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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故人重生 ...

  •   几日后,听说东方朔因“评侏儒、自比拟”的事情被刘彻重用,任命为待诏金马门。我遂即让谦珏为我出门送了两封信,一封:
      “东方先生亲启:
      “今获闻先生荣升,大喜,特此贺之。
      “另,望先生替我上谏。今或闻上仍年幼,乃难当重任,遂暗有求乱异心者蠢蠢欲动。我但求国泰民安,悲自乃一介女流之辈,难展抱负,却又不甘,但求先生为我谏上行于下:
      “一,古无年号,汉兴五世,若上欲兴改则应先得年号、定年日。我思‘建元’甚可,首发乃‘建’、初为‘元’。自建朝以来,大汉一直沿以秦《颛顼历》,上应颁新令替之。
      “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以德治世,民以德服君。我尝闻广川董氏仲舒亲见四世之事,尝以治《春秋》公羊学,孝景皇帝时征为博士,乃难得之儒学贤才。上应用之。
      “三,汉高祖曾下《求贤诏》以求能人贤士,曰:‘今天下贤者智能,岂特古之人乎?患在人之不交故也。今贤人已与我共平定矣,而不与我共安利之,可乎?贤士大夫有肯从吾游者,吾能尊显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上应效祖,诏丞相、御史、列侯、诸侯相举贤良方正直言敢谏之士辅上。
      “四,须查民情。君虽为天子,却民实为天。若民心不向则难保千秋万代。
      “望先生助我了此心愿,亦安福于天下重生。另附信一封,望先生代为转之。
      “我名不喻。”
      就算我再苯也知道汉武帝始创年号,至于这年号是我自己想的。如果没记错,《太初历》是汉武帝时期颁布的,而之前一直沿用的都是秦朝的《颛顼历》,但至于准确的时间我也不知道。另外只要是学过中学历史的人都应该知道汉武帝听从董仲舒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只是将它揽我的名下有些愧对于董仲舒老先生,于是我就举荐了他。至于选贤举能、体恤民情,看古装片多了也就知道这是皇帝为巩固政治地位必须做的,这也只算充个数字吧!
      另外一封我就略说了,只是让故人知我现状,同样祝福她幸福快乐。顺便摘录了欧阳菲菲的《感恩的心》的歌词给她:
      “我来自偶然像一颗尘土/有谁看出我的脆弱/我来自何方我情归何处/谁在下一刻呼唤我
      “天地虽宽这条路却难走/我看遍这人间坎坷辛苦/我还有多少爱我还有多少泪/要苍天知道我不认输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伴我一生让我有勇气作我自己/感恩的心感谢命运/花开花落我一样会珍惜”
      ——我想说的,全写都在了这歌词里。
      我顺便还叫谦珏带了些晚熟的柑橘给成大叔,那女娲庙香火鼎盛,不消我多说,她便知道在哪里。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何突发奇想的要谦珏去送橘子,只知道自己吩咐时心里有些紧张、有些期望、也有些压抑。她走后我突然呆呆的念起来: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是否还是——情难断?

      十月,刘彻昭告天下以“建元”为年号,建元元年即新帝初年。以后,每六年更换年号一次。
      尔后,刘彻招广川董仲舒入朝亲自策问,昭告天下以后“独尊儒术”。董仲舒为江都相。
      刘彻为世人所见惊天动地的第三件便是诏丞相、御史、列侯、中二千石、二千石诸侯相举贤良方正直言敢谏之士。后征公孙弘为博士、严助为中大夫。

      “东方先生。”
      以后出来的机会就几乎为零了,我当然还要好好的出来玩玩,我还要见见她呢!
      东方朔见了我,拱手作礼却不称呼,我想他大概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先生不必多礼。先生现为待诏金马门,为何还要在这里摆摊测字?”
      我一点儿也不见外的坐在他的面前,摆弄着台上的东西。
      他压低了声音说:“替陛下暗查民情,也算作陛下的眼线吧?我生来有甚大的抱负,可也有不拘且怪诞的性情,一个地方是久待不得的。”
      我看他正在写字,便探头去看,发现他手上的皮肤光滑紧致,完全不像脸上有着皱巴巴的深纹。
      “先生这样不羁之人世间少有,活得才是逍遥自在。”
      我都褒赞他这么久了,他还不知道我的来意么?
      见他呵呵的笑却不予理睬,我急了,“先生!我要见她!”
      “家父不是传话给了翁主‘只当这世上没有她这个人了’?”
      他似笑非笑,看得我心里毛毛的,但毕竟有求于人,我强装作笑嘻嘻的说:“先生说笑了,她既然还在,我怎能当她不在呢?”
      他却不像我这般嘻笑,甚至眼里有随时可以焚烧一切的怒火,“早死了,当她受尽那些非人的虐待时就已经死了……”
      窦太皇太后到底对她做过什么?虐待她?
      我瞳孔一紧,不容他置疑的命令:“我现在就要见她!”
      气氛就一下子僵持了。
      他到底在顾忌什么!
      “翁主请随我来。”
      他整理的摊台,交给旁边一家酒肆的人看管,然后领着我雇了一辆马车驶出了长安城外。
      在马车上,我俩儿静默了好久,他才开口:“姑娘不过是翁主的一个下人,与翁主的金贵之躯何能比,翁主为什么对她念念不忘呢?”
      “我和她,不仅是朋友,更是亲人。”
      你或许永远都不会明白,但你也无需明白,只要我和她心照不宣就够了。
      到了一处山脚下,马车当然是上不去的,于是我们下了车,东方朔给了车夫一贯钱,要车夫在山脚下候着。
      幸好这山是土山,而且山路平缓,我上得还算轻松。不过虽然如此,东方朔却是看怪兽般盯着我了好久。我心情不错,差点儿没有嚷出来:“姑奶奶我原来的运动细胞可发达了呢!”要是我这么说,他保准儿会昏厥,那时候谁还带我上山啊?
      到了半山腰,有一块儿平地,地起一座清雅的翠竹屋。记得在二十一世纪,许多景点也会搭建这样的竹屋供游客休息,可是不过几日竹竿的水分一旦没了就会发黄。但这里的这个竹屋却不一样,竹子仿佛是落了根在地下的,依旧是生机勃勃的翠绿。
      我几乎是蹦跳着靠近竹屋的,刚要跨上楼梯,却听到身后东方朔有些梗塞的支吾道:“翁主……姑娘她……”
      没想到他巧舌如簧、舌灿莲花的东方朔也有支支吾吾说不出的时候!
      “我自有分寸,不该问的我绝口不提,先生不必在意。对于她痛苦的事情,我不会再去揭那伤疤,就让它石沉大海,权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说完,我就迫不及待的冲进了屋子里。
      在里屋的一床睡榻上正静静的躺着一个女人,她那么美丽,浑身都透着与世不同的气质——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梓靥!”
      我几乎是颤抖的吐出这两个字的。我甚至害怕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就在我闭眼、睁眼的瞬间,一切都消失了,没有东方朔、没有竹屋、没有梓靥,只独留我在那个黑暗的、没有梓靥陪伴的屋子里。
      她侧过脸,对我苍白的一笑。她脆弱得就像一张一碰即碎的白纸,让我心疼。可是她活着,她真的还活着!
      “月儿!”她直起身子,倚靠在墙边,“梓靥已经死了,现在在你眼前的是沈籽烨。”
      我像个孩子样儿的把头深深的埋在她的怀里,不甘的说:“连你也要抛弃我了吗?”
      “不,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只是……有些东西终究只能你一个人面对。即使我们回到了这里,我还是有我的人生。你也有你要走的路,你这些年没有丝毫靠我不一样也可以走得很好吗?”
      “可是有你在我才觉得安全啊!我才可以放心的走啊!”
      “要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我存在过呢?你会怎么样?也还是会很好的走过来。”
      “假设不成立!”
      突然觉得脑袋好痛,有种要爆炸了的感觉。
      ……
      我倒不以为忤地笑笑,侧身对梓靥耸耸肩,好奇地问道:“梓靥,你呢?”
      梓靥干笑了两声,说道:“我、不、是、羊。”
      “假设嘛——”
      我嗲嗲的尾音估计吓掉了她一身的鸡皮疙瘩,搓搓手臂,正色地说道:“假设不成立,我有权力不给予回答。”
      …………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在这个时候要放弃我呢?
      “月儿,如果我再随你回到那里,我永远都无法走出阴影来,所以无不愿回去。”
      她轻柔的抚摸着我的头发,就像安抚一个婴孩入睡一般。
      果然是发生了让她想忘记的可怕事情。我曾经也有过那种孤立、害怕的感觉,那时她在我身边可现在我不在她身边。我愧对于她,还能强求她什么?
      我抬起头,单纯而快乐的微笑,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渴求一个答案一样,“那以后我们还会见面吗?那时我就光明正大的叫你‘籽烨姐’,好不好?”
      她莞尔的点点头,脸上仿佛也有了一丝生气。
      我开心的就像一个得到了渴望已久的糖果的小孩,嘻嘻的直笑。可有谁能听到我心哭泣的声音?终究,连她也要离我而去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这段友情,给它画上一个省略号总比画上一个句号要好。
      “其实,很早很早的时候……”她突然也变得支吾起来,过了一会儿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你和刘公子怎么样了?”
      “……
      “午后倾斜照进来的光
      “和你之间已经告终
      “我不能告诉你
      “这一季存留多少美丽
      “我选择绝对或者零
      “不要一些或者中间
      “假如还有回忆
      “留给你自己
      “过去在你身边犹如沉默的影子
      “这一季已结束
      “梦也该醒了
      “这一天已结束
      “我也该走了……
      “——这歌,听过吗?”
      “嗯,许美静的《影子情人》。”她点点头,面露难色的说,“其实……”
      “其实,你不用安慰我。我已经遵照您老人家的意思——入宫为后,我和他‘已结束’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宽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那刘彻呢?”
      我苦笑着,“唉!‘曾经桑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和他没有开始。”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拜托,没事儿干嘛念《枉凝眉》?嫌气氛还不够凄惨啊?”
      我故作生气的白了她一眼。
      她摇头苦笑,言语中却是教人生畏的严肃,“月儿,对于刘通,请你选择性的忘记。你和他,会结束,也会有新的开始。”
      “听不懂。你跟了东方先生父子俩儿几日,怎么说话也变得深奥不易理解了?”
      我在她怀里乱蹭,尽显女儿之态。
      “以后你就会懂的,这也是我为什么要你进宫。”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似乎离我很远很远,远得就像我遥望的那个未来。
      还不待我多多回味她的话,东方朔就闯了进来,“籽烨姑娘,该喝药了。”
      籽烨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大有畅饮碗酒的豪迈,可我分明闻到了那苦苦涩涩的药味儿,差点儿没吐出来,真难为她了。
      我望着籽烨,心里默默的许诺:“你今日受的苦,我一定教那些人加倍的偿还。”
      喝完药,她一边递上碗去,一边笑道:“先生,在她面前就不必藏着掖着了。”
      我疑惑的望向东方朔,他“嘿嘿”的笑,说:“今天就算了,还有一字未测呢!——翁主,天色不早,我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回长安城内。”
      “知道了,你先出去,我马上就跟上。”
      等东方朔出了门,我终于放不下好奇心,满脸八卦的问道:“什么‘藏着掖着’啊?”
      “他的庐山真面目啊。”她笑道。
      我盯着她的笑容看了好久,总觉得那笑很特别,是现在的籽烨在原来的梓靥身上没有的。
      “嗯……老花终于也要情窦初开了吧?”
      说完,我全不顾籽烨在身后的叫骂,欢快的追上了东方朔的脚步。
      “东方先生,要好好的对她哦!”
      不等东方朔反应过来,我已经跳到了他的前面,心里还不忘加上一句;“不然我灭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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