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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四回 ...

  •   自从雨水那日开始,春雨就没歇过地下,每早起来看天都是晦的,连带着周二少的心情也郁闷不已鸟.
      马是不能跑了,狩猎还不到时候,逛大街吧一个大男人天天在街上遛跶成什么样子,瓷窑的事这几日也没啥要紧,闲得身上快要长霉时想说找几个朋友喝喝酒聊聊天,这帮家伙不是忙着公婆的寿辰就是陪了老婆回娘家省亲,或还有要准备参加春闱的,剩下一个没公婆没老婆也已有功名在身的,却干脆地甩过来俩字儿--"没空".问他怎么个没空法,此人摇着他那把终年不离身的破扇子一脸□□(在某人的眼里是这样)地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周澄兴冲冲地去,气哼哼地回,然后在自己小院的廊上站了半晌,慢慢就开始盯着檐角"嗒嗒"滴落的水珠出神.

      春天......果然来了呵.

      感叹完后,愁绪顿生,悲从中来:连蔚少卿这种眼高于顶的家伙都有心上人了,我未来的老婆怎么还不见影呢?愤慨啊愤慨......
      愤慨过一阵,周二少记起什么,转身腾腾地往东厢小院而去,那架势看起来身后仿佛还能带起一溜尘烟.

      周二少冲着坐在木栏上看书的少年开门见山地问:"小澈,你还记得欠我的两顿酒不?"
      周澈点头:"恩,记得."
      "那好,今日就请哥哥喝一顿."
      "行."少年爽快地应下,合上书就站起身来.拍拍衣服,抬头问:"去哪儿?"我对哪家的酒好可不在行.
      周二少转转眼珠,嘿嘿一笑:"你去过桃花湖没?"
      "去过."
      "上过画舫没?"
      "没."周澈老老实实地摇摇头.
      周二少闻言立刻豪气万千地叫出一个"好"字,然后拍拍弟弟的肩膀,眼神灼灼万分坚定地说:"今儿个咱们就去画舫上喝酒."

      桃花湖,位于合京东隅,为内城水道的起始,因城外十多里处有座桃林位于其上游,二三月间桃花盛放时湖里到处可见顺流而来的妍丽花瓣,故此得名为"桃花湖".湖岸风光秀美景色宜人,京中商贾富户,文人雅士,公卿贵族多爱来此泛舟游玩,加之南岸不远就是赫赫有名的风月之地胭脂井,因此湖上一年四季均是画舫穿梭,游人如织.
      人流聚集之处物价自然不菲,但郁闷中的周澄把弟弟拉到桃花湖显然丁点儿就没存替他省钱的心,向湖边一排泊着的画舫扫了几眼,周二少即昂首挺胸派头十足地领着周澈及顺手捎上的大白兄弟登上了其中最精致的一艘.(大白嘛......横竖不是周二少出钱,人多热闹啊)

      船舱不大,因为春寒未散的缘故地上还铺着织工精致的毯子,三张梨木椅配了矮几放在靠里的位置,舷侧挂着暗红的壁毯,顶上悬着两盏小巧的宫灯,角落里摆了盆叶片青翠的兰草.
      --小小一室,竟也被布置得有几分雅意.
      随意地坐下,周二哥就开始点酒点菜了(本打算再点些"什么",但考虑再三,忍痛舍了)--出钱的那位没来过这地方,这些事自然全权交由他打理.冤大头周小少爷在一旁也没多注意听,光顾着掀开壁毯去瞅船上还有什么玄机.
      哦,原来壁毯下面还有一层细竹编的帘子,再把帘子拨开,外面就是满眼的湖光水色了.小雨蒙蒙,看得到远远的湖上有几艘画舫慢吞吞地在驶,咦,那艘船旁还有鱼跳起来......
      少年自个儿瞅得起劲,可点完酒菜的周二少一回头,却因为陡然看到的景象而小小地吃了一惊.
      --自家弟弟......忽然就只见半截身子了......

      酒菜上桌,画舫便缓缓驶离了岸边,桨划得慢,每桨都会带起不大的水声,过后船身都会稍稍晃悠一下,但这一点儿都不让人感觉难受,反而只觉出坐船的趣味来.
      周澈微笑,恩,二哥真会挑地方,挺舒服的.

      不过一会儿后,周小公子就觉得没那么舒服了.
      周二少心情郁闷时,用以浇愁的都是烈酒,自己喝不算,还喜欢灌别个--这是他的习惯,咳,"习惯",意思就是说,周二少郁闷起来,灌酒是不看对象的.
      酒太辣,周澄又劝得凶,很快的,周小公子便感到头发昏脑发胀肚子里烧得难受了,好不容易寻到空说想去外面看看景,周二少也不迫他,应了一声叮嘱几句后自去敬大白的酒,周澈这才慢腾腾地起身往舱外而去.

      外面甲板上已经水漉漉的一片,少年走到船尾,偏着脑袋看了看,也不顾会脏了身上的干净衣服,一屁股就坐了下去.然后就低头呆呆地盯着船下迤逦的清波,过得一阵,忽然伸手略显笨拙地去脱自己的靴子......
      于是等舫上专责服侍客人的两个小侍女中的一个拿了伞过来时,就见少年安安静静坐在船尾......以桃花湖为足盆,开始泡脚鸟......
      少女走过去,把伞撑到那正看着远处发呆的少年头上,开口轻劝:"公子,湖水寒气还重,这样会受凉的."
      少年没什么反应.小侍女以为他没听清,正打算重复一遍,就见他慢慢仰头,望了望顶上褐色的油纸伞,又钝钝地侧过脸,神情迷惑地看向自己.半晌后忽然一笑,一字字地说:"没关系,不碍事的,谢谢你."声音干净,中间略带一点懒洋洋的调子.
      小姑娘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愣过一会儿,说话越发细气,竟还带起点结巴:"那......公子,至少......挡挡雨吧,我......我把伞给您留着."话刚说完,立马蹲下身把伞放到一旁,然后慌慌地回舱里去了.
      周澈瞅瞅那把伞,没有动弹,片刻后收回目光,又恢复成刚才那般呆望远处的样子.

      春雨濛濛,牛毛般细密的雨丝落到湖面上,细听下能闻到沙沙微响.双脚浸在水里,随了画舫前行时划开层层清波,脚底和侧面一直都痒簌簌的,不用看都知道那群一直跟着自己的小鱼还在啄个不停.
      周澈傻傻地笑,看够了岸边长长一溜的鹅黄新柳,又转头望向远处的湖面,慢慢在心中道:原来烟柳,烟雨,烟波是这般模样.

      湖面宽广,两岸秀美的景致在雨中看来仿佛笼了薄薄的纱,透出一种别样的缠绵温婉之意,远些的湖面上几艘画舫在悠悠地行.四周很静,沙沙雨声里背后船舱中二哥和大白的声音听来都不真切了.

      遥远得仿如隔世.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个玄色人影坐在自己身边,同是少年身形,双脚也同样浸在水里,那影子俯过来,轻轻往自己耳窝里吹了一口气,
      似乎感觉得到那温热的,熟悉的气息.
      清和而比箫略高的声音里夹着笑意,稍带一点撒娇的意味:"给我吹首曲子吧."
      吹笛么?这个我会.
      周澈取下腰间的碧色长笛,钝钝地看过一会儿,举手慢慢虚画了一个弯弯曲曲的符号,然后在笛上轻点一下,又朝着身边空无一人的甲板茫然地笑了笑,这才横笛到唇边.

      朴素小调.笛声悠扬.

      船舱里的周二少听得一愣,拿举杯的手指指外面,看向大白:"小澈会吹笛?"
      大白点头.
      周二少一脸稀奇:"我都不知道他还会这个......恩,吹得还真不错."
      那是当然.大白洋洋得意,与有荣焉.
      "来来来,难得我弟吹笛子为咱们助兴,白兄,我俩再干一壶."

      曲子不长,反复吹了三遍,停下最后一个音符,周澈缓缓放下长笛,再看看身边的甲板,一脸迷思.
      刚才那是什么?幻觉么?
      少年挠挠脸颊,慢吞吞地把笛子系回腰间,然后呆呆注视着不远处船尾拖曳的水痕出起神来.

      过得一阵,不远有人压低声音在叫"公子",少年钝钝地抬起头,看向左面三四丈外的地方.--那是另一艘画舫,船头立了个翠色衣衫梳着丫鬟髻的少女,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
      少女的声音很急,见他抬头,立马指着少年脚前几寸处的一个东西,却什么都说不清,只是一径地叫:"那个,那个."
      周澈顺她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只秋香色的小香囊,用银线绣了精细的花纹,漂在水面上闪啊闪啊的挺好看.

      应该...... 是要我帮她拣起来吧.

      于是喝酒喝得脑子糊涂了的少年决定去"拣".
      伸出手......俯下身......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离那只香囊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可是,在刚刚触到香囊角时,
      --"扑通"一声响.
      呃,恩,没错,周澈他......栽进湖里鸟
      --在大大的水声之外还顺带着少女的一声惊叫......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当周二少带倒了酒坛/踢翻了椅子/满脸惊慌/跌跌撞撞/地冲出船舱时,正见到旁边画舫上一个淡青人影以着漂亮的鱼跃姿势扎进湖里去的情形。

      而当大白放下酒杯/挪开椅子/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地撩起帘子探出头来时,见到的就是这见义勇为之人将耷着脑袋的周澈捞到船边的情景了。

      周澄赶忙把水淋淋的弟弟抱上船,见他闭着眼一动不动的样子,顿时心神大乱,搂着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蛋,一连串“小澈,小澈”听来焦得能冒出火星子。
      大白随即把那热心人也拉上来,回头一看周二少这六神无主的模样,以及拍在周澈脸上那节奏明快啪啪作响的巴掌,立刻面露不忍之色,在心里替周澈的脸蛋可惜了一下下后,正准备过去帮忙(或说安慰)时,旁边的“那人”就先他一步上前了。

      “笨蛋!”干脆的两个字后,一双玉手推开周二少的一只胳膊:“让开,有你这么救人的吗?”
      一说完,那人就自顾自把周澈从周二少手里揽了过去。先探少年的鼻息,嗯?呼吸平稳,绵长有力......再将人翻个个儿,肚腹放在自个儿(救人的这位的)屈起的腿上,然后在少年背上压啊压啊......一滴水都没压出来......翻翻眼皮搬搬四肢,好像都没问题......

      折腾过一阵,那人最后语气古怪地吐出四个字来:

      “他睡着了。”

      囧????????

      “不会吧?”周二少张大嘴巴,不敢置信。
      “我今日也算长见识了。”那人轻笑,口吻里似乎还有点佩服的意味。
      周澄看看自家弟弟那格外安详的神色,那全身都在淌水的景况,那光溜溜的脚丫子,顿感哭笑不得。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记起还没向人家道谢,于是周二少满面感激的抬起头,正要开口

      结果目光一落到对方的脸上,刹时什么词儿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折不扣的一个美人。
      眉不画而黛,尾上略略挑起,显得极有精神。眼睛大而亮,目光流转间有种在女子里少见的奕奕神采。
      这副面孔上有英气,但不逼人,不坚硬。
      这是种明朗的,生气勃勃的美。

      周二少看到这么个女子,很难得的酸了一把,想起小兴山后的杜鹃花来。

      女子站起身--周澄发现她身材颇为高挑,且着的不是罗裙而是一袭淡青的文士装--满不在乎地抓起衣服下摆就绞了起来,棉质的料子吃水颇多,一扭就出来股小溪流,跌甲板上哗啦哗啦地响。
      一滴水从她额前的湿发上滑下,沾到了浓密的睫毛上,颤颤微微摇摇欲坠,她眨眨眼,于是那水滴就掉了下来。

      “啪嗒”一声--周二少仿佛清晰地听到这颗水珠砸到自己心上的声响。(还在接着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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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小公子落水后睡的这一觉甚为香甜--从申时直睡到了第二日的卯时去,醒过来后人是神清气爽精神抖擞,不头晕不发烧不咳嗽,如此神能让楼府众人皆万般钦佩。

      哦?你问这个“楼府”又是怎么回事?唔,事情是这样滴:
      昨日捞周澈出水的女子,原是陪了朋友去赴一位公子的约同游桃花湖的,她的朋友姓楼,名昕月,是刑部司门司郎中楼惟昊的妹妹,刑部郎中的家宅离桃花湖北岸不远,好心的楼小姐怕两个衣衫湿透的人染上风寒,于是把他们都带到府里。周二少等楼府下仆给自个儿睡死过去的弟弟洗了个耗时颇长(下仆们的福气啊)的热水澡,又换上干爽衣物打理好一切后,本打算就这样带周澈回去的,不过最后在楼小姐的温柔建议和挽留下还是将弟弟留在周府“好生休息”,自个儿回府应对周老爷云夫人肯定的责骂去了。--临走时总算打听清楚,那女子名叫应潺潺,是大晟府制撰应无咎大人的侄女,年方十九,非常重要的一点:未有婚配!
      周二少一路都是傻笑着回家的。

      顺便说一下,约楼小姐游湖的那位公子姓蔚,名少卿,正是周二少诋毁为“一脸□□摇着破扇”“眼高于顶”的“君子”。

      周小公子醒来后并未在楼府多留,从在他身边守了一夜的大白(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楼府吧)那里得知事情经过后,周澈十分有礼地向楼小姐道了谢,真挚地说改日一定再登门拜访致谢,然后不久就出了刑部郎中家,坐上周府遣来的软轿回家去了。

      --------------------------其实与正文没多大干系的迷你番外------------------------

      之一 书生

      事情发生在周二少上岸后。
      岸边站了三个人,一个明显大家闺秀模样的女子,旁边跟着一个小丫鬟--这两人周二少不认识,略过,但是剩下那个白面书生就是熟人了--不正是今日周澄的郁闷根源蔚少卿吗?
      闺秀和书生迎上那浑身还在滴水的女子,交谈几句后,书生就靠了过来,依旧一脸□□。
      “周澄,你也来游湖?”
      “这湖是你家挖的吗?”周二少斜眼看人。
      “啧,别那么冲嘛,等我把老婆娶回家了我补十顿酒给你。”书生拿扇子敲敲周澄的肩。
      二少爷闻言消气。(其实也没什么可气的。)

      “诶,那个就是你的‘窈窕淑女’?”周澄比比闺秀。
      书生抛过来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
      “叫什么名字?”
      “楼昕月。”答得倒也干脆。
      “旁边那个呢?”
      书生瞥他一眼,继续□□,凑近一点后压低声音到:“叫小菊,菊花的菊。”神秘兮兮的。
      “小菊?真的假的?”
      “骗你的话被马踩。”信誓旦旦的样子。
      “那......姓什么?”
      “姓王。”
      “王小菊,王小菊,”周二少低头念了两遍,嘴角微微抽搐,有点困难地到:“是......是个好名字。”
      书生转头憋着声笑,差点岔气。

      于是本性还是有点天真的周二少,在楼府里借机搭讪时就很愚蠢的用了“小菊姑娘”做开头,然后那女子便回他一个“莫名奇妙”的眼神;于是周二少马上知道--他被蔚少卿那家伙给涮了。转头去找书生算帐,结果蔚公子摇着终年不离身只为装斯文用的折扇一脸□□到:你要的是“旁边”的姑娘的名字,又没说是左边还是右边,“小菊”确实也算啊--不过是楼小姐旁边那小丫鬟罢了。
      周二少......无语。
      所以蔚公子出门是不会被马踩的。

      之二小姐

      周澈在落水后其实醒过一次,就是在楼府下仆给他洗过燥,然后那小丫鬟走到他身边帮他擦头发时,他非常出人意料地突然睁开了眼睛,接着缓缓把右手递到了小丫鬟身前。
      五指张开,晰洁的掌心里的东西,正是那只小小的秋香色香囊。(洗澡都没松开过,汗)
      少年说:“你的。”
      显然这香囊对小丫鬟很是重要,于是她颤着手接过香囊后便只顾着呆呆地看,然后又急急地扯了线结去翻查里面的东西。
      所以没看到少年说完话后的那个笑。

      所以同样洗过澡换过衣服,顺便再来参观一下自己所“救”的“奇葩”的应潺潺姑娘愣神了,半晌后伸出一只素手,在重新睡死过去的周澈脸上捏啊捏啊捏了好几把,最后由衷地赞叹道:“好嫩的豆腐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三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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