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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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门，它不是一扇门，也不是江湖中的某个门派。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青门只是所书院。传道、授业、解惑，负责教书育人。名字更是热血又青春，叫‘青春学园’。
书院经营几代后，出现位随性又随意的经营者。某日，他游历归来，对着老旧不堪的牌匾凝视半晌儿，叹了三叹。隔日，崭新的牌匾就挂了出来。匾上‘青门’两字，字迹潦草，像是很随便很随意地用随手捡来没剩几根毛的毛笔书写的。而后，换了牌匾的经营者，再次云游，投奔他很向往很向往的江湖怀抱。
当然，名称什么的只是代号。不会因为名字起得好就出名，而是因为出名了才会被记住和承认。
朝代更替，有的皇帝爱文，有的皇帝重武，有的大兴农业，也有的提议行商。
说白了，只有适者才能在不断变换的世道下生存。青门，为了让自发组织起来的青学子弟生活安定，不断适应朝代要求，终于，很努力、很努力地生存下来。
比如说，前几代的皇帝重文，大兴科举。青门的人就考取功名。共出了一名状元、两名榜眼、三名探花、七名进士、秀才无数。
再比如，前朝和当今圣上认为富民乃强国之本，行商乃富民之道。青门就大举行商。一时间，书院、武馆、镖局、书肆、酒楼、钱庄、布坊、米行开业无数，大有遍地开花之势。加之，这一代的青门，出了多位响当当的青年才俊。可以说，是青门有史以来，声名最盛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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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正午，阳光很毒辣。大街上走一圈，感觉流下的不是汗，而是油。
镇子很小，街道也不宽，少有行人。行商小贩不知跑到哪里避暑，以致于那辆稍显宽敞的四轮马车，可以畅通无阻的行驶，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目标，东街口挂了蓝布幌子的酒楼。
目标在前，胜利在望。车老板身子绷直，连那两匹骏马都跑得格外起劲。
不料想，街边一老头打斜儿冲出。马儿受了惊，前蹄扬起，竟往那老头身上踩去。
不小心见到这幕的人，不由得闭上眼，不忍见人变肉饼，血肉模糊场面。
等了半天，除了一声断喝，两声马嘶，再无其它动静。
闭眼的睁开，只见马车稳稳停在老头面前不过寸许，马儿不安的原地踏蹄，喷着鼻息，却没了受惊的感觉。
再看那车夫坐在原位，手里稳稳抄着缰绳，身材并不高大魁梧，不像天生神力之人。大伙忍不住喝彩，赞叹其技术真是炉火纯青。
车夫安抚了惊马，立刻来到老头身前。生怕他年老体弱，受惊吓变成疯子，那他回去后，肯定会被修理得金光闪闪瑞气千条。
更绝的是那老头，方从惊吓中回神，立刻冲上前死死拉住车夫手肘，像是怕肇事者跑掉。
“大爷，您没事吧，放心，我不走，你不拉我我也不会跑。”所以，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用力拉他今早才穿的新衣。
车夫开口，竟是清亮亮的少年声线。
老头激动过度，双目有泪光闪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是更加更加用力抓住车夫。
少年车夫很心疼地看着皱如抹布的衣袖。这衣衫样式虽然朴素，料子却是上乘，夏天穿来，冰冰凉凉。他不想穿一次就报销啊。终于，耐不住心疼，手臂微动，轻巧挣脱开来。
老头手里一空，愣了下，下意识又要去抓。车夫轻轻侧身，躲了开去。
“大爷，您年岁不小，出门走路要当心，不是人人都像我技术这么好。”
老头猛点头，开口时，语调微哽，“敢问这位小哥可是青门中人？”
车夫纱帽下的眼睛转了转，忍不住用眼角瞟瞟身后车厢，一丝动静也无。少年无奈地抓头，忘了头上带着纱帽，这一抓竟给抓了下来。
围观路人发出惊叹。只见暴露于日光下的少年，发色少见的偏红，唇红齿白，瞳仁黑亮，顾盼有神。竟是少见的俊俏。当名车夫真是可惜了。
既然掉了，少年索性抓着帽沿扇风。这天真是见鬼的热，让他忍不住想起在青门时，顶着大太阳在庭院跑圈的日子。
可能大爷也意识到自己动作太过冒昧，忙解释：“小哥也不用急着否认，老夫绝无恶意，只是去年这时，在插着这种图案旗帜的马车内见过春水公子。”
哦，这大爷看来是没什么恶意，只是人心难测，他们出门在外，不能掉以轻心。不过，就算有什么意外，有他在也不是问题。
“事情是这样的。老夫就这本地人，平日以种菜为生，去年这时带着犬子来卖菜，却不料犬子突然昏倒在街上，全身抽搐、口吐白沫，眼看就不行了。”回忆往事，老头心有余悸，眼见着眼泪要流下来。
原来是报恩的。少年习惯性去抓乱翘的发尾。
唉，真不想这么快回去，一入青门深似海，再想出来就是明年。真希望巡视店铺、网罗人才、顺便观赏风景、品尝小吃的日子没有尽头。
“……多亏了春水公子经过，妙手回春……”
“咦？等等等等，你刚刚说什么？”红发少年回过神来问。
“……多亏了春水公子经过，妙手回春！”老头被突然打断，不明所以，下意识重复。
“停，什么公子？”难道耽误这么久，全因为对方认错人？
“春水公子！”难道他记错了？
“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春水？”
老头点头。虽然不懂什么叫‘一江春水向东流’，不过有春水听起来就没错。
少年笑得顽皮，“大爷，你是不是认错人啦，据我所知，我们青门绝对没什么春水公子。”春山倒是有一个。
老头见少年表情绝无虚假，意识到自己可能记错，回忆了下，“那，那是……春天公子？”
春天？！少年傻眼。
“难不成是春，春花……公子……”老头更加不敢肯定。
少年听到这忍笑忍得辛苦，急忙出声打断，怕大爷再猜下去，会变成‘春蚕’‘春宵’等奇怪名字。“是春山公子吧。”少年指点。
春山？
‘老伯，这个药方您收好，只要按时服用，很快令郎就能痊愈。这点银子您一块收好。’
‘这怎么好意思……公子您的大恩大德……您怎么称呼？’
‘称呼呐……叫我春山好了……’
‘对，就是春山公子！那日，春水，不，春山公子救了小儿的性命。老夫本想好好谢过，正巧老夫膝下三子两女，想让……”
“想让你女儿以身相许？”少年极快地接口，偷眼瞄了瞄车厢，脸色古怪。
“当然不是！”老头断然否认。“老夫自知身份低微，春山公子如朗月清风，哪是我们这种人家高攀得起。”
“哦，那是让你女儿为奴为婢，常侍在侧？”红发少年很乐观地继续猜。
“这位小哥，您还是不要猜了，让老夫把话说完吧。”
“哦。”少年摸摸鼻子。
“老夫本想让犬子跟着公子，每日端茶倒水，铺床磨墨，鞍前马后的服侍着。”
红发少年忍不住翻个白眼，想，这不是跟我说的一样，只是把丫环改书僮了。
老头当没见过这白眼，继续说：“没想到公子看过犬子后就拒绝了。只说，过两年再送也不迟。老夫还想亲自送小儿到青门，可青门路途遥远，我凑不够盘缠，后来打听到每年这段时间，都会有青门的马车经过此地。”
“所以你就在这守着，等着青学的马车把人给你捎去。”
老头脸一红，算是默认了。
“那，你要送人呢？”少年四下张望，围观的都是大叔大婶，没发现符合要求的青少年啊。
“少侠能帮我把人带到？”老头两眼放光。
“不不不。”少年急忙摆手，“我是青门最低等的下人，做不了主的。只是好奇，好奇而已。想提前见见春山公子未来的书僮，事先联络下感情，将来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好相处嘛。”
老头表情很是失望，不情愿的转身往处阴影地走去。片刻功夫，便回到少年眼前。
红发少年看着‘春山公子未来的书僮’，久久不能眨眼。真的是‘未来’的书僮啊。
“真可爱的小孩，有五岁没？”少年很艰难地开口。
“再过一月就满五岁了。”大爷露出有子万事足的笑容。
“我想，春山公子一定会喜欢这么可爱的书僮的。”
他，菊丸英二终于明白，为何春山公子整天都闷在马车内一声不吭。终于明白明明说好两个人轮流驾车，今天却不顾自己刚穿上新衣，硬是要求换班。
原来如此啊！
“小哥，你是同意带犬子去青门了？”
“不。”菊丸慢慢摇头。“大爷，我要去别县送货，一年半载都回不了青门，还是别耽误您的计划。为了让春山公子早日见到他的书僮，还是等别人来带的好。”
算是很明显的拒绝了。
看着从始至终关得严严实实的车门，老头突然开口，“小哥，车内是春山公子？”
“怎么可能。”少年装模作样地摇头，“车里都是货，这么热的天，那有人受得了闷在里面。”少年面不改色道。
“哦！那……”
“大爷，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见哪。”
说完台词，少年匆忙跳上马车，头也不回往镇外驶去。
再见了，我来不及享用的冰镇绿豆汤！
再见了，我色香味俱全的午餐。
再见了，年不满五岁、口水长流、吸着两管小鼻涕的春山公子未来书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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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脱离镇子很远，马车才停在某处阴凉地。
不待马车停稳，菊丸迫不及待拉开车门——
“不二不二，饿死我了！水呢？馒头呢？还有小烤鸡、酱牛肉、卤茶蛋……西瓜也一并拿出来。”这么热天赶车真是活受罪。他要补充能量，立刻！马上！
他太过急切，完全忽略他停车时，明显的物体撞击声，很清晰的‘咚’。
伴着他打开车门的动作，一人滚跌出来，好在那人反应也快，才没一路滚到马车下。
等那人站稳，略微活动四肢，抬头，冲着菊丸，弯眸、浅笑，启唇道：“你叫人下车的方式真特别。”语调缓慢。
什么？我一直这样叫人啊。菊丸抓头，莫明其妙。可经验告诉他，不二在生气。就算眼前这人举止很斯文，语调很轻柔，笑容也很亲切。可绝对在生气。为什么？他没得罪他吧。
不二见菊丸眼珠乱转，表情迷惑，也知他在想什么。嘴角笑弧大了些，凑过头，拨开过长刘海，替他解惑。
被刘海遮住的地方很红，好像还有点肿。
菊丸瞧清楚了，满脸心虚。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刚刚马车停的突然些。不过，车内的人是不二啊，是不二的话，怎会用这种方式下车。不二应该是一手执卷，姿态悠闲，抬眼，对他很温和的微笑才是。就像以前的每次。
“瞧清楚了？”笑容朦朦胧胧。
“瞧清楚了。”菊丸寒毛竖直，不过到底是相处久了，免疫力提高不少，声音还很镇定。心里拼命在想，是不二的话，怎会这么狼狈？
咦？等等——狼狈？
眼前的不二，头发松散、衣衫起皱、脸颊泛红、额头一层薄汗。看起来就像是……
“……不二，你刚刚在睡觉？！”不会吧，不二白天睡觉，真是新闻。忘了不二在生气，菊丸沉浸于发现新大陆的乐趣中。
“养神而已。”不二不自然地别开眼。夏天很热，车厢很闷，人很无聊，所以，他合下眼有什么不可以。
不二在嘴硬，菊丸开心地笑出声。很哥俩好的拍拍不二肩膀。睡觉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像他，就常睡啊。
“啊！——”很突然的出声。
“嗯？”司空见惯后的轻应。
菊丸垮下脸，想起刚刚如果不二在睡觉的话，那他很仗义的救不二出水火的行为，不是没人知道了嘛。
“不二！”
“什么?”
“你欠我人情！”
“哦。”
“刚刚在镇子里，我救你出水火。”
“你想我怎么还?”不二倒也爽快。
菊丸眨眨眼，“还没想好，先记着。”
“不如，恩怨相抵？”不二指指额头慢慢肿起来的包包建议。
“不要！”菊丸很坚定地拒绝。难得不二欠他人情，他要慢慢想，好好利用。
“那？”不二扬眉。
“明天还是我驾车。”这样总行了吧。现在，“吃饭！吃饭！”饿的人最大，他都快前腔贴后背了。菊丸爬上马车找吃的，很快的，抓了吃的爬出来。
“车里真热！”才一下下，就闷出一身汗。
“还好，就是有点闷。”不二还没有食欲，慢慢喝着水。
两人身后，是塞得满满的车厢。还算宽敞的车厢，被人利用得相当彻底。大大小小的包裹，是菊丸搜罗的各地特产。余下空间，仅够一人容身。刚刚，不二就窝在那狭窄靠门的位置，闷不透风。
周围很静，阳光还是很毒辣，偶有一丝顽皮的风，也带不来多少清凉。这样的日子——
“比夏日正午在院子里跑圈好多了。”
两人异口同声，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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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欢喜有人愁。同一刻，青门——
同款式的马车停在议事大厅门口，却没人走下车。
车厢内，面貌凶恶的少年，正努力把五官调整到最凶恶的一面，力图吓退对面一路跟来的小孩。
可惜，小孩人小胆大，不为所动。两条小腿很悠闲的晃来晃去。一脸天真的开口：“少侠哥哥，我们到青门了吗？”
不会说谎的凶恶少年很不情愿地点头。
小孩的表情转为疑惑。
“少侠哥哥，难道你要学那个什么什么人，三过家门而不入吗？那样的话。我就不客气的先入了呦。”
就是这样的对话，让表情凶恶的少年几欲吐血。偏偏这小孩像颗橡皮糖，怎么甩也甩不掉。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摸上他的马车，等他发现时候，已经在‘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小道上。
偏偏还滑溜的很。想送她回家，她就泪眼婆娑，说不记得回家的路。问她要干什么，她就笑眯眯的说来青门找他爹。问她爹是谁，她却说是他最尊敬的不二前辈。不是他不信，青门的任何人都不会信吧。
然后，再问她什么问题，她就一问三不知了。
如果他这么把人带到门主面前，不用门主怪罪，他自己就可以主动围山跑圈以谢天下。
‘刷’的一声，门帘被掀开，乾前辈出现在马车外。
“海棠，辛苦你了。刚刚还在奇怪人回来为何不进屋，原来是带了娇客回来等着我们迎接。”说完，对着车内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礼貌的伸开双臂。
小孩眨眨眼，似乎觉得有趣。很乖巧的任乾抱下车。
“叔叔，我来找我爹，你可以帮我吗?”垂眉敛目，举止有礼。与刚刚对待海棠时，判若两人。
乍听起来挺容易。不过，从海棠脸色看，恐怕没那么简单。乾对着海棠挑挑眉，无声询问。海棠见了，对着小女孩瞪眼，意思是你自己问她。
事情很有趣。乾来了精神，很亲切地对小女孩诱哄着。
“来，告诉叔叔，你爹叫什么名字。”青门内，只要知道名字，没有他乾贞治找不到的人。
抱着小孩往内走，一边示意海棠跟进来。
“不二周助！”小孩很快乐的宣布。然后，觉得抱着他的叔叔脚下一绊，好在很快稳住，没事样继续往前走。
海棠跟在乾的身后想，跟我当初听到时反应一样。
小孩趴在乾肩头，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对着海棠扮鬼脸。他很努力瞪回去。心里有点期待，不知道门主见到这小孩是何表情。
2007.03.27-03.30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一章
