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枝蔓之四—挣扎 ...
-
“我叫城优子，是帝丹小学的学生，我的爸爸是很有名的指挥家，他叫城一郎。今天下午我放学回家的时候，怎么敲门也没有人回应。妈妈一般都呆在家里的。我坐在门口一直等到七点半爸爸回来，他为我开了门，自己去公寓后身的便利店买烟了。我进到家里感到一切都不太对劲。所有东西都被弄得乱七八糟，四散在地上。我走到厨房的时候，看见妈妈仰面倒在地上，她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身体很沉也很冰冷，她的样子吓得我退到了一边。后来爸爸回来了，他看到这样的景象立刻报了警。”那孩子一字一句地叙述着，眼睛似乎都没有眨一下，那种冷静和淡淡的悲哀就这样一丝一丝地渗透到了空气里，也浸染了佐藤美和子的思绪。
佐藤警官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妈妈平时都是呆在家里的吗？她有没有出门的固定时间？”
“妈妈是家庭主妇，她一般都在家里照顾我和爸爸的生活起居。不过，她每个星期会有几天用于出门采购，参加插花社团，或是见朋友什么的。但是这些活动都没有固定的时间。”
“那么，你妈妈有经常来访的朋友吗？”佐藤的眉毛轻微皱起，因为这孩子有条理的回答使得她越来越不安。
“没有。我们家很少有客人。”
“你爸爸和妈妈的感情好吗？”
“应该很好吧。”
佐藤凝视着方桌对面的小女孩，不愿意再问其他的问题。这时候她可以确认，她没有在这孩子的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悲痛。尽管她早已查明，城麻美不是城优子的亲生母亲，但这种反应还是过于冷淡了，冷淡到让人不能接受。
派警员把城优子送上车之后，佐藤来到第二审讯室门口，透过窗子可以看到高木正在对城一郎进行问讯。她神色凝重地对同站在门口的目暮警官说道：“事情有点奇怪。那孩子的反应是一方面,案发当天城一郎的举动也很令人不解。”
“我们现在唯一的嫌疑人就是被害人的丈夫，这位著名的指挥家了。”目暮的表情也十分沉重。
与此同时，坐在警车上的城优子忽然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请求，车子的方向开始掉转。当优子出现在阿笠博士家门口的时候，江户川正准备离开。他们就这样碰巧地相遇了。
“你好，江户川同学。”优子很有礼貌地打着招呼。
江户川打算直接去警局的，因为他刚刚得知了城麻美遇害的消息。他看到城优子的时候，不免吃了一惊，问道：“优子同学，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很想见到你。”
江户川柯南凝视着小女孩，说道：“优子同学，听说你妈妈遇害了。”
“所以才想见你。”城优子冷冷地说，“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梦见她死去了。你忘了吗？在那次宴会上。”
他自然不会忘记的。正因为一直记得这件事，才对此刻已发生的案件尤为关注。所谓的灵异幼女的梦境预言，竟然变成了真实。
阿笠博士从门里走出来看到两人站在门口，微笑着说：“优子，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吧。柯南，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
江户川没有离开，而是跟在城优子的后面折回了阿笠博士的公寓。
当城优子坐在灰原的对面手里端着温热的茶杯的时候，哀正用一种冷漠的目光打量着她。
屋子里弥漫着不自然的空气微粒，各怀心事的小孩们坐在各自的位子上沉默不语。阿笠博士觉得自己有必要打破这个僵局。于是笑着说道：“优子是来找哀玩的吗？以前都没见你来过呢。”
“不是的。我是来找柯南的。”
博士一愣，说道：“可是……可是柯南不住这里啊。”
“我知道柯南和哀同学的关系很好的。所以柯南同学一定在这里。”她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地眨着，声音依然是冷漠的，“因为妈妈遇到了不好的事情，爸爸也被警察带走了，所以我已经无家可归了。希望你们能够收留我。”
柯南充满怀疑地问道：“优子同学，你妈妈被人杀害了，你难道一点也不难过吗？”
“不是的，我很难过。”
两天过去了，城优子一直住在博士的公寓，和哀同一个房间。那两个女孩子基本上没有什么交流，除了打招呼和说些对不起谢谢之类的客套话之外，两人似乎忘记了语言的重要性。江户川不再去打扰博士，而是常常跑到警局打听案子的最新进展，从而听到了令人意外的消息。根据佐藤警官的调查，在城麻美被害之时，城一郎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鉴定组在凶器匕首上发现了一些幽蓝色的粉末和一个清晰的指纹，在犯罪数据库里暂时找不到相符的对象。当江户川把收集到的一个指纹样本递给高木涉的时候，对方还是半信半疑的。小孩子立刻拿出小五郎当挡箭牌，说是小五郎找到的嫌疑犯。高木立刻送去检测，结果是那枚指纹与匕首上发现的惊人地相符。得到化验结果后，江户川呆呆地坐在警局的长椅上，感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
“柯南，我刚才在叫你呢，你没有听到吗？”高木急切地问道。
“什么？高木叔叔，有什么事吗？”柯南恍然缓过神来。
高木严肃地问道：“那枚指纹究竟是谁的呢？我们现在必须逮捕这个人，因为他显然具有重大嫌疑！”
江户川站了起来，眉头紧皱，说道：“那是一个小孩子的。也就是被害人的继女的指纹。”
高木吃了一惊，但还是立刻转身冲到目暮的办公室做汇报。
江户川看着那刑警的背影，咽了一口唾液，心情十分沉重。一个小孩子有力量把一个成年女人刺死吗？更何况在尸体里没有查到安眠药之类的成分。那种幽蓝色的粉末究竟是什么呢？这些谜团一直萦绕在他的大脑里。
他离开警局，打算前往博士家，赶在警察抓走城优子之前向她提出疑问。他低着头，一遍思考一边向前走，这个时候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他立即停了下来，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了身后的声音。
“小弟弟，你和我一样，都在找一个答案，不是吗？”
他知道那是谁的声音，他甚至觉得惊喜，因为那个人也许会给他带来重要的线索。他没有回头，只是声音低沉地回应道：“弥小姐，远离了新泻的冰雪，你终于在秋天的东京出现了。”
弥恋月穿了一身黑色的风衣，与夏末的街头显得格格不入，她轻咳了两下，说道：“咱们共同的敌人就是那个幕后黑手。也就是你所说的国村佑也。但是，我觉得也许他并不是那位大人，虽然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
“你是心平气和地想和我一起推理吗？”江户川笑了起来，他转过身去，说道：“你一直在纠结的只是那个杀死你母亲的凶手和你弟弟的死亡。可是，你想到过那些被你杀害的人吗？内田优子、滨口优、田中青和，这些人的命运之线都被你狠狠地剪断了，你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悔恨吗？”
“也许吧。我们暂且不谈论我个人的思维过程和感情变化，是否能从整件事情出发，来找到我们的共同点呢？”弥恋月的脸庞冷漠而苍白，她显然对所谓的悔恨之类的情绪是不感兴趣的，“我必须要查到那个一直利用我杀人的幕后黑手的真面目！这就是我来到东京的唯一目的。”
“请问，是那位大人指使你向淳美夏江索取玫瑰学园的地图的吗？”柯南问道。
弥恋月回答道：“准确地说，不是大人的直接命令，而是荒田喜三，那个医生告诉我该这样做的。小弟弟，你很想知道那个地图有什么用是吗？你一定在想，那又不是什么古堡阵地，为什么一定需要地图呢。”
江户川柯南沉思了一会，忽然抬起头问道：“你能告诉我那个叫伊莲娜的人是怎么死的吗？”
她眨了眨眼，依然很冷漠，回答道：“自杀，当然是自杀，从那么高的楼上跳下去，那生命就像扑火的飞蛾一样，一瞬间就泯灭了。你觉得伊莲娜的死亡与那个幕后首脑的真实身份有关吗？”
“是的。”看着一辆公车驶过，江户川说道，“时间在其延伸与发展的过程中，总会于任何一点展现无数分岔，每个分岔又将拥有自己的分化进程，所以，牵一发而动全身，总有些事情是我们现在所作决定的源头，即使我们总在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如此决定。”
弥恋月微笑着的脸还是很紧绷，那种深重的仇恨和悲悯一直酝酿在胸腔，并企图爆发，她对这孩子的哲学理论十分在意，同时她也很清楚，这孩子在暗示着什么。她叹了口气，说道：“你记得吗？我给你讲过很多故事……”
两个人的对话在继续延伸，此时警察们已经到达了城家，在搜寻未果的情况下，目暮决定打电话给她的同学寻找线索。因为城一郎一家在东京没有任何亲戚，这孩子能够投奔的也只有学校里的同学了。不到十分钟他们就确定了城优子的确切位置并开始赶往博士家。当睡眼惺忪的哀应声把门打开的时候，目暮和佐藤表情严肃地走进屋里，他们看到另一个小女孩正悠闲地一边喝茶一边看电视。她对警察的到来没有表现出一丝惊讶。
城优子坐在警车上，表情十分麻木。坐在前排的目暮通过后视镜端详着小女孩的神情，心中充满了疑虑。就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一个老朋友的电话。在这段对话中，他兴奋地倾听着对方的叙述，并点头回应着，当他挂上电话之时，他的精神状态较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可以看出似乎从来电者那里得到了不少信心。
江户川的大脑中还是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推理，城优子出于对继母的憎恨，决定将其除掉。于是，她下午偷偷逃课回到家，趁母亲不注意的时候将匕首刺中其左胸，然后佯装无事地离开。
一天后，在城家的公寓里，工藤优作悠然自得地坐在餐厅的木椅上，他对面的目暮警官神色也十分自如。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杀人案。但其中蕴含着令人胆寒的玄机。”工藤优作说道。
“老弟，接到你的电话后，我就做好了安排。我相信，只要有你在，这个案子一定可以很快破获！”
工藤优作的笑容正如白色瓷杯子里盛的摩卡，那样的深重那而凝练，他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说道：“也许需要了结的不止是眼前的这个案子而已。”
敲门声响起，目暮身后站着的佐藤美和子前去开门，走进来的是由高木警官陪同的城一郎和他的小女儿。十分钟以后，江户川、博士以及哀也赶了过来。当两位工藤视线交流的时候，江户川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明白父亲眼中的傲慢与自己的一模一样。这意味着另一次有关推理的毫无硝烟的战争。目暮很不情愿地把两个小鬼和一个博士老头找到案发现场，他宁愿相信工藤优作的决定总是有道理的。
“我知道，关于这次案件，警方已将怀疑的方向偏移到了受害人的女儿城优子身上。”优作沉稳而有力的声音响起，“我把各位召集来的目的，只是为了解开这个小小的谜题。城优子小朋友，你愿意承认是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后母吗？”
小女孩紧紧地牵着父亲的手，冷漠地望着坐在那里怡然自得的作家大侦探，一言不发。而城一郎却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愤怒，也许作为一个指挥家，沉默和冷静才是必备的品格。
阿笠博士忽然开口了，当然，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说话不可，因为新一的领带变声器已经调好了，他不得不对上口形，“我认为，凶手就是这个小女孩。”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惊慌失措的博士身上，而他身后的柯南却背过身去，继续对着领结说道：“和警官们调查的结果一样，城优子具有作案时间和动机。至于证据，最明显的就是凶器上残留的幽蓝色粉末和她的指纹。我听说在案发当天下午，城优子所在的班级正在上野外生物课，老师带他们去植物园观赏了很多蝴蝶。那些粉末正是她在触碰蝴蝶的时候沾上的。而作为凶器的那把陶瓷餐刀由氧化晧陶瓷材料制成，刀刃十分锋利，甚至比一般的金属刀还要锋刃的多，根据调查，那并不是城家的物品。我听说，成家附近的MITSUMOTO超市在当天正好失窃了一把同一品牌的餐刀，在超市的监控录影里也看到了城优子出没的影像。以上情况基本可以证明，这个恶性案件的凶手就是那个小女孩没错。”江户川一气呵成地说完，阿笠博士也松了口气。
“我的老朋友一向都是这样热爱推理的。”工藤优作洗耳恭听了一番之后，幽幽地说道：“但是，我有几点小小的疑问。”
江户川不知道父亲会提出什么样子的问题，但是在他看来自己的推理并没有什么漏洞。
“关于蝴蝶翅膀的粉末和指纹问题，我认为这完全是铁证。”优作脸上轻轻浮现的微笑忽然使得江户川柯南有种不好的预感，“指纹是从来都不会说谎的。但是，关于作案时间的问题，我却十分地疑惑，既然蝴蝶翅膀粉末是城小姐在上野外生物课上偶然沾在手上的，那就意味着她一定是去参加了下午两点到四点在小石川植物园的生物课。而她的身影出现在MITSUMOTO超市的监控录影中的时间是下午三点钟。博士你认为她是利用下午中途逃课的说法，我觉得很不能理解，因为根据我的调查，虽然她在植物园中与同班同学失散了，但却有管理人员见到她下午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在樱花老树下徘徊，直到四点多钟才离开。而城麻美女士的死亡事件是下午三点左右，关于这一点你怎么解释呢？”
江户川柯南的大脑开始迅速地检索，那天下午一个班的孩子都在植物园里欢乐地跑来跑去。他记得很清楚，大概到达之后不到半小时，城优子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了。他无暇关注这个小女孩的动向，是因为某少年侦探团又开始了植物园寻秘之旅，他身边的几个蹦蹦跳跳的充满好奇心孩子们扰乱了他的思绪。正因为这样一个小插曲，他甚至以为自己找到了城优子有可能在现场的证明。难道樱花树下和超市中的是同一时间的同一个人？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不对，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究竟是哪里？究竟是哪里？
“其实我想要表达的意思很简单，城优子并不是真凶。”工藤优作的声音穿透了江户川的思绪，那种平静的语气预示着不能让人平静的事实即将浮出水面，“在世界各国，有很多幼童犯罪的实例。所以，年仅七岁的城优子并不是没有能力杀人的；另一方面，我们也知道，她确实具有动机。但是，我们根据线索把事件穿起，将得到另一个非同寻常的答案。”
城家住所之外的花园长椅上，下午宁静的阳光里，淳美夏江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可以从耳机里清晰地听到工藤优作的声音，这位侦探的言论令她很不自在。她戴着粉色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眼睛上架着一副夸张的绿色墨镜，嘴唇紧闭，纤细的双手捧着一杯已经冷了的罐装咖啡，水粉色的及膝长连衣裙包裹着她瘦小的身体。她轻轻地叹气，轻轻地撩动一下挡在眼前的长发，把咖啡放到一边，从口袋里取出两枚戒指，端详了半响。戒指……戒指……比生命还要重要的戒指。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枝蔓之四—挣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