怜的大眼睛放光般的顶着他,嘴巴微抿,揪着刘荣的袖口,撒娇的摇着他的手臂。样子像极了一只摇尾讨好的小狗。
      看在我这么可怜凄凄的求你的份上,就让我进去看看嘛!皇太子的卧室诶!
      刘荣既不躲开我的眼,也不打下我的手,只是脸有些胀红的看着我好一会儿,见他脸色将软,我心里正乐着呢,无奈他还是摇摇头不允。
      “哼,我再也不喜欢你了!我会完完全全的忘记你!”
      那天,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知道,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留了他遐想的余地。
      在我转身的那一刻,刘荣从后面抱住了我。
      “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玩,保证比我卧室好玩。”
      我仰起头冲他一笑,一如当初初次见面时一样的笑靥。
      他的眼神滞留片刻,无奈了摇摇头,仿佛在表示“我怕了你了”。
      豪华的大马车上,我被刘荣宠溺的抱着,就像一个兄长抱着自己的小妹妹。
      “为什么‘不喜欢’就要‘完完全全的忘记’?”
      我就纳闷了,他这么半天都不吱声,原来还在想我刚才的话。扭头看到他略带忧伤的眸子,我的心猛地一抽。
      刘荣,我叫你“荣哥哥”就已说明我们无缘,我只能视你为兄长、孺慕你如剑天哥哥。
      你,是哥哥!
      我就好像怕被人看到什么秘密一样,慌忙转头不去看他,“因为忘记是对对方最大的惩罚。不痛,因为痛是源于爱;不怨,因为怨是爱的升华;不恨,因为恨是爱的极至。”
      语毕,空气中弥漫开若有所思的静谧……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再次回想起这一刻,恨透了自己说出那一番话来。我许久都不明白刘荣为什么非要以我所谓的“恨”来结束两人之间的情谊。他为了让我恨他,不惜自杀,这到底是为什么?
      当我绞尽脑汁却无头绪时想到这一刻,一切的一切都有了解释。他至死都爱我,得不到我的爱的回应,他就要“爱的极至”——恨。只要我不忘记他,他死也无所谓。
      多么痴的人!可殊不知后来的我也进了这“痴”的圈子,我也愿意如他般痴到死。
      ……
      马车在一家好像是卖乐器的店门前停下了。
      刘荣抱着我下了马车才放我下来,“阿娇有极其动听的声音,如果不挑一件器乐相配实在太可惜了。”
      我无声的笑着随他进了店里。
      西汉时下的乐器可没有后世看到了那么多,有很多乐器还没有出来。曲目望去,不过多是些管类乐器,类似于笛子和萧,好的有玉制的、差的也有普通竹子做的。
      我随手拿了一把玉萧把玩,说是萧但也有些不像,不过和萧一样是竖着吹的罢了。
      “想要这个?”
      我笑了笑,说:“不是说为了陪我的歌声么?若是吹它,我哪还有嘴巴唱歌啊?”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我没说——奈何我再喜欢萧,但毕竟潜意识中总觉得男生吹箫比较好看。而且对于吹奏的乐器需要很大的肺活量。
      我随意向旁边扫了一眼,竟然看到了一把如琵琶的乐器,惊喜地叫到:“琵琶!”
      “你知道这是‘批把’?”
      刘荣有些惊讶,他似乎不相信我这个几乎足不出户的“大家小姐”会认识不属于中原的乐器。琵琶在古代多为游牧民族弹奏的乐器,所以被称为“马上所鼓也”。因为琵琶对手指的灵活性要求很高,所以妈妈曾让我在它与古筝中选择一个学的时候还不上了一句“琵琶是中国古典乐器中最难的。”于是我选了古筝,并不是因为它难,而是因为古筝近似古琴。我一只觉得男吹箫、女抚琴是最好的。
      我不满的噘起嘴,说:“我当然知道,不要小瞧人!”
      后来我才知道,此“琵琶”非彼“批把”,虽然都指同一个乐器,但字的写法是不同的。
      我直接跳过了埙,因为它吹出的乐曲也不错,但我每次听来都觉得比较适合作为演奏悼歌的乐器。
      最后就是琴了——古琴,即七弦琴——我最喜欢的乐器。常见的古琴有伏羲式、仲尼式、连珠式、落霞式、灵机式、蕉叶式、神农式等等,这里绝大多数都有。琴虽好,可惜我不会弹,只会听。
      我摇了摇头,对刘荣说:“这里没有我要的琴。”
      他听了,连忙问我要什么样的,我只是说:“这只有七弦,可我要的有二十一弦。”
      …………
      想到了这,我摇头笑了笑。
      他总是把我的话听到了心里,大概一只记得才要籽烨让我画出古筝来吧?想到那断筝,真是可惜了他的一片心意。
      无意间看到窗下一角放着一卷画轴。在这个时代,没有宣纸,用白绫画画又装裱其实是很奢华的,就是在皇宫里也是很少如此。我一时起了兴趣,走过去拾起了地上的画轴。
      “何必呢?”
      眼前顿时模糊了,泪水无声的顺着眼角溢出。
      画上的女孩在栀子花间笑得那么灿烂,就像天上无忧无虑的天使。
      我的样子是如何映在他的心里,才能画出如此形似又神似的我呢?
      “我哪有这么漂亮,她永远只是你心中的那个我罢了。你甚至不知道我是独孤月,而不是陈阿娇。”
      眼泪越流越多,眼睛却无法离开画上。
      她太美了,纯净的面庞、无暇的笑靥,就如身边的栀子花。
      “娘娘。”
      当我闻声转身的时候,看见檗瞳正将一把琴放在布满灰尘的书案上。
      我如今的惊讶程度决不低于当初刘荣将“二十一弦琴”放在我面前之时,“怎么可能?简直是一模一样!”
      除了琴弦有些锈黄以外,与当初刘荣送我的那把古筝完全是“双生子”。
      “荣皇子寻了很多筑琴师傅才有一人愿意做这‘二十一弦琴’。那筑琴师傅说,这琴古怪,比起玉琴更似秦筝,却比秦筝之弦还多。他称自己就做一次,以后就再也不做了。于是荣皇子就要那人做了两把一样的。”檗瞳顿了顿,声音很轻却恨强调的说,“他说:‘筑我鸳鸯琴,睹物可思人’。”
      我用手捂住嘴巴,眼前已经模糊得完全看不清东西,泪水湿润了我的手掌,不断的从指缝间溢出来、溢出来。
      “荣皇子还说,若是有一日娘娘失了那把,恐怕世间再难有人筑这把‘二十一弦琴’,留下这把也可以防万一。荣皇子还说,如他所料,您见到这琴时相当欢喜……”
      “别说了,别说了!”
      我受不住这份心痛。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出去,给本宫出去——”
      檗瞳见我情绪激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无声的退下了。
      我放下画轴,拂袖在书案后坐下。手指紧紧地顺着一根弦自琴梁滑向筝马,指腹被勒得生生的疼,却远远不及心头的痛。
      “刘荣——我,恨,你!”
      你只记得“恨是爱的极至”,殊不知——爱极、恨极终相忘。我要惩罚你,所以我会耗尽此生的忘记你!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